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將沈溪“請”到偏廳,等于讓沈溪暫時避開,以便他可以繼續(xù)跟身邊的隨從發(fā)火。
????過了半晌,朱厚照才進屋,此時他終于意識到沈溪要說不可對人言之事,吩咐隨從在外等候,不得進來打擾。
????重新見到沈溪,朱厚照皺眉道:“先生有什么話,現(xiàn)在可以說了?”
????沈溪見朱厚照臉色不太好看,便知道應(yīng)該是自己先前打斷朱厚照的話,讓小皇帝內(nèi)心有些不滿。
????沈溪道:“陛下可有問過內(nèi)庫如今剩下多少銀子?”
????朱厚照一甩手:“這些瑣碎小事,朕豈能一一過問?既然有專門的官員負責,朕只管找那些官員問責便可?!?br/>
????“但似乎,陛下未曾問過內(nèi)承運庫的官員,是否錢都用到豹房了?”沈溪單刀直入。
????朱厚照打量沈溪,臉色黑了下來:“先生此話是何意?難道先生以為,內(nèi)庫之所以沒有銀子,是被朕一個人給花光了?”因為說話太過直接,沈溪甚至不知該怎么接茬。
????明知道自己花錢花得多,也知道內(nèi)庫銀子不夠用,還非要在這種事情上逞強,難道你以為人人都可以跟劉瑾那樣不顧一切斂財,為的就是滿足你的私欲,讓你可以在豹房毫無禁制地大手大腳破費?
????沈溪道:“陛下可知如今皇宮開銷是多少?”
????朱厚照很不耐煩,甚至不愿正面瞧沈溪,道:“先生,朕說過了,朕不想問這些小事,如果內(nèi)庫銀子真的不夠了,他們可以跟朕申請,從戶部調(diào)撥便可……但問題是,朕覺得自己平時沒花多少銀子,大明每年應(yīng)該有幾千萬兩銀子入賬,不會連這點小錢都沒有吧?”
????聽到朱厚照所說數(shù)字,沈溪知道,朱厚照沒有自知之明。
????大明國庫收入,在張居正改革前,每年也就二三百萬兩銀子,其中大部分用在修繕邊境城塞,以及支付冗官薪俸上。
????本來這些數(shù)字并非是秘密,但因大明收稅多是以糧食上報,朱厚照即便看過戶部資料,也都是入庫多少石稻米、粟米等數(shù)字,難以換算成詳細的銀錢,朱厚照理所當然以為國庫無限充盈。
????其實弘治年間雖然天下太平,但其實僅僅是吏治清明,百姓安居,社會沒有出現(xiàn)大的動蕩。但由于土地兼并嚴重,一些官紳和巨賈肥得流油,戶部和內(nèi)庫卻窮得快揭不開鍋了。
????沈溪再問:“陛下可知內(nèi)庫每年消耗多少?”
????朱厚照一甩手:“朕不管,朕乃天下之主,難道花銷一點銀子,還要經(jīng)過大臣準允?沈先生,朕理解你,你覺得朕花錢大手大腳,才導致了現(xiàn)在內(nèi)庫拿不出銀子,但朕想說,朕所消耗銀子屈指可數(shù),而且就算之前朕花費得更多,劉瑾也能幫朕打理好一切,若非他有這樣的能力,朕也不會一直掛念讓他回來繼續(xù)擔任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
????或許是朱厚照太過惱怒,連心中一直藏著掖著的小秘密,也這么毫不避諱說出來。
????此時沈溪作為臣子,聽到這些話很尷尬。
????跟朱厚照講道理,無異于對牛彈琴。
????沈溪一直以為自己的話朱厚照多少能聽進去一些,到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這純屬自作多情,無論是誰所說道理,到了朱厚照這兒都一個樣,不存于聽誰的不聽誰的問題。
????明白這道理后,一些想說的話,沈溪便忍住了,由著朱厚照去折騰……反正收銀子的人是我,瞧你這態(tài)度,我還幫你省什么銀子??!回頭你最好把五千兩銀子送到我府上來。
????“既然陛下認為,有劉公公在,可以為陛下打理好內(nèi)庫,臣無話可說,不知陛下是否要繼續(xù)視察軍事學堂?”
