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遷說自己要去文淵閣，但其實不是。
????謝遷入宮的真正目的是去覲見張?zhí)螅阃恼菑堄?，而張永去見謝遷正是奉張?zhí)笾娒婧蟪脵C(jī)跟謝遷提了一下司禮監(jiān)掌印人選的事情。
????謝遷加緊幾步過了午門，便見到等候在金水橋旁的張永。
????張永見謝遷前來，顯得很關(guān)切，趕緊上前問道：“謝閣老，之前沈尚書入宮，可是去面圣？”
????這問題本來沒什么，但謝遷的臉色卻不好看，只是“嗯”了一聲便當(dāng)作答。
????張永急道：“那陛下可有跟沈尚書商議過司禮監(jiān)掌印出缺之事？謝閣老，您跟沈尚書是如何說的？”
????謝遷沒有直接回答，瞥了張永一眼，冷聲道：“是否在張公公看來，司禮監(jiān)掌印選拔一事上，沈之厚更有發(fā)言權(quán)？”
????張永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有考慮謝遷的感受，當(dāng)即苦笑著賠禮：“謝閣老說的哪里話，鄙人可是一直仰慕您，按理說，這件事……您老才有發(fā)言權(quán)?！?br/>
????謝遷嘆了口氣：“唉，可如今的情況卻是陛下對老夫視而不見，遇到事情都是跟沈之厚商議，儼然沈之厚已成為第二個劉瑾，陛下跟朝臣間始終隔著個人，司禮監(jiān)掌印人選之事陛下從未找過老夫交流！”
????張永聽謝遷話語中帶著的抱怨，知道這位首輔大人想法多，不敢再多問。
????謝遷一擺手：“走，去見太后娘娘。”
????二人繼續(xù)往永壽宮方向而去，這一路上二人都不作聲，等快到地方，謝遷才似有所思道：“張公公，你覺得你跟張苑間，到底誰更能得到陛下欣賞？”
????張永并非昏聵之人，馬上聽出其中苗頭，心想：“難道沈之厚在陛下面前舉薦了我和張苑？怎么我在他心目中，竟跟張苑這后起之秀分量相當(dāng)？”
????在張永看來，自己跟沈溪的關(guān)系，明顯要比張苑和沈溪間牢靠太多，畢竟自己跟沈溪南征北討，就連土木堡之戰(zhàn)時他張永也是跟沈溪一起守在戰(zhàn)壕中，堪堪死里逃生，這種交情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擬。
????張永道：“自然咱家比張苑要更得陛下信任?！?br/>
????在這種事上，張永沒有謙遜的意思，怎么想的也就怎么說了。
????在張永看來，張苑根本沒做過對朝廷有益的事情，一直留在京師，頂著個御馬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的名頭，卻不干實事，仗著跟朱厚照關(guān)系親近，一步步得到提拔。
????謝遷搖頭道：“若論功勞，張公公自然比張苑高許多，但若論陛下的信任，張公公你就未必能及了吧？”
????二人仍舊在行路中，說話間，謝遷瞥著張永，眼神曖昧。
????張永小心翼翼求證：“謝閣老為何突然提及張苑？莫不是……”
????謝遷笑了笑，道：“也不是沈之厚在陛下面前舉薦你二人，而是陛下親口提出，要在你倆中間選拔司禮監(jiān)掌印，這才有此一問?！?br/>
????張永又驚又喜又憂。
????驚的是，之前一直想知道的事情，現(xiàn)在終于有了答案，可惜不是從沈溪口中得知，而是自謝遷口中轉(zhuǎn)述才知曉；喜的是自己已成為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的有力競爭者，而且對手只有張苑一人。
????但他馬上又擔(dān)憂起來，如果跟旁人比，他自問有極大優(yōu)勢，唯獨張苑在宮里的聲望和地位，甚至比他還高，重點是張苑是東宮常侍出身，在劉瑾上位前，張苑大權(quán)在握，劉瑾倒臺后，似乎由張苑接任司禮監(jiān)掌印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張永道：“消息可確實？”
