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回朝,京城暗流涌動。
第二天,沈溪得到豹房內(nèi)一些消息,原來劉瑾回朝并沒有被朱厚照重用,而是被“打入冷宮”。跟劉瑾胡思亂想半天后才醒悟過來不同,沈溪從一開始就知道,朱厚照這招是想穩(wěn)住朝臣,而非真的要冷落劉瑾。
胡璉晚劉瑾一天回朝,沈溪需要對其所率兵馬妥善進行安置。
朱厚照已著手準(zhǔn)備舉行慶祝大典,禮部尚書周經(jīng)已多次入宮跟朱厚照商議,因為具體事項尚未落實,沈溪還不知道慶典如何安排,不過預(yù)計會在三五天后舉行。胡璉統(tǒng)帥人馬中,京營將會歸建,而地方換戍京師的兵馬則依舊駐扎城外,所帶韃靼戰(zhàn)俘和首級,經(jīng)司禮監(jiān)、內(nèi)閣和兵部派人清點后存于營中。
當(dāng)天沈溪沒有出城,胡璉作為主帥,舉行慶典前會繼續(xù)統(tǒng)帥人馬,沈溪只需派人跟胡璉接洽即可。
忙活一天,眼看已是黃昏時分,沈溪正要回家,兵部衙門來了不速之客,卻是闊別一個多月的劉瑾。
劉瑾的到來,多少讓沈溪出乎意料,畢竟此人目前正被朱厚照勒令在宮中閉門思過。
但因沒人監(jiān)管,就算劉瑾出宮也無人對其懲戒,而且他還可以推說軍中尚有監(jiān)軍事項要辦理,來兵部似乎順理成章。
本來沈溪不會對劉瑾有何禮遇,但因他正好要出門歸家,在門口迎頭撞上,就算不是出門來迎接,禮數(shù)卻到了。
劉瑾態(tài)度恭謹(jǐn),上來便對沈溪行禮:“哎呀,這不是沈尚書嗎?本以為沈尚書公務(wù)繁忙,即便來兵部衙門也未必能見到本人?!?br/>
劉瑾身后帶了兩名隨從,雖然二人沈溪都沒見過,卻推斷必然是劉瑾的左膀右臂,也就是孫聰和張文冕。
沈溪心道:“你劉瑾帶兩名心腹謀士闖我的兵部衙門,膽子不小,不怕我把你扣下?”
“里面說話吧!”
沈溪沒有回禮,以他的身份,的確沒那必要。
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就算再榮耀,劉瑾不是還沒官復(fù)原職么?一個沒有具體職司的太監(jiān),跟一個正二品的兵部尚書之間,有著不小的差距。
況且沈溪知道自己跟劉瑾間素有積怨,就算畢恭畢敬,劉瑾也不可能跟他冰釋前嫌,索性隨心而為。
劉瑾帶著孫聰和張文冕進入衙門口,一路上碰到不少散班回家的兵部官員。
這些人見沈溪跟劉瑾走在一起,都很驚訝,有些人甚至揣摩,沈溪之前在朱厚照面前幫劉瑾說話,今日又跟這個閹黨頭子同行,很可能沈溪已跟劉瑾達(dá)成某種默契,甚至沈溪已暗中加入閹黨行列。
一般的兵部官員就算見到這種情況,也不會說什么,熊繡則氣憤難當(dāng),若非忌憚禍及家人后代,他恐怕已忍不住要沖出去跟沈溪和劉瑾理論了。
……
……
雅致的辦公房里,沈溪在書桌后坐下,往臨窗的一排椅子指了指,道:“劉公公請自便吧!”
劉瑾看到沈溪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心里很不爽,但他對沈溪的倨傲完全沒轍,他知道沈溪現(xiàn)在地位如何,就算他全盛時,也根本壓制不住,更何況他才被發(fā)配出京后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才回來。
劉瑾沒有客氣,當(dāng)即坐下,用太監(jiān)特有的公鴨嗓子道:“沈尚書貴人事忙,聽說除了要負(fù)責(zé)宣府前線戰(zhàn)事外,還要兼顧兵部、軍事學(xué)堂事務(wù),甚至連陛下草擬詔書,都需要沈尚書代勞……”
話說得非常自然,聽起來像是恭維,但其實是跟沈溪叫板示威。
就沈溪理解,劉瑾分明是提醒他,你小子別以為咱家不知道你在京城做了什么,咱家在你身邊可是安插有眼線的,就連你幫皇帝草擬詔書之事,咱家也一清二楚。
沈溪不動聲色,反問道:“劉公公在宣府時不也很忙嗎?”
