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nèi)嚴禁燃放煙花爆竹這些東西，若是不小心將宮殿引燃，嚴重的話可能會動搖國本，但在豹房卻并沒有這樣的限制。
????朱厚照自己就很任性，以至于他身邊的人也一樣任性，就比如麗妃，在這種時候便完全不顧這場焰火可能會帶來的惡劣影響及后果，執(zhí)意在未得到皇帝準允的情況下，在豹房內(nèi)上演了這樣一出焰火好戲。
????突然間沖天而起的焰火，姹紫嫣紅，把大地渲染得五彩繽紛，迅速吸引了豹房上下以及周邊百姓的注意，隨即朱厚照從正在吃喝玩樂的宴會廳內(nèi)走了出來，等看清楚是有人在放煙火后，并沒有旁人擔(dān)心的那樣大發(fā)雷霆，反而覺得很好玩，抬頭望著天空中陸續(xù)綻放的焰火，一臉興奮的表情。
????“愛妃，這是你為朕準備的節(jié)目？”朱厚照問跟隨他一起出來的花妃。
????院子里有些嘈雜，錦衣衛(wèi)涌了進來，不過發(fā)現(xiàn)是麗妃在指揮人放焰火而沒有影響皇帝的人身安全后，便不得不退到門廊后面，不過他們都謹慎地望著人堆里的麗妃和小擰子，生怕出現(xiàn)什么無法預(yù)料的混亂。
????花妃根本就不知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很快焰火燃放結(jié)束，圍觀的人終于可以松口大氣，隨即朱厚照便從人群中看到麗妃的身影。
????“麗妃，怎么你在這兒？”
????朱厚照望著麗妃，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厭惡的情緒，實際上此時他心情頗佳，回到京城后又可以吃喝玩樂，數(shù)以萬計的人陪著他胡鬧，一切以他的意志為核心，頓時感覺到久違的痛快，尤其剛才喝著醇美的杏花村汾酒，跟一群女人恣意嬉鬧，出來后又看了一場絢爛的焰火表演，更覺身心俱暢。
????麗妃蓮步輕移向前，皇帝當前，這下沒人敢出面阻攔了。
????麗妃緩緩走到朱厚照跟前，娉婷施禮：“臣妾剛從居庸關(guān)回來，順便帶了一些好玩的東西，想給陛下一個驚喜，所以未得準允便擅自在院子里燃放了煙花……請陛下寬恕臣妾的罪過?！?br/>
????“哈哈！”
????朱厚照暢快地大笑，“愛妃一片好心，朕怎會怪責(zé)？這么好看的煙花，你應(yīng)該等朕出來后再燃放，可惜朕沒看到開頭……可還有煙花燃放？”
????麗妃直起身，跟站在朱厚照身后的花妃對視一眼，雖然雙方表情還算正常，不過一股濃重的火藥味在空氣中蔓延。
????花妃提醒：“陛下，此乃豹房禁地，豈能隨便燃放煙花？若著火怎么辦？”
????麗妃嗤之以鼻：“只要陛下喜歡，有什么不可以的？臣妾不但帶了煙花回來，還將制造煙花爆竹的工匠一并帶回，如今便安置在豹房附近的客棧里，接下來還有一場煙花表演，臣妾想請陛下一起觀看……若今日陛下不能盡興，可以讓工匠繼續(xù)制造，想要多大規(guī)模的煙花表演都可以?！?br/>
????“好！”
????朱厚照拍手稱快，“大明盛世，夜空中正該多一點燦爛的點綴，最好不但朕來欣賞，全城百姓也都能親眼看到。今晚朕先跟你一起看煙花表演，回頭叫那些工匠多造一些，再指定一個地方請全城百姓一起欣賞，順帶宣揚朕平定草原的豐功偉績。如此一來，百姓稱頌朕的文治武功，跟朕一起領(lǐng)略大明盛世輝煌！”
????麗妃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行禮道：“臣妾領(lǐng)命?！?br/>
????……
????……
????小擰子本來擔(dān)心不已，覺得眼前可能是一場很難化解的危機，但發(fā)現(xiàn)朱厚照并未怪責(zé)，反而對麗妃更加寵信后，不由微微松了口氣。
