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京城內(nèi)很是安靜。
????劉瑾見了小擰子，警告了幾句，又回去跟他手下商議來日對付沈溪的對策，而在京城另一處府宅，也就是英國公府，張懋正在跟國丈夏儒閑話。
????從夏儒當(dāng)上國丈后，跟張懋走得很近，晚上二人經(jīng)常湊一起小酌，或者下棋聊天。
????沈溪和楊一清等人回朝之事，對五軍都督府影響深遠，夏儒自然要來問問張懋接下來如何應(yīng)對。
????在五軍都督府事務(wù)上，朝中沒人比張懋更有經(jīng)驗。
????已經(jīng)快二更天，二人還在對弈，張懋捻著棋子，搖頭輕嘆：“……老朽這兩年是攢了幾畝土地，本是壓箱底的，誰知道卻被劉瑾盯上了，這不，才半年多工夫，這些土地不少都被他買了去，老朽就算不甘心，還是要讓出來。這且不算，他居然上疏彈劾老朽，分明是想讓老朽徹底不管事啊……”
????在老友面前，張懋的牢騷難免多了一些，這些話他不會跟謝遷說，雖然張懋跟謝遷的關(guān)系也不錯，但防備心理更嚴重。
????夏儒目光盯著棋盤，口中安慰：“張老公爺在朝中聲望卓著，就算劉瑾有意針對，也不會有結(jié)果，再者陛下也會明察秋毫，怎會輕易怪責(zé)張老公爺？”
????“呵呵！”
????張懋苦笑，“此一時彼一時也，若先皇在時，或許不會有問題，但現(xiàn)如今……唉！”
????一聲嘆息，道盡了朝中老臣的辛酸，張懋九歲承襲公爵，歷經(jīng)景泰、天順、成化、弘治和正德五朝，兢兢業(yè)業(yè)，到頭來卻被一個閹人欺到頭上拉屎拉尿，到現(xiàn)在為了幾畝地聲名都要不保了。
????夏儒沒有繼續(xù)就這話題說下去，道：“沈之厚自西北回來了，以其性格，明日面圣后，該是要對陛下說一些事情吧？比如安化王謀逆所打旗號，到如今怕是陛下都未曾得知！”
????張懋想了下，好似在想下一步棋該怎么走，但其實是在琢磨沈溪的事情。
????“這步棋不好走啊！”
????張懋道，“老朽剛聽說，沈之厚這會兒應(yīng)該是去謝府見于喬了……劉瑾能輕易讓老少二人商議定策？怕是又要出狀況……沈宅這幾天不太安寧??！”
????夏儒好奇地問道：“怎么，劉瑾要對沈宅下手？”
????“嗯！”
????張懋終于落下棋子，然后看著夏儒道，“就算都知道劉瑾公然威脅朝臣家宅不妥，但沒人敢把他怎么樣，畢竟現(xiàn)在九城兵馬司不歸老朽管了，順天府也受劉瑾挾制……以如今的情況看，誰能阻止劉瑾為惡？”
????夏儒道：“怕是只有陛下過問，方有成效。但……以張老公爺看來，此番沈之厚有幾分把握，能讓劉瑾失勢？”
????“不好說，不好說！”
????張懋笑了笑，言語中諱莫如深，“若是旁人，尚能揣度一番，唯獨沈之厚行事不好揣測……朝中這幾年，也就他能跟劉瑾抗衡，不過也只是曇花一現(xiàn)，過去朝中涌現(xiàn)不少才俊，可結(jié)果如何呢？呵呵！”
????兩個老家伙相視一笑，眼神中滿含無奈，然后便默契地不再提這事，全神貫注地下起棋來。
????……
????……
????一直到天亮，沈溪行蹤仍舊成謎。
????九月十四，太陽升起，劉瑾很早便起來，馬上把張文冕叫來問詢關(guān)于沈溪的事情，得知沈溪仍舊下落不明后，把張文冕結(jié)結(jié)實實喝斥一頓，讓其繼續(xù)找尋。
????張文冕灰溜溜地從劉府出來，正琢磨到哪里去找人，便見孫聰?shù)霓I子自街口而至，到劉府門前停下。
????以前二人地位不高，出入都是步行或者乘馬車，現(xiàn)如今閹黨做大，二人地位驟然提升，不管到哪里都乘坐轎子，且前呼后擁。
????“……孫兄，在下實在沒轍，沈之厚失蹤，要說事情也不大，畢竟他藏起來，恐怕更多是為自保，就算想對公公不利也很難，因為公公的權(quán)力來自于陛下，只有陛下才能決定一切，而沈之厚沒有單獨入宮面圣的機會?！?br/>
????“可公公對此卻非常在意，怎么都要把沈之厚找到。京城屋舍何止萬千，要一一排查，估計旬月都無法完成……您看如何幫在下于公公面前通融一二……”
????張文冕沒轍，只能求助孫聰。
????孫聰對張文冕的態(tài)度異常和氣，“事情不大，卻讓人心里沒底，難道炎光你感覺可以高枕無憂了？”
