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聽說沈溪有上奏，一對小眼睛馬上瞪圓，迫不及待地問道：“沈尚書因何進(jìn)言??？”
????張苑遲疑了一下，趕忙解釋：“陛下，并非是沈大人有事啟奏，而是有關(guān)于沈大人的奏疏。”
????朱厚照頓時意興闌珊，身子萎頓下來，道：“怎么，又有人想?yún)③?？朝里那些人還肯不消停嗎？”
????“陛下，并非是有人參奏沈大人?！?br/>
????張苑盡量把語氣放得柔和些，說話不急不躁，“朝中有大臣提出，如今中原和沿海盜亂，一直都未平息，聽說湖廣和巴蜀之地又有叛匪鬧事，這一來二去……非要沈大人出馬才能平息才可。”
????朱厚照瞇眼望著張苑：“這些人是故意找借口，將沈先生調(diào)出京城，這樣他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吧？”
????張苑一聽便明白皇帝對沈溪有多回護(hù)，連忙道：“陛下，他們的確是如此上奏的，老奴只能如實稟告?！?br/>
????朱厚照皺眉思索，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說，湖廣和巴蜀之地有叛匪作亂？為何之前朕從來沒聽說過？”
????“年底才發(fā)生的事情?！?br/>
????張苑解釋道，“地方剛上奏京城，老奴知曉后馬上便來跟陛下啟奏……只是，早間不是沒來得及跟陛下說嗎？”
????朱厚照道：“你早晨心急火燎來跟朕說的，就是這個？這倒不是小事……怎么朕當(dāng)了皇帝，惹得天怒人怨嗎？先有北方蠻夷頻繁寇邊，接著中原賊寇跟著鬧事，現(xiàn)在連海上倭寇和西南山匪也跟著起哄……他娘的，朕就這么好欺負(fù)？”
????這話更多是抱怨，張苑不敢接茬……而小擰子則識相地站在一邊，不言不語。
????朱厚照嘆了口氣，道：“不過也罷，朝中大致還算安穩(wěn)，聽說中原平叛進(jìn)展不錯……對了，西南之地叛亂，為何不是兵部上奏？”
????張苑道：“陛下，乃是地方官府上奏，走的是通政司，沒過兵部衙門……或者沈大人還不知道這個突發(fā)狀況……這地方上的亂事是如何規(guī)模，只有見到奏疏才能知曉?！?br/>
????“也是?！?br/>
????朱厚照釋然地點了點頭，道，“現(xiàn)在朝中那些怕事的文武官員，只要聽說地方有叛亂，便想沈先生領(lǐng)兵出征，他們自己就可以躲在京城高枕無憂……這些人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不能明辨是非，只會人云亦云……行了，趕緊把這件事通知兵部，讓沈先生盡快拿個對策出來，回頭朕會找他議一議。”
????張苑問道：“那陛下，關(guān)于沈大人領(lǐng)兵出征之事該如何定奪？”
????朱厚照惱火地道：“這還用得著問嗎？朕不答應(yīng)沈先生領(lǐng)兵出征……現(xiàn)在京城這兒有那么多是非，全靠沈先生幫朕撐著，為何朕要應(yīng)允沈先生出征？留在京城坐鎮(zhèn)，為朕主持大局不是更好嗎？”
????張苑試探地說道：“其實，陛下您……可以御駕親征啊。”
????朱厚照撇撇嘴，說道：“說得容易，朕要御駕親征涉及太多事，去年戰(zhàn)事已讓府庫空虛，這兩年最好平穩(wěn)做事……之前朕已答應(yīng)過沈先生，今后要以休養(yǎng)生息為主，所以但凡有戰(zhàn)事，低調(diào)處理。對了，你還有事嗎？沒事的話，可以滾蛋了！”
????張苑怔了怔，隨即意識到皇帝下了逐客令，只能識相行禮：“那老奴告退了。”
????……
????……
????張苑出了朱厚照寢殿，心里有些不是個滋味兒，跟他一起出來的還有同樣心不在焉的小擰子。
????“……小擰子，你覺得陛下最近是否有些跟往常不同？比如說，對什么事都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
????張苑突然問了一句。
????小擰子道：“張公公想的可真多?！?br/>
????張苑道：“問你話，直接回答便可……你可知道，現(xiàn)在咱們有共同的敵人，就是那姓江的?！?br/>
????小擰子一臉不以為然的神色：“張公公要對付誰，別拉上咱家，咱家跟誰都無冤無仇，張公公現(xiàn)在要趕著去兵部知會吧？咱家就不打擾了，畢竟手頭還有事情做?！?br/>
????說完，小擰子頭也不回往豹房西苑去了。