????隨即麗妃被朱厚照邀請到宴會廳內(nèi)，跟花妃一起伺候他，至于小擰子跟錢寧，還有后到的江彬都沒有資格入內(nèi)，這種情況越發(fā)讓小擰子感到危機重重。
????不過朱厚照身邊伺候的太監(jiān)都是新從宮里調(diào)來的，在豹房這邊全無根基，小擰子心道：“既然江彬也沒跟進去，陛下應(yīng)該只是不想被人打擾，找一些不熟悉的人服侍，做事就沒那么多顧忌……另外，如今我已進入司禮監(jiān)掌印的參選名單中，盡量減少跟陛下相處的機會，也算是避嫌的一種方式吧。”
????隨著皇帝入內(nèi)，麗妃帶來的太監(jiān)仍舊站在那兒，因為第二批燃放的煙花已到位，只等朱厚照興致來了，便會出來通知燃放，所以必須堅守崗位。
????小擰子看了眼四周，擺擺手：“別都傻站在這兒，退下！退下！錢指揮使，你該把人屏退，非巡邏的錦衣衛(wèi)不得入內(nèi)，這規(guī)矩難道你不懂？”
????錢寧左右看看，見小擰子跟江彬都在，而江彬絲毫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心里非常氣惱，之前他刻意針對，想給江彬來個下馬威的事情早就沒了下文，主要是這次的對手深得皇帝信任，又沒在錦衣衛(wèi)中擔(dān)任職務(wù)，使得錢寧就算想動手腳也不容易。
????最后錢寧只能無奈地帶人退下，至于那些看到焰火涌來的太監(jiān)和宮女，也都被錦衣衛(wèi)驅(qū)離。
????人差不多散光了，江彬這才過來問道：“擰公公，這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何如此嘈雜？”
????小擰子沒好氣地道：“江大人難道沒看到么？麗妃娘娘剛才在這里演了一出好戲，這不……不但陛下出來了，大半個豹房的人也都被驚動，如今麗妃已在里面伺候陛下。江大人，你的好日子……恐怕到頭了！”
????小擰子暗中諷刺，因為他很清楚江彬的跟腳，江彬本來幫他和麗妃為皇帝搜集好吃好玩的東西，后來為求更進一步，把麗妃當作跳板接近皇帝，如此等于是利用了麗妃的信任，一旦麗妃得寵，江彬?qū)⒃庥鰪娪辛Φ淖钃簟?br/>
????江彬非常聰明，早就明白其中訣竅，但此時他卻故意裝糊涂：“在下聽不懂擰公公話里的意思。在下先去休息，就不多打擾了?！?br/>
????說完，江彬轉(zhuǎn)身要走，卻被小擰子上前一步攔下。
????“擰公公還有事么？”江彬一臉輕松，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根本就不擔(dān)心麗妃會打擊報復(fù)。
????小擰子道：“江大人居然能如此冷靜，真是讓人佩服，不過敢問江大人一句，麗妃娘娘回來后，你在豹房如何自處？想投靠誰？”
????江彬驚訝地問道：“擰公公，咱不都是為陛下效命嗎？什么投靠誰，難道豹房還有什么人比陛下更大？我怎么聽不懂??？”
????小擰子冷笑不已：“你少裝蒜，你很清楚咱家在說什么，你一個外調(diào)軍將，在這豹房內(nèi)想扎下根來，除非你覺得自己可以一刻不離陛下跟前，不然光是麗妃跟錢寧，就會讓你日子不好過！”
????江彬攤攤手道：“在下只是奉命辦事，陛下讓做什么，便做什么，誰若想讓在下辦事，在下也可以聽從，卻沒有必要跟誰拉幫結(jié)派，擰公公您誤會了?！?br/>
????小擰子對于江彬的回答很不滿意，心想：“江彬如此說，最大的可能是他已經(jīng)投靠了什么人，錢寧跟張永走得很近，或許是錢寧知道張永要晉位司禮監(jiān)掌印，故意前去巴結(jié)……既然錢寧已選邊站了，江彬就沒機會，那他到底哪里來的自信？莫不是沈大人？”
????想到沈溪，小擰子身體一顫，對于旁人他可以說只是忌憚，而對于沈溪就是害怕了，甚至是一種極大的恐懼。
????沈溪的本事他很清楚，得罪沈溪的下場，小擰子也比旁人更了解其嚴重性，劉瑾跟張苑怎么倒臺的，他是少數(shù)幾個明白因由之人。