????“唉！”
????張文冕自然能感到肩頭那沉甸甸的壓力，沈溪失蹤，意味著其對京城的局勢洞若觀火，隱身暗處伺機而動，進可攻退可守。且沈溪手頭有兵權(quán)，如果連夜出城的話，很可能會引發(fā)兵變，又或者通過一些別的手段威脅閹黨存續(xù)。
????孫聰見張文冕蹙眉思索，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有些事不必多心，公公不是故意刁難你……公公跟沈之厚認識的時間不短，他們之間頗有淵源，沈之厚第一次離京公干，便是公公作陪。”
????“或許這便是既生瑜何生亮的道理，公公把沈之厚當(dāng)成生平勁敵，但沈之厚未必有諸葛孔明的智計，能威脅到公公的地位！”
????張文冕道：“孫兄，現(xiàn)在沈宅周圍安排不下百人，若公公下令放火的話，是否應(yīng)該遵命行事？”
????孫聰搖頭：“這種事不要來問我，問問你自己……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相信沈之厚能審時度勢，不會跟公公過意不去，倒是旁人，需要加緊防備！”
????“嗯！”
????張文冕也點頭，“如今并非只有沈之厚一人對公公不利，諸如楊應(yīng)寧和張永老匹夫都蠢蠢欲動……不過現(xiàn)在公公明顯只把注意力放在沈之厚身上，可惜公公過于苛刻，在下沒法去跟公公提及，這件事只能勞煩克明。”
????“好！”
????孫聰隨口應(yīng)承下來，“不過換作我是公公，也不會對旁人有警惕……論能力，論陛下的信任，除了沈之厚外沒人能跟公公一較高下，沈之厚今日也就一次面圣機會，真想知道他能做出什么文章！”
????張文冕打量一眼孫聰，似乎不太明白他為何有這種心態(tài)。
????言語中，孫聰對沈溪非常欣賞，完全是抱著一種看好戲的心態(tài)說事，張文冕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想去跟孫聰探繼續(xù)探討，趕緊上轎，找人搜索沈溪下落。
????等張文冕的轎子遠去，孫聰自言自語：“可惜了，張炎光沒有沈之厚的胸襟，就算比陰謀詭詐，你以為自己一定能超過沈之厚？我看未必！”
????……
????……
????一直到九月二十七下午，京城各方仍舊沒發(fā)現(xiàn)沈溪下落。
????而皇宮賜宴，已在有條不紊準(zhǔn)備中。
????或許是對劉瑾不信任，朱厚照安排御馬監(jiān)、內(nèi)官監(jiān)和尚膳監(jiān)聯(lián)手準(zhǔn)備賜宴，而且把受邀請人的名單，通過書函的方式傳達出去，由內(nèi)官監(jiān)的太監(jiān)出宮傳話，這樣便跳過了劉瑾的環(huán)節(jié)。
????劉瑾本想通過一些方式，諸如給朱厚照找樂子吸引其注意力，或者通過花妃等人用特殊手段強留朱厚照來阻止賜宴進行，但到最后，劉瑾不得不放棄計劃，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次賜宴勢在必行。
????為了能更好控制局面，劉瑾只能在受邀名單上做文章。
????朱厚照邀請的人不多，有功大臣中，除了沈溪和楊一清，就只有兩名監(jiān)軍太監(jiān)：張永和魏彬。
????至于旁人，王陵之、仇鉞和神英俱在受邀行列，本來朱厚照還想邀請朝中一些勛貴和大臣，卻被劉瑾阻撓。
????朱厚照為了體現(xiàn)這次賜宴性質(zhì)，除了平叛歸來的功臣外，只邀請了劉瑾、張彩、曹元三位，這也是劉瑾進宮爭取來的結(jié)果。
????在劉瑾看來，謝遷太過危險，只要跟他有關(guān)的人都要防備，而最近謝遷暗地里見過張懋，如此一來張懋也不值得相信……
????一系列舉動后，劉瑾稍微放下心來。
????因為這次宴席上，除了沈溪和張永二人比較危險，旁人在他看來還是比較平和且易于掌控的，就算是沈溪和張永中，他也只擔(dān)心沈溪一人，他可不覺得張永敢明火執(zhí)仗地跟自己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