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苑一頭霧水，不明白王守仁為何要支持出兵，他在出了守備衙門后，頭上的皺紋也未緩解。
因為已入夜，張苑除了要安排人通知出兵事宜，再就是把許泰和臧賢叫來商議。
本來沒許泰什么事，不過現(xiàn)在涉及出兵事宜，張苑為了保證出兵受他的控制，于是把宣府副總兵許泰叫來商議一下。至于具體怎么作戰(zhàn)，朱厚照基本不會管，所有安排全都要臣子來完成，張苑不懂這些，也只能假手于人。
許泰和臧賢得知具體情況后，也有些意外，因為此前種種跡象表明，朱厚照要等各路人馬到齊后來一次規(guī)模空前的大會戰(zhàn)，提前動手讓人看不懂。
許泰道：“張公公，后天出兵的話，若有差池，那可如何是好？北關(guān)外韃靼兵馬有五六萬甚至十萬，現(xiàn)在張家口堡的守軍數(shù)量沒到這個數(shù)吧？”
聽到要出城，許泰先怯戰(zhàn)了。
許泰出生于武職世家，曾祖父許成被封為永新伯，祖父許貴襲爵，任羽林軍左衛(wèi)指揮使，父親許寧襲錦衣衛(wèi)指揮使，最后擔(dān)任署都指揮僉事。許泰承襲父職，為羽林前衛(wèi)指揮使，后考取武狀元，擢署都指揮同知。去年，以副總兵協(xié)守宣府。
這也就意味著，許泰升官快，一個是家世好，一當(dāng)官就有爵位護身，另外便是考取武狀元，但實際上他帶兵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基本為零，再加上年紀(jì)輕資歷淺，短時間內(nèi)很難再有升遷的機會，于是便拼命巴結(jié)皇帝跟前近臣，希望另尋蹺徑加官進爵，而不是立功受賞。
張苑怒道：“怎么，沒打仗你就怕了？陛下對你可是寄予厚望?！?br/>
許泰多少有些尷尬，自己有多少本事，他很清楚，也明白以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充作先鋒，最多是跟著大部隊出城走一走，在皇帝面前混個臉熟。
張苑到現(xiàn)在終于發(fā)現(xiàn)許泰不像是有能耐之人，轉(zhuǎn)頭看著臧賢問道：“你且說，王伯安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為何主張陛下出兵？”
臧賢有些遲疑，思索半響后試探地問道：“或許王大人是想立下軍功？”
張苑生氣地道：“王伯安是這樣的人？此人做事滴水不漏，如果他覺得出戰(zhàn)有危險，定會全盤考慮，豈能說出兵就出兵？咱家當(dāng)時聽他說話，便覺得有陰謀，可惜咱家不知道他到底安的什么壞心眼?！?br/>
因為張家口堡外韃靼兵馬數(shù)量一直說不清道不明，連臧賢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云亦云下也認(rèn)為城外韃靼人有五六萬之眾，這嚴(yán)重影響了他的判斷，冥思苦想后不得要領(lǐng)，只好道：“這個……請恕小人不知王大人到底有何用意，兩天后可以著重觀察一下，及時做出應(yīng)對。”
張苑氣惱地道：“這王伯安，突然玩花樣，讓咱家不得安寧，難道是沈之厚那邊跟他暗中聯(lián)系上了？順著這條線索查查，及時了解沈之厚在草原上的動靜，這都一個月了，依然音訊全無，就算戰(zhàn)敗身死，也不該跟現(xiàn)在這般就跟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臧賢滿面難色：“小人這就去，公公切莫動怒，小人順著線索查，一定有收獲。”
……
……
京城，宣府發(fā)回的情報越來越多，不過卻沒一樣涉及到開戰(zhàn)。
延綏那邊倒傳來騎兵主動出擊奏凱的消息，百姓知道是一場勝利，但具體如何卻眾說紛紜，民間對于這一戰(zhàn)成果肆意夸大，有說殺敵五千的，也有說殺敵五萬的，百姓對于皇帝出征后的情況非常熱衷，以訛傳訛之下，沒人在乎真相。
只有朝廷少數(shù)人知道這場所謂的“大捷”只是殺了兩百多韃子，而知道大明損失比韃靼人還要大許多的則更加稀少。
六月十一，中午，一個消息傳到京城，讓關(guān)注這場戰(zhàn)事的人再也坐不住了。
朱厚照提出要在來日，也就是六月十二主動出擊，跟韃靼人在張家口堡外開戰(zhàn)，跟之前朱厚照調(diào)集各路人馬齊聚宣府的消息幾乎前后腳傳到京城，張鶴齡心懷忐忑，沒有招來弟弟張延齡交待，直接入宮去見張?zhí)?，詳?xì)稟告，試圖讓張?zhí)笞钄r戰(zhàn)事發(fā)生。
永慈宮內(nèi)，張?zhí)笠桓便紤械哪?，端坐于靠窗的涼席上，旁邊幾名宮女為她扇風(fēng)。聽說兒子要馬上開戰(zhàn)，張?zhí)鬅o奈地道：“壽寧侯，難道哀家不想讓皇上休戰(zhàn)嗎？可惜鞭長莫及，況且就算可以勸告，但皇上他會聽從嗎？既然選擇了開戰(zhàn)，那就由得他吧，只要不親自上陣便可?！?br/>
張鶴齡緊張地道：“太后，如果不阻止的話，或許陛下真會做出披掛上陣的事情……想當(dāng)初京城保衛(wèi)戰(zhàn)時，還是太子的陛下親自上城頭跟韃靼人交戰(zhàn)的往事，難道太后娘娘忘記了？”
張?zhí)笊眢w稍微顫抖，顯然回想起當(dāng)初的情況，臉上憂色更甚。
張鶴齡道：“陛下任性起來，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都勸不住，只能太后娘娘可以出面阻止……只有您的話，陛下才聽得進去?！?br/>
張?zhí)笥挠膰@了口氣：“你實在高看哀家了，如果哀家有那本事的話，早就讓皇上回來，何至于落到今日這般田地？不過既然你來跟哀家提了，哀家自然會修書一封，提醒皇上小心行事，至于他是否會聽，又另當(dāng)別論?！?br/>
張鶴齡恭敬行禮，沒過多爭辯。
張?zhí)篑R上讓人為她起草勸說朱厚照不要冒險的懿旨，即便懿旨不需要張?zhí)笥H筆書寫，不過最后還是蓋上了張?zhí)箅S身印信，隨即張?zhí)笞屓税衍仓冀唤o張鶴齡。
張?zhí)筇嵝训溃骸皦蹖幒?，你派人去見皇上時，一定要跟他說一聲，京城有人掛念他……不但哀家，還有坤寧宮主人……再就是京城防務(wù)，皇上不在你一定要嚴(yán)防死守，自先皇時朝廷就對咱張氏一門恩寵有加，你可不能辜負(fù)了前后兩任皇帝的信任?！?br/>
張鶴齡跪下來磕頭：“臣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若京城有失，臣弟愿意自刎謝罪?！?br/>
張?zhí)髷[擺手：“說那么嚴(yán)重干什么？只要有一顆赤膽忠心便可，回去對建昌侯也說明哀家的意思，旁人都可以出問題，唯獨你們兄弟不行！”
“臣弟領(lǐng)命！”
張鶴齡繼續(xù)磕頭。
……
……
張鶴齡從皇宮里出來，時間未過未時，他匆忙回家，沒等下腳便聽過來幫他壓轎的下人說張延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