????江彬道：“若擰公公沒有別的事，在下先去休息了。明日還要幫朝中諸位大人完成司禮監(jiān)掌印的選拔工作，在下先告辭?！?br/>
????說完，江彬告辭而去。
????小擰子看這架勢，更加覺得危險，心想：“江彬只是個外調(diào)的將領(lǐng)，本來除了陛下的信任，沒有任何背景和靠山，現(xiàn)在陛下卻給了他統(tǒng)籌協(xié)調(diào)的權(quán)力，等于說他能以欽差的身份跟朝中文武大員見面，非常利于他培養(yǎng)人脈！不行，我不能坐視不理！”
????換作旁人，或許對江彬有所防備，卻不會付諸行動。
????但小擰子情況卻不同，朱厚照以前最信任的就是他，連劉瑾和張苑都沒曾將其壓下去，這也是小擰子覺得自己有本事在皇宮體系生存的根基，而現(xiàn)在威脅到他超然地位的并不是沈溪，而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江彬，由不得他不重視。
????……
????……
????小擰子連夜去見張永。
????張永此時正在京城自己家里，吃過飯便要上榻。
????對于張永這樣上了年歲的老太監(jiān)來說，非常注重養(yǎng)生，太監(jiān)沒有子嗣，家里顯得很冷清，張永就算收有義子，卻不會陪他居家過日子，家里除了下人就只是他這個孤寡老太監(jiān)。
????因為身份較為尷尬，張永這邊沒有朝臣來訪，這也跟他還沒坐上司禮監(jiān)掌印有關(guān)，之前張永好歹是御馬監(jiān)太監(jiān)，但現(xiàn)在他的公事沒有結(jié)束，理論上來說仍舊是沈溪軍中的監(jiān)軍。
????“……擰公公，你不豹房內(nèi)伺候陛下，作何深夜來訪？”張永見到小擰子很意外，覺得就算小擰子要說關(guān)于司禮監(jiān)掌印選拔之事，也完全可以等到來日，而不是半夜來打擾他休息。
????小擰子道：“這還算晚？往常這時候陛下宴席剛開始，咱家得一直陪在陛下身邊，侍候到來日天明……我說張公公，這個時候登門拜訪都不受歡迎，你不會是私下里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吧？”
????張永搖頭苦笑：“擰公公這是作何？鄙人又沒說什么……有要緊事快說吧，鄙人一把老骨頭，沒有擰公公這般青春康健，早睡早起才能維持精神不衰。”
????小擰子臉色好轉(zhuǎn)了一些，說道：“司禮監(jiān)掌印選拔細則已經(jīng)定下來了，沈大人負責(zé)考核上的事情，這是一方面……還有一件事，就是關(guān)于江彬，他手上權(quán)力太大，已嚴重威脅到我等內(nèi)監(jiān)的地位，此外就是麗妃……”
????小擰子跟張永講述的東西很多，來之前根本就沒梳理過，等說起來才發(fā)現(xiàn)亂糟糟一片。
????不過張永卻大概聽明白了，小擰子似乎陷入到了沼澤中，如今在朱厚照身邊的地位變得岌岌可危，當即暗忖：“小擰子大半夜來找我，不會是想收回之前的盟約吧？之前他以為自己深得陛下寵幸，所以才會對司禮監(jiān)掌印的位置不那么在意，但現(xiàn)在陛下明顯更加寵幸江彬，他便有了危機感?！?br/>
????念及此，張永立即明白自己要針對的點，對癥下藥。
????張永道：“擰公公其實根本不必擔(dān)心，現(xiàn)在一切都還在掌控中，無論是麗妃娘娘，還是江彬，都只會曇花一現(xiàn)?！?br/>
????小擰子苦惱地道：“焉知咱家就不是曇花一現(xiàn)？”
????本來張永還不確定小擰子的想法，但現(xiàn)在他已斷定小擰子擔(dān)心失勢而準備反悔，趕緊道：“鄙人跟你說再多，你也未必能聽進去，不如這樣，咱們現(xiàn)在去找沈大人，跟沈大人將事情的利害關(guān)系陳明，尤其是針對江彬……不能讓此人繼續(xù)在陛下跟前興風(fēng)作浪?！?br/>
