“薔哥兒,今兒是你的東道,哥哥順便來給你道喬遷之喜了?!?br/> 門口處,一身玄色闊袖錦衣的馮紫英面上帶著爽快開朗的笑容,很有親和力。
身后還有三個仆役,推著一車賀禮。
賈薔見之,拱手微笑道:“怎好勞馮大哥如此破費(fèi)?”
馮紫英擺手道:“不值當(dāng)多少銀子,多只是些玩意兒。”又從袖兜里掏出兩錠十兩銀子,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笑道:“別推拒,你現(xiàn)在的情形我多少了解些。若還認(rèn)我這個朋友,你就收下這十兩銀子。朋友有通財之義,除非你不認(rèn)我。”
說實話,賈薔心里還是有些感動的。
只是前世被灌輸?shù)谋ㄐ孕畔⑻啵屗拦是也辉篙p信他人……
所以此刻他分明感念馮紫英的豪氣,心里偏又有一道聲音時刻警醒他:
如馮紫英這樣的人,天生有做大事的親和氣質(zhì),也就必然有謀大事的野心。
以當(dāng)世孟嘗之名行義薄云天之手段,收攏人心,聚為死士,這樣的人,實在危險。
不過……
成年人之間交往,不就本該如此么?
所以,不管馮紫英到底看中了他什么潛質(zhì),賈薔此刻都愿意接受這筆投資。
來日方長,自有償還今日援手之義的時候。
他眼下,也確實缺銀子。
這邊剛謝過馮紫英,還未引其入二門,就聽正門外傳來一道恣意的笑聲:“我就猜著了,能比我來得還早的,除了老馮你再沒別人!”
笑聲未盡,就見薛蟠大咧咧的走了進(jìn)來,身旁還跟著兩個長隨兩個仆役,同樣帶著一車賀禮。
只他這一車倒是比馮紫英大得多,薛蟠自己也明顯發(fā)現(xiàn)了這點,愈發(fā)高樂起來。
不過四處看了看,見劉老實畏首畏尾的站在水井邊賠笑,牲口一般健壯的鐵牛搭著個腦袋蹲在角落里不敢抬頭見人,不由皺眉道:“薔哥兒,你這院子忒破了些,這倒也罷了,回頭尋些匠人修葺修葺也能住,左右眼下就你自己一個??赡氵@從哪弄來這倆仆人,誒,不行不行,看起來又蠢又笨,哪里會伺候人,換倆小娘……咦?薔哥兒,哥哥錯怪你了,這里面的小娘子倒是……”
“老薛你快住口罷!”
不等賈薔開口,一旁馮紫英就聽不下去了,笑罵道:“你胡掰扯什么呢?這些是薔哥兒舅舅一家,你莫亂說了?!?br/> 此言一出,薛蟠且不說,賈薔心頭就是一驚,沒有理由??!
馮紫英就算再神通廣大,可畢竟是昨日才重新結(jié)交之人,怎可能將他的根底打聽的這樣清楚?
不過馮紫英隨即就轉(zhuǎn)過頭來,對他說道:“還是昨兒夜里在榮府遇到了蓉哥兒,一同出來時他同我說的,你如今和你舅舅一家同住,也幸好如此,不然今兒還備不齊許多禮?!?br/> 正好那邊馮家隨從自車上搬下來幾匹布,另有一些米面油鹽肉等家常貨。
這一車的花費(fèi)或許還不到五兩銀子,但的確是賈薔一家現(xiàn)在用得上的。
愈發(fā)顯得馮紫英這番心意的可貴……
賈薔心中汗顏。
另一邊,薛蟠鬧了個沒臉后,薛家馬車山搬下來的卻是一些頗為值錢的家俬古董。
賈薔見之,忙道:“薛大叔,這不成,太過貴重了?!?br/> 薛蟠聞言愈發(fā)不高興了,大不悅道:“叫什么薛大叔?昨兒才說了以兄弟相稱,要不你就叫我薛大爺……再說了,這點勞什子玩意兒對我值當(dāng)什么?薔哥兒,咱們認(rèn)識不是一兩天,原就交情不賴。如今你囊中不富裕,原先家里的東西必是沒帶出來的,我出點子玩意兒你也推讓,太不夠意思了吧?還婆婆媽媽……”
相比于馮紫英,倒是大大咧咧的薛蟠讓賈薔更放心些,薛蟠在族學(xué)里原有“散財呆子”的名聲,是個人都想從他身上揩點油水下來……
不過此時薛蟠能如此相待,賈薔心里是感激的,因而笑道:“老薛,你想清楚了,我眼下日子不是很好,真要有個不濟(jì)的時候,保不準(zhǔn)就拿這些當(dāng)了換成銀子使,你可別埋怨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