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很著急,他希望能早些跟永謝布部結(jié)盟,以便有更多的資本跟尾隨而來的達延部兵馬進行較量。當(dāng)然,他最希望看到的結(jié)果還是不交戰(zhàn),直接帶兵返回大明。
不過沈溪似乎對結(jié)盟的事情不那么上心,但也沒直接拒絕亦不剌派來的使者,甚至開出非常過分的條件,讓亦不剌遞“投名狀”。
張永被馬永成拉走,回二人的營帳去商議事情,至于沈溪這邊則顯得很輕松。
唐寅沒急著離開,搖頭道:“沈尚書,您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現(xiàn)在這一系列操作愈發(fā)讓人看不懂了……在平常人看來,韃靼內(nèi)部分化對立,您應(yīng)該好好利用才是,豈能跟現(xiàn)在這般一來就獅子大開口?”
沈溪攤攤手:“伯虎兄你怎么會有如此看法?難道我提出的要求,不都切合實際嗎?難道你對韃靼人就沒有絲毫懷疑?這事兒來得毫無征兆,突然永謝布部派人來來說要投靠朝廷,還讓我完全相信他們,這種事?lián)Q作你會直接應(yīng)承下來?未必吧!我只能通過自己的方式試探一下他們的真實目的!”
唐寅道:“看來沈尚書早就知道咱們背后的追兵是誰統(tǒng)率的吧?”
沈溪點頭:“乃是達延汗的二兒子,如今擔(dān)任韃靼人的濟農(nóng),這個官職大意是副汗或者親王,權(quán)柄極大,如同咱們漢人的丞相一般。”
唐寅驚訝地問道:“沈尚書想讓永謝布部出面把達延汗的二兒子給殺掉?這……這怎么可能?這個二王子既然知道大明跟永謝布部有合作的可能,必定不會上當(dāng)……沈尚書如此做,完全是把原本矛盾重重的兩個韃靼部族推向合作,怕是下一步咱們就要被前后夾擊了!”
沈溪笑了笑:“那就靜觀其變吧!其實我也很好奇,韃靼這次內(nèi)斗會發(fā)展到什么地步,也許永謝布部頭領(lǐng)亦不剌真的會聽從我的建議,而他也真的有本事把達延部二王子給殺掉呢?伯虎兄累了,早些回去休息,今晚絕對不會有戰(zhàn)事,等一覺睡到天亮,看旭日東升,這對你我來說將是非常愜意的事情。”
唐寅撇撇嘴,好似在說,你的追求也太低了。
不過唐寅的確沒有繼續(xù)跟沈溪找麻煩,本來這件事跟他的關(guān)系不大,以他現(xiàn)在的身份無權(quán)干涉沈溪的決定,就連張永和馬永成兩個監(jiān)軍最后都默認(rèn)了,沈溪是給他面子才會聽他建言。
唐寅離開后,沈溪終于可以輕松些,拿起地圖來寫寫畫畫,因為很多東西跟史籍以及后世的地圖不同,只有親身到過草原見到后才能對地圖進行調(diào)整。
就在沈溪專心致志繪圖時,云柳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在沈溪帥案前站定,沒有吭聲,怕打擾沈溪的思路。
沈溪沒有抬頭,語氣平和地問道:“護送永謝布部使節(jié)的事情已做好?”
云柳點頭:“是的,大人,卑職派人跟隨他們過河,試著查看河對岸的情況,不過這些人有很大可能會被永謝布部扣下。”
沈溪搖頭笑道:“不會,他們?nèi)绻x擇扣人的話,意味著合作告吹……這次選擇權(quán)在我們手上,我可以決定是否跟永謝布部結(jié)盟,如果他們違背盟約,對他們來說后果非常嚴(yán)重,因為不需要我動手,光是達延部的壓力就能讓他們的部族分崩離析?!?br/>
云柳神色迷惑:“大人如何知道現(xiàn)如今永謝布部內(nèi)部出現(xiàn)極大問題,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沈溪微微搖頭:“這只需用腦子想想便可,對永謝布部現(xiàn)在剩下多少人,我不關(guān)心,我只知道他們的力量根本無法跟達延部相比,事實上如果不是朝廷向草原用兵,永謝布部撐不過今年。對他們來說當(dāng)前只有兩種選擇,要么跟我們結(jié)盟,要么撤兵到更西的地方,躲避達延部的鋒芒……”
云柳面色古怪,思慮了一下才問道:“那為何他們不能歸順達延汗呢?”
“呵呵!”
沈溪臉上又浮現(xiàn)笑容,“在許多人看來,草原上哪個部族衰弱了,就可以選擇投靠那些強大的部族,許多時候的確如此,但對于曾經(jīng)是草原決定性力量的永謝布部來說,如此只會加速自己的滅亡,因為當(dāng)前達延部大勢已成,絕對不允許草原上還有一支不受控制的部族力量,永謝布部投靠達延部,最大的可能是被分拆,達延汗會委派他的兒子去掌控,原先的永謝布部貴族會被徹底清洗一遍?!?br/>
“亦不剌不想把自己的命運交到他人手上,所以自封為國師,取代曾經(jīng)的亦思馬因掌蒙古右翼三萬戶,本來達延汗只需一份委任狀,便大致可以讓亦不剌安份,但達延汗所做事情已經(jīng)說明他對永謝布部的態(tài)度,寧可安排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人當(dāng)國師,也不會給亦不剌任何聲望上的便利,因為達延部最終的目的是要徹底消滅永謝布部,而不是逼迫他們臣服?!?br/>
云柳鳳目圓睜,顯然不能完全理解沈溪說的這番話。
沈溪笑了笑,道:“你不必糾結(jié)什么,只需要知道,現(xiàn)在要么亦不剌選擇刺殺達延汗的二兒子,要么選擇帶領(lǐng)整個部族西遷,此外沒有第三條路可走,這就足夠了!”