????這話又是不該問的，謝遷聽了臉色馬上變了，沒好氣地道：“是否確實，你去問沈之厚，他是如此跟老夫說的！”
????張永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不再說什么，低下頭思索，二人腳步因此放慢許多。
????半晌后，張永才問道：“若是陛下問及謝閣老，您覺得在咱家和張苑之間，誰人更合適？”
????謝遷臉上帶著老奸巨猾的笑容，“張公公覺得呢？”
????張苑搖頭苦笑：“謝閣老這不是為難咱家嗎？咱家豈能猜測您老心中所想？或許謝閣老屬意張苑？”
????謝遷道：“莫說陛下未問老夫，就算問了，老夫的意見始終如一，兩位張公公均未達(dá)到司禮監(jiān)掌印的標(biāo)準(zhǔn)，老夫本想舉薦蕭敬蕭公公，這件事老夫之前便跟你說過……”
????“這不是陛下沒提蕭公公作為人選嗎？”張永顯得很尷尬。
????謝遷搖頭道：“既然沒提，那老夫的意見便是保持中立，誰都不支持！”
????……
????……
????謝遷見張?zhí)?，所說之事，無非是介紹朝中清除劉瑾以及閹黨后的情況。
????張?zhí)笕嗽谏顚m，對外面的事情不甚了解，而謝遷又是張?zhí)笮哪恐凶钚湃蔚拇蟪?，很多張永不能解釋清楚的事情，需要謝遷來解答。
????永壽宮內(nèi)，張?zhí)笞谂?，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嚴(yán)面對謝遷。
????張?zhí)笊砗蟮钠溜L(fēng)后面，還有宮里另外一位貴人，這位貴人從入宮開始就近乎被人遺忘，正是大明朝最沒地位的皇后，到如今仍舊未跟朱厚照合巹的夏皇后。
????等謝遷把大致情況一說，張?zhí)蟮溃骸霸瓉韯㈣隽诉@么多壞事，本宮原本還以為他是個忠臣呢?！?br/>
????謝遷很想說，太后娘娘從哪里看出劉瑾是個忠臣？
????但想到之前皇室對劉瑾的信任，謝遷不再多言，他很清楚，張?zhí)箅m然沒多少才學(xué)和能力，但見識絕不比他差，這是個懂得明哲保身的女人，從弘治皇帝到如今的正德皇帝，張?zhí)蠖歼^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而張家也得到皇室優(yōu)待，這跟張?zhí)笞R趣不無關(guān)系。
????張?zhí)蠓置魇谴е靼籽b糊涂。
????張?zhí)蟮溃骸斑@件事是由謝先生和沈尚書兩位卿家做的吧？沈尚書在先皇時，就已是朝中股肱之臣，現(xiàn)在皇兒對他的信任日盛，謝先生平時得多教導(dǎo)一下，年輕氣盛，或許會做一些錯事?！?br/>
????言語間，張?zhí)髱е撤N暗示。
????謝遷是聰明人，大概明白張?zhí)蟮南彝庵?，或許張?zhí)髥柼幹瞄廃h的事情屬其次，主要是想提醒他什么。
????謝遷恭敬地道：“太后娘娘提點的是，老臣必定會好好教導(dǎo)沈之厚，他入朝沒幾年，只是因為做成幾件大事，而得先皇和當(dāng)今陛下的信任，他在領(lǐng)兵打仗上，或許有一定才能，但在處置朝事上，則顯得操之過急……”
????張?zhí)笮α诵Γh首道：“有謝先生提點沈尚書，哀家不會太擔(dān)心……哦對了，謝先生有時間的話，多去壽寧侯府和建昌侯府走走，哀家這兩位弟弟，平時都很仰慕謝先生的才學(xué)，你們同為朝廷肱骨重臣，應(yīng)該多走動一些才是?！?br/>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謝遷再愚鈍也明白過來，張?zhí)笃鋵嵤窍胩嵝阉屔蛳蠈嵰稽c，別損害張氏外戚的利益。之前要一致對外共抗閹黨，現(xiàn)在閹黨被掃除，外戚跟文官間的矛盾，也上升為朝廷的主要矛盾。
????謝遷心想：“太后這時候召我來說這話，正合時宜，說明太后心里敞亮，知道朝中發(fā)生了什么，人在深宮也沒說對外完全封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