????朱厚照察覺沈溪言語中的失望,問道:“朕如此認為,難道沈先生覺得不對嗎?劉公公的能力毋庸置疑吧?!?br/>
????沈溪嘆道:“有些事,陛下問臣,不如問旁人,臣說得太多,陛下會覺得臣居心叵測,陛下只需明白一點,就算劉公公當家,也不可能憑空變出銀子來,要么是與民爭利,要么只能借機斂財。”
????“哦?!?br/>
????朱厚照似懂非懂,微微點頭,好像在思索什么。
????沈溪站起身來:“陛下既然視察過了,那就早些回去休息,臣認為您現(xiàn)在可能有些疲乏了?!?br/>
????朱厚照道:“朕本打算在這里審問嫌犯,既然沈先生認為不妥,那朕便讓人將之押解到皇宮,朕決定要好好審問一下。朕就不信了,朕的內(nèi)庫居然會被人掏空,連給功臣賞賜的錢都沒有?!?br/>
????“沈先生請盡管放心,之前答應(yīng)賞賜給您的五千兩銀子,會一兩不少地送到你府上。”
????說完,朱厚照不想再跟沈溪探討關(guān)于劉瑾的事情。
????君臣一起出了偏廳,外面恭候的人面面相覷,不知朱厚照跟沈溪談了些什么。
????因在場官員不多,有一定地位的只有張苑和錢寧,而因剛才的事情,張苑還被罰跪在地上,現(xiàn)在依然沒被恩準起身。
????朱厚照看著眾人耷拉著腦袋,有些惱火地問道:“朕好好的心情,就這么被破壞殆盡,朕不想在此逗留,準備回宮審問內(nèi)庫職司人員,看看他們把朕的銀子敗到何處去了!”
????沈溪見朱厚照黑著臉,目光兇狠,便知道這小子倔起來九匹馬都拉不回來。
????“這小子過來多半是想知道宣府前線的事情,結(jié)果遇到內(nèi)府銀子緊張,讓他丟了臉,這是要回去解決財政問題……如此一來,怕是不等宣府戰(zhàn)事結(jié)束,朱厚照就要將劉瑾給調(diào)回來了吧?”
????想到這里,沈溪心里滿是失望。
????這個皇帝太不好調(diào)教了,作為一個穿越者,就算有一定頭腦,但面對喜怒無常的朱厚照,依然無能為力。
????“希望這小子別整出什么幺蛾子來……若他堅持調(diào)劉瑾回來,并且縱容劉瑾貪贓枉法,那再想將劉瑾拉下馬來,可就沒那么容易了?!?br/>
????……
????……
????朱厚照剛走不久,謝遷聞訊趕到軍事學堂。
????沈溪判斷,謝遷多半是收到什么風聲,進一步推想,謝遷應(yīng)該是在軍事學堂安排了眼線,這邊一有什么風吹草動,立即就會得悉。
????沈溪出去迎接謝遷時,心里便在想這個問題:“新近軍事學堂人員變動不小,估摸謝老兒趁機安排眼線進來,而且這個眼線能及時把消息傳遞出去……哼,他就跟防賊一樣防著我,果然是老狐貍?!?br/>
????在沈溪看來,謝遷在朝這么多年穩(wěn)固不倒,得到弘治帝賞識,必然不僅僅是靠他那張能言善道的嘴,其能力,甚至陰謀手段,都有過人之處。
????“不能小瞧謝老兒,別以為現(xiàn)在文官集團對我已無阻礙,若他帶頭打壓,我怕是沒有反擊的余地?!?br/>
????不知不覺間,沈溪對謝遷的防備心理也在加重,他明白,隨著自己在朝地位穩(wěn)固,那些老派大臣必然會對他有所不滿。
????之前要利用他來斗劉瑾,所以文官集團才會對他一再容忍,但若閹黨轟然倒塌,朝中這幫老家伙不可能放任他繼續(xù)“胡鬧”。
????現(xiàn)在改革僅局限于兵部,他下一步準備將之大刀闊斧推進下去,目前看來恐怕會阻力重重。
????見到謝遷,謝遷沒多說,示意里面說話。
????進到之前沈溪覲見朱厚照的偏廳,謝遷立即出言喝問:“陛下隆恩,準備賞賜你五千貫?”
????沈溪回道:“卻不知謝閣老從何處聽來的消息?”
????謝遷沒好氣地道:“你先莫要問老夫從何處得知,單說這件事,有還是沒有?”
????“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