“嗯?”
劉瑾一時間不明白沈溪說什么。
沈溪解釋道:“能對本官在京城一舉一動如此了解,劉公公管的事情可真寬,這能不忙嗎?”
劉瑾被沈溪話語嗆了一下,臉色瞬間轉(zhuǎn)黑,道:“沈尚書這話聽起來好似在消遣咱家……咱家在邊塞一心幫陛下打理軍務(wù),不曾過問京城之事,此乃咱家回朝后,從旁人口中聽來的?!?br/>
“旁人?”
沈溪笑了笑,看了劉瑾身后的張文冕和孫聰一眼……這兩位就是你所說的旁人吧?
劉瑾早就知道沈溪不那么好相與,就算他再老謀深算,每次在沈溪面前都討不到任何便宜,只能冷冷地道:
“沈尚書,你我同殿為臣,有些話咱家不繞圈子,這么說吧,咱家回到京城,難得有閑暇,想跟沈尚書做一點小買賣。”
沈溪微微瞇眼,打量劉瑾,道:“若涉及朝堂之事,勸劉公公免開尊口!”
“隨你怎么說!”
劉瑾道,“咱家跟你明言吧,咱家前來拜訪是想跟沈尚書合作,一起將國舅安插在朝中的勢力連根拔除,恢復(fù)朝野清明,你看如何?”
沈溪心說,這閹狗可真敢說,居然當(dāng)面就跟我提合作,你覺得我會答應(yīng)你?
“國舅乃皇親國戚,劉公公口口聲聲為朝廷辦事,怎會跟國舅的人產(chǎn)生沖突?還有,劉公公要說明白,到底哪些官員屬于國舅勢力范圍?”
劉瑾冷冷地瞪著沈溪,問道:“沈尚書需要如此明知故問?”
沈溪坦然道:“是否明知故問,劉公公應(yīng)問你身旁二位,他們對于朝堂形勢最為了解,如果劉公公覺得來找本官商議一番,就會讓朝野認(rèn)為本官跟你之間有什么勾連的話,那劉公公可以打消這念頭,早些回去?!?br/>
劉瑾忍不住看了張文冕一眼,在這種需要人出謀劃策時,他更相信張文冕。
可惜張文冕鬼主意雖多,但跟沈溪之間身份卻存在巨大差異,在兵部衙門當(dāng)著兵部尚書的面插嘴,沈溪完全可以找人把他拖出去暴打一頓,還沒處伸冤。
畢竟張文冕身上沒有官職,屬于一介布衣,只能無奈地向劉瑾使眼色。
劉瑾好似看懂張文冕的意思,回過頭道:“沈尚書難道就篤定將來不會有求于咱家?”
沈溪道:“那劉公公說說,本官會有何事相求?”
劉瑾臉上露出狡詐的笑容,道:“沈尚書所作所為,咱家可是查的一清二楚,沈尚書恐怕不能保證自己一干二凈……利用朝廷的信任,在地方營商,中飽私囊,如今沈尚書家產(chǎn),怕要富可敵國了吧?”言語中,隱隱透露出一抹威脅。
奈何這種話,對沈溪來說根本不起半點兒作用。
沈溪輕笑:“劉公公準(zhǔn)備要挾,讓本官屈從,跟你合作?”
劉瑾搖頭:“沒有誰屈從于誰,咱家回朝,必然不能跟以前的權(quán)勢相比,而你沈尚書也不想做事阻力重重吧?有外戚當(dāng)?shù)?,無論你沈尚書做多少事情,就算將來趁了陛下心意,帶兵掃平草原又如何?功勞不照樣被那些皇親國戚瓜分?你沈尚書做到首輔,意義又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