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說所有的上奏都應(yīng)該走通政使司內(nèi)閣司禮監(jiān)天子這道流程，但因延綏巡撫衙門是三邊要害衙門，奏本居然跳過通政使司、內(nèi)閣和司禮監(jiān)，直接面呈天子。??
　　
　　那一定是有大事生！
　　
　　謝遷問道：“賓之可知昨日生何事？”
　　
　　李東陽微微搖頭：“還要待午朝時，才能獲悉。于喬，我觀你票擬之奏疏，皆都合乎理據(jù)，似是下過苦功，料想昨日至今，并未歇息，便先趁著午朝前，回房休息，養(yǎng)足精神再說吧！”
　　
　　話語誠懇，以至于謝遷無所適從。
　　
　　謝遷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李東陽是不是在說反話諷刺他？嘴上應(yīng)道：“并不困倦，國事著緊。”
　　
　　謝遷想的是，前日我剛上奏“止戰(zhàn)”，今日若被賓之得知我找沈溪來代替票擬，那我可真無顏再留在閣部。不過，這位置誰愛坐就坐，王鏊、梁儲、王華等人，隨便陛下安排誰來擔任即可。
　　
　　謝遷“自暴自棄”，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后坐下，順手將桌上一份奏本拿起，打開來一看，頓時嚇了他一大跳。
　　
　　這份奏本，是從三邊過來的公文，因為內(nèi)容看起來無關(guān)緊要，以至于延后兩日未曾票擬送往司禮監(jiān)，但卻被沈溪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奏本中提到，西北近來經(jīng)常有南遷移民，據(jù)說是北方部落的牧民，請求朝廷想辦法安置，否則將會以北夷待之，將其扣押為奴。
　　
　　劉大夏對此的批注是上奏朝廷，請皇帝定奪，因為劉大夏想讓皇帝吸納韃靼牧民，將其擇地安置，以彰顯大明天威。
　　
　　由于移民數(shù)量不多，只是定個方針，不但通政使司未重視，就連上奏的三邊總督衙門自身也都未曾將其當作一件應(yīng)該馬上請求得到天子回復的公文，才令這份奏本在內(nèi)閣中停留兩日。
　　
　　本來光看奏本內(nèi)容，還不覺得如何，但沈溪擬定的票擬內(nèi)容，筆跡卻跟謝遷一模一樣，這是他第一驚。
　　
　　謝遷第一個想法是：“沈溪小兒何時學會我的筆跡，還如此惟妙惟肖？難道是我困倦迷糊時親筆所寫，而非沈溪小兒所題？”
　　
　　但再上面內(nèi)容，謝遷便確定自己一定沒寫過這種票擬：“……南下牧民頻繁，乃北方兵馬有異動所致，三邊應(yīng)嚴防夷寇南犯，欽此欽遵！”
　　
　　謝遷微微一琢磨，這票擬足夠讓人震撼，居然從北方牧民南下這一個動向，察覺韃靼人可能化被動為主動，進犯大明邊疆。
　　
　　沈溪將票擬寫得非常直白，闡述事理也很清楚，是個人都能看懂……奏本本身內(nèi)容無足輕重，但背后隱藏著的卻是韃靼人的大動向。
　　
　　謝遷想不明白沈溪是如何判斷出來的，更不清楚沈溪為何會模仿他的筆跡。
　　
　　謝遷繼續(xù)翻看幾份奏本，無一例外，沈溪都是模仿他筆跡題寫的票擬，內(nèi)容詳盡，沒有用一些內(nèi)閣大學士慣用推諉的辭令應(yīng)付了事。
　　
　　謝遷心想：“真是難為了這小子，沒教給他一些基本規(guī)矩，竟然做得如此盡善盡美！難道這一夜，他一本本看下來，每本都做了票擬？一晚上時間，夠嗎？”
　　
　　“于喬，你在看什么？”李東陽本來正在翻閱謝遷票擬過的奏本，見謝遷神色有些不尋常，問了一句。
　　
　　謝遷看了李東陽一眼，本能地感到心虛，但此時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沈溪小兒用我筆跡寫的票擬，賓之兄一定當我熬夜將所有奏疏做了批閱，我哪里用得著如此心慌意亂？”
　　
　　謝遷拿著沈溪放在最上的一份奏本，送到李東陽面前，道：“賓之兄，看看這份奏本！”
　　
　　“奏本？”李東陽微微皺眉。
　　
　　大明朝上奏中，公事用題，私事用奏，但所謂公事題本，只是不摻雜個人意見，或者少有個人意見的關(guān)于地方風土人情、天災(zāi)**、稅收開支進項花費、衙署內(nèi)官員任免狀況等等。而私事奏本，則是大部分上疏皇帝所用格式，諸如有什么事請示皇帝處置，只是以個人的名義上疏天子。
　　
　　李東陽接過奏本來，看到上面所提內(nèi)容，是三邊總督衙門佐二官上奏關(guān)于安置南下牧民的問題。
　　
　　這奏本被擱置理所當然，皇帝大病初愈沒心思管這些，就算管，那些個在天朝上國大佬眼中根本連**都算不上的北夷牧民，死活有什么關(guān)系？
　　
　　要不是劉大夏覺得這是收服韃靼人心的一種方式，斷不會讓佐二官上奏這么一份奏本，而會直接決斷將這些牧民配為奴，但就是這份奏本，不經(jīng)意提到一些游牧民的動向，以及牧民牲畜多被掠奪的狀況，在沈溪看來這是韃靼人準備主動出擊的信號。
　　
　　沈溪認為，韃靼牧民被“自己人”掠奪，心有不甘，又不知道上頭到底要做什么，直接“棄暗投明”投奔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