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寧將出門之人打暈,黑暗中摸到身下人似乎著甲,有些吃驚,正想出言提醒,朱厚照已經(jīng)一馬當先從身邊???w?ww?·?k?a要n書s?h?u·com
朱厚照氣勢洶洶,手提唐刀,一腳踢開房門,再次前沖幾步,剛在院子中站定,忽然聽到喊聲:“不好,有賊子……”
前面月門處一個手提燈籠作仆役打扮的男子,見到家里突然闖進幾個全身黑袍藏頭露尾之人,立即大聲吆喝起來。
朱厚照愣了一下,正想怎么應對當前的局面,突然院子周邊豎起一個個火把,然后是紛亂的腳步聲,有人疾呼“不可放跑賊人”,“拿下賊子大人有賞”,此起彼伏,僅就聲勢而言,這宅子里似乎隱藏有千軍萬馬。
朱厚照一下子慫了,不知道該怎么應付眼前的局面。
錢寧早就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一個箭步?jīng)_到朱厚照身邊,拉起小皇帝就開跑。站在門邊的劉瑾也知道捅了馬蜂窩,眼前這種情況,分明是這戶人家早有準備,而且戶主是在軍中任職,居然有專門的官兵保護,一個不好就有可能甕中捉鱉,當下叫了聲“風緊,扯呼”,然后跟著開溜。
朱厚照剛剛沖出遠門,院子左中右三處月門已經(jīng)出現(xiàn)京營兵的身影,領頭的那個彪形大漢乃京營百戶,揮著腰刀大聲喝道:“迅速捉拿賊人,死活不論,大人重重有賞!”
“喏!”
官兵們轟然應答,然后拿起大刀長槍,向門口沖去。
此時朱厚照嚇得腦袋空白成一片,之前他還想停下來說自己是皇帝,命令這些官兵不要多管閑事,但錢寧此時已經(jīng)顧不了那么多,一邊跑一邊勸說:“陛下,你聽到了嗎?后面說死活不論,現(xiàn)在您穿著夜行衣,就算說自己是皇帝也沒人相信,一旦停下腳步,很可能會被亂刀砍死,還是逃跑吧!”
就算以前登上正陽門與韃子作戰(zhàn),朱厚照也從未像今天這樣感覺距離死亡如此近過,后面喊打喊殺的聲音鋪天蓋地,僅僅是身前地上跳躍的火光便讓人知道問題嚴重,他只能跟著錢寧,拼命向大明門方向跑……劉瑾在那邊有個宅院,只要逃進屋子換上皇帝的衣衫,就能解除官兵的懷疑,否則一旦被追上后果難料。
錢寧對附近的街巷非常熟悉,當官兵沖出大門的時候,他已經(jīng)拉著朱厚照在小巷里拐了一個彎。劉瑾拿出了吃奶的力氣,拼命跟隨在后,但由于他是太監(jiān),體力不行,眼看腳步越來越慢。
“前面是玉河,玉河橋下有大片蘆葦,橋體中間有個密室,乃是我們錦衣衛(wèi)日常聯(lián)絡之所。后面追兵越來越近,如果我們繼續(xù)往前逃,肯定比不上他們體力充足,況且東江米巷有順天府和大興縣衙的衙差設卡,非常危險。我們現(xiàn)在先去密室躲一下,讓我的弟兄引開追兵!”
劉瑾聞言大喜,他原本以為這次自己死定了,卻不想峰回路轉。朱厚照現(xiàn)在也沒有任何想法,一心脫離險地,其他事情都可以放到一邊。
錢寧一邊跑一邊向幾個錦衣衛(wèi)手下吩咐,這些個錦衣衛(wèi)都知道自己是在掩護皇帝,只要此番逃脫,未來都前程似錦,自然滿口答應。
很快一行便來到玉河橋頭,錢寧帶著朱厚照和劉瑾順著堤岸沖了下去,來到橋下,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蘆葦。錢寧動作敏捷,在前面開路,上坡下坎連續(xù)幾次,才帶著朱厚照和劉瑾來到橋下河坎靠近中央的地方。
錢寧在石頭砌成的橋體墻壁上摸索幾下,面前的墻壁忽然緩緩向兩邊打開,露出一間能容納幾人的密室,錢寧迅速把劉瑾和朱厚照拉了進去,很快墻壁緩緩合上。
上面橋上,幾個錦衣衛(wèi)等追兵近了些,才胡亂吹了幾聲口哨,高呼“風緊扯呼”,然后“撲通”、“撲通”地跳下冰冷的玉河河水中。幾個沖在前面的京營兵大喊大叫:“不好了,賊人跳河了!”