????“不可能！”
????小擰子搖頭道，“沈大人明哲保身，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不可能牽扯進來，之前咱家已多次暗示他，但他一直無動于衷。”
????小擰子表現(xiàn)得很無助，尤其是在見識麗妃的手段，還有江彬?qū)λ牟恍己?，讓其覺得自己在皇帝面前已是窮途末路。
????張永安撫道：“咱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徒勞，擰公公請到后院，鄙人有些東西給你看?！?br/>
????“什么東西？”
????小擰子皺眉，不理解張永這個舉動是什么意思。
????隨即張永帶著小擰子一起到了后院，來到一處緊閉的屋子前，張永拿著鑰匙，顫顫巍巍打開，推開門，再讓下人將燈籠遞上，親自打著燈籠帶小擰子入內(nèi)。
????因房間里太過黑暗，小擰子突然一個激靈，不敢再往前走，擔(dān)心被張永殺人滅口。
????但顯然張永沒那膽量，走在前面，將房間照亮后才道：“擰公公，這是鄙人為沈大人跟你準備的禮物，你先看看?！?br/>
????小擰子這才知道原來張永想用一些利益讓他安心，一甩袖道：“咱家經(jīng)歷很多事，難道會為這點銀子動心嗎？張公公，你這算幾個意思？想賄賂咱家？以便讓咱家無條件支持你？”
????張永嘆道：“擰公公不要多想，僅僅是一點簡單的饋贈，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你看看……”
????張永將箱子打開，里面直接散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原來并非是張永嘴里說的什么不值錢的東西，全是金銀珠寶，沒有參雜銅錢和綾羅綢緞，全都是硬通貨。
????即便小擰子見慣場面，但還是被眼前的畫面震懾到，一時間怔在那兒。
????張永嘆道：“鄙人在朝多年，沒積攢下什么，就這點養(yǎng)老錢，本以為歸隱后可以在鄉(xiāng)間過幾天好日子，但未曾想到暮年居然有機會當上司禮監(jiān)掌印，這些棺材本便給擰公公和沈大人分了吧?！?br/>
????小擰子走過去看過每口箱子，確定里面的東西價值不菲，這才驚愕看著張永：“張公公，這些年你可撈了不少?。 ?br/>
????張永搖頭苦笑：“都是些辛苦錢，這中間有一些是憲宗和先帝的賞賜，也有擔(dān)任御馬監(jiān)太監(jiān)和東西廠廠督時旁人的饋贈，還有就是經(jīng)營店鋪和農(nóng)莊的收獲……擰公公請放心，這些都不算什么臟錢，有據(jù)可考，絕對沒有任何問題?！?br/>
????小擰子道：“那你給咱家這些銀子，到底想如何？”
????張永道：“其實擰公公的苦衷，鄙人能理解，朝廷局勢多變，將來成什么模樣實在難說，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銀子很重要，咱家是什么人其實都心知肚明，未來連個養(yǎng)老送終的人都要找家族旁支甚至那些義子來做，有什么可以傍身？還不就是這點身外之物！等年老后，可以享受享受，臨終前別都花完，給小的適當留點兒，他們才能盡心幫咱把后事料理了，這一輩子便算過去了?！?br/>
????小擰子眉頭皺了皺，顯然張永說的話觸動了他內(nèi)心某根弦。
????張永再道：“無論在朝做了多少事，身后照樣一黃土，誰能逃得過？這些東西，至少可以讓擰公公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哪怕未來有再大的成就，得到陛下信任，就一定能有比現(xiàn)在更好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