云柳重重地點了點頭。
沈溪沒法對云柳解釋太多,其實歷史上的永謝布部在達延汗即將一統(tǒng)草原時,曾提出歸順,當(dāng)達延汗派出二兒子烏魯斯博羅特往永謝布部出任右部三萬戶濟農(nóng)時,為亦不剌謀殺,之后亦不剌在與達延汗的決戰(zhàn)中徹底落敗,選擇西遷亦力把里、朵甘都司等地,并沒有依附達延部。
從方方面面的情況看,亦不剌根本不可能臣服達延汗,雖然沈溪不知道因自己出現(xiàn)而產(chǎn)生的蝴蝶效應(yīng),歷史是否會重演,卻在盡力安排歷史往相同的方向發(fā)展。
沈溪心想:“這個烏魯斯博羅特根本沒有他父親的頭腦,只是個近乎莽夫似的人物,如果亦不剌把烏魯斯博羅特殺了,就可以讓永謝布部跟達延部徹底交惡……就算永謝布部已不具備跟達延部抗衡的實力,但至少瓦解一個可能成為對手的勢力。至于達延部之后要怎么對付永謝布部,那就不在我考慮范圍之列!”
……
……
當(dāng)晚河灘之地一片寧靜。
士兵們難得過了一個太平無事的夜晚,清晨太陽從東方的地平線升起,天地間一片詳和,出來晨練的沈溪很喜歡這種安寧的感覺。
“大人?!?br/>
荊越出現(xiàn)在沈溪身前,恭敬行禮。
天亮?xí)r軍中將領(lǐng)便起來帶兵操練,此時官兵已晨練完畢回帳整理內(nèi)務(wù)。因沈溪沒有安排行軍計劃,軍中上下對于下一步動向存疑。
營地中升起裊裊炊煙,安靜的氛圍又提升許多,沈溪收回看向河對岸的目光,沖著身邊的荊越道:“老荊,行軍準(zhǔn)備工作完成了嗎?”
荊越顯得很為難:“大人,斥候回報說,韃子在咱們后方五十里左右的區(qū)域內(nèi)駐扎,如果咱們順著這條河流往東南方行進的話,最近處距離韃靼營地不到二十里,這……怕是不那么穩(wěn)妥?!?br/>
沈溪笑問:“怎么,怕跟韃子作戰(zhàn)?”
荊越苦笑道:“倒不是怕打仗,韃子再多咱也不怕,不過現(xiàn)在不是河對岸的韃子還沒消息傳回來么?指不定他們就按照大人吩咐的那樣,把跟在咱們身后的韃子首領(lǐng)給殺了……”
沈溪微微點了點頭,沒繼續(xù)說出兵的事情,默默在河岸上走了一段路,才側(cè)過身吩咐:“老荊,既然你覺得現(xiàn)在行軍有所不妥,那就暫時按兵不動……傳令三軍,做好隨時迎戰(zhàn)的準(zhǔn)備?!?br/>
“大人,要打仗了?”荊越嚇了一大跳。
沈溪拍拍荊越的肩膀:“連你都說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當(dāng)然需要主動做一些安排,就算不會真正開打,也嚇唬一下韃靼人,你說呢?”
“末將不是這個意思……”荊越有些著急了,他沒想到自己幾句話就讓沈溪改變主意,居然把開拔行軍改成留在原地備戰(zhàn)。
沈溪道:“照我的話去做吧,不用緊張,這場仗打不起來。下午日落前看看是怎么個情況,有可能會連夜行軍,讓將士們有個心理準(zhǔn)備?!?br/>
荊越得到沈溪的答復(fù),稍微放下心,但他去傳令時還是忐忑不安,以至于劉序和胡嵩躍等人問他情況時,不敢正面作答,只說這是沈溪的安排。
吃過早飯,全軍將士集結(jié),分批次進入防御陣地,縱深部位上百門火炮按照隊形展開,隨時準(zhǔn)備應(yīng)對韃靼人攻營。
沈溪親自到各部督戰(zhàn),將士們士氣大振,沈溪所到之處,歡聲雷動。
到了中午時,沈溪下令官兵分批次撤下來,回營吃午飯和休息。
張永找到陣地上,對沈溪道:“沈大人,您這一連串動作真讓人看不懂,咱在這里對著空氣演練什么陣勢?韃子根本沒有來襲的跡象?!?br/>
沈溪笑問:“如果我們不做出點兒舉措,怎么會讓追趕的韃靼人覺得我們是想在這里跟他們決一死戰(zhàn)?進而心生忌憚?又怎么讓他們篤定我們沒有跟亦不剌部勾連?”
“你……!”
張永瞪著沈溪,就差叱罵了。
沈溪道:“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亦不剌順利除掉率軍跟在咱們身后的達延部大將,如果下午韃子撤兵,說明亦不剌得手了,咱們可以輕松上路;如果他們沒得手,咱就在這里等著,大不了按照張公公你所言,跟亦不剌結(jié)盟,讓他們派船鋪設(shè)浮橋,把我們接到河對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