“快通知水門那邊,不要讓賊人逃了!”
“弓箭手,快對準河面射!”
亂七八糟的聲音此起彼伏,聽得密室中的朱厚照心都揪緊了。
很快大批官兵順著玉河兩岸,來到與外面護城河相連的水門邊,可惜今晚恰好有漕糧船進出,水門并未封閉,并沒有抓到人。
洪府大廳里,洪涉聽到傳報,氣憤不已,沖著趕回來復命的百戶喝斥:“蠢貨,這么多人追趕幾個賊人,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讓人逃走了!他們跳水,你們就不能跳?通知順天府、大興縣衙和五成兵馬司了嗎?”
百戶非常委屈,現(xiàn)在中秋已過,小冰河期的京師氣溫已經(jīng)非常低,官兵們沒有利益驅動,哪里敢輕易跳下河?這時代的傷寒可是足以致人死命的!
不過百戶不敢為自己辯護,恭恭敬敬地道:“全部通知到了,如今五城兵馬司已經(jīng)派人沿著正陽門東河和西河沿岸搜索,同時順天府和大興縣衙的衙差在東江米巷及東長安街一帶的街巷展開拉網(wǎng)式排查,務必不讓賊人落網(wǎng)!”
聽到這里,洪涉心里才舒服了些。
恰好這時洪濁出來詢問情況,洪涉沒好氣地說:“六弟,你自己看看,今天要不是我的人在這兒,弟媳和家中女眷可能保存?有時候書生之見,只會害人害己!”
洪濁這時候也驚出一身冷汗,他怎么也沒想到,賊人如此膽大妄為,居然敢直接破門而入,雖然家中加上奴仆也有十多號男丁,但對方窮兇極惡,有心算無心,自己又是文弱書生,如果讓妻子受辱,自己有何顏面存活于世?
因此面對兄長的詰責,洪濁訥訥不語,心里已經(jīng)在琢磨明日如何聯(lián)合同窗以及同僚向朝廷伸冤了。
朱厚照擔驚受怕大半夜,又冷又餓,一直捱到次日凌晨寅時才悄悄摸回劉瑾在正陽門附近的宅院,勉強睡了半個時辰,天剛亮就返回乾清宮,再次蒙頭大睡。
此時京城已是滿城風雨,順天府將案子上報刑部,刑部覺得事情重大,直接呈奏內閣,內閣票擬在城內外大肆搜查兇犯以國法正視聽,隨即司禮監(jiān)作批復,限期五日,責令三法司和順天府結案……
朱厚照睡了個覺的工夫,大臣們已將他當成大明最兇惡的罪犯,發(fā)海捕檄文緝拿。
等他從噩夢中驚醒,揉著惺忪睡眼,傾聽劉瑾說明情況后,嚇了一大跳,問道:“大臣們如此鬧騰,到底要做什么?”
劉瑾昨晚被折騰得不輕,現(xiàn)在心里依然在打鼓,他面色慘白,苦著臉道:“陛下,這件事的確不小,這會兒朝臣已經(jīng)在乾清宮正殿等候您多時,您若不去參加朝會的話,怕是說不過去!”
朱厚照厲聲喝道:“那依你的意思,他們準備在朝堂上質問朕這件事?”
劉瑾趕緊擺手,小聲道:“陛下,如今朝臣可不知您做了什么,只要您不說,誰會想到你私闖民宅?”
“但這案子……總需要推替死鬼出來,加上年初國喪期的案子,以及之前錢百戶頻頻綁人,這一系列案子已讓京師沸沸揚揚,人人自危。陛下為江山社稷安定,也應該讓順天府的人查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