????張苑望著小擰子的背影，火冒三丈，卻只能拼命壓制，暗忖：“小擰子近來態(tài)度有些揣摩不透，他在陛下跟前，對陛下的脾性非常了解，若是能讓他投到我麾下，用處很大……不過這小子拉攏了臧賢那狗東西，還跟張永連成一線，怕是無法如愿。”
????想到這里，張苑放棄了招攬小擰子的想法，匆忙往豹房外去了。
????……
????……
????小擰子乃是去見麗妃。
????等會面時，小擰子將朱厚照寵信新得美人之事大概一說，麗妃神色淡然，道：“本宮送去的女人，得到陛下的寵幸有多稀奇？不過只是幾天光景罷了，久了陛下就膩歪了……若本宮沒有一些手段，如何在陛下跟前固寵？”
????小擰子道：“娘娘，您送女人給陛下，可能會影響到您的切身利益?！?br/>
????麗妃道：“關(guān)于本宮怎么做事，用不著你來提點，小擰子，你把之前張苑面圣時說的話，跟本宮講講。本宮現(xiàn)在更在意這個……”
????小擰子只能大致將張苑面圣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最后問道：“娘娘，張苑出豹房時還試著拉攏奴婢，但奴婢豈能讓他如愿？他也是豬油蒙了腦子，居然想讓咱家投靠他，簡直是癡心妄想！”
????麗妃淡淡一笑：“他拉攏你有何好稀奇的？陛下跟前，你是最得寵的太監(jiān)，他要面圣，根本就繞不開你，只能想辦法拉攏。不過就算是劉瑾，也沒理清楚如何維持跟宮中各職司太監(jiān)的關(guān)系，難道到了張苑這里，就能有個大變樣？本宮看還是算了吧！”
????小擰子心想：“麗妃說得沒錯，劉瑾就算在朝呼風(fēng)喚雨，但在打理跟內(nèi)宮職司太監(jiān)關(guān)系上卻是一團(tuán)糟，不然的話也不會倒臺。”
????麗妃道：“不用理會便是……張苑還算機敏，知道哪些人值得收攏，哪些人又是他的敵人，你別以為他是誠心誠意招攬你，更多是利用……”
????“娘娘提醒的是。”
????小擰子做出洗耳恭聽狀。
????麗妃再道：“不過你還是要防備沈之厚跟他過從甚密……這幾天，本宮總覺得沈之厚行事太過低調(diào)，大概又在醞釀什么陰謀詭計。”
????小擰子驚訝地問道：“娘娘，沈大人除夕那晚不是剛把兩位國舅的案子給審結(jié)？現(xiàn)在又在大張旗鼓面試考滿官員，他……這樣還算低調(diào)??？”
????麗妃面色冷峻：“你以為沈之厚只是個平庸的人？對付兩個國舅，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隨便換了誰都可以做到，畢竟有陛下支持，根本就不需要花費太多心力。但若是他暗中醞釀什么大事，一旦發(fā)動怕是朝中人都應(yīng)付不了?！?br/>
????小擰子聞言打了個寒顫，好像想到什么。
????麗妃笑道：“你別怕，他到底不會造反，就算他真的造反了，也影響不到你！”
????……
????……
????是夜，內(nèi)閣大學(xué)士楊廷和到謝府做客。
????楊廷和此番是來跟謝遷談及調(diào)沈溪出京之事，如今跟朝中御史言官聯(lián)絡(luò)之事，大多由楊廷和來完成。
????楊廷和道：“聽說今日司禮監(jiān)掌印張公公前去豹房面圣，大概已跟陛下提及朝官們的建言，但至今沒落實，又得知張公公后來去了吏部衙門，莫非是故意透露消息跟之厚，讓之厚有所警惕？”
????謝遷搖頭道：“陛下不可能輕易便調(diào)之厚出京，除非火燒眉毛……”
????楊廷和露出失望的神色，道：“如今南方的叛亂，基本都是疥癩之患，情況并不嚴(yán)重，如此就想調(diào)沈之厚出京……會很艱難……難道就讓事情一直懸著？”
????謝遷望著楊廷和，問道：“怎么，你失望了？你可千萬不要氣餒，老夫年老體邁，在朝剩不下幾年了，以后要防止之厚亂來的重任，恐怕就要落在你肩上?！?br/>
????“謝閣老？”
????楊廷和突然間有些無所適從。
????謝遷直接道：“老夫不瞞你，雖然你在內(nèi)閣的位次，并非直接排在老夫后面，不過老夫會想辦法，由你接任首輔，不過你莫要對旁人說。”
????楊廷和非常震驚。
????雖然他想過接謝遷的班，但始終只是一種美好的愿望，畢竟有梁儲擋在前面，而且梁儲在朝中算得上“年輕力壯”，很難短時間內(nèi)給他讓出位置來。
????謝遷再道：“有些事，老夫也不知該如何說起，不過現(xiàn)在看來，只有你才能真正防備那小子亂來，其他人更多是在隨波逐流……那小子太過年輕，又自負(fù)謀略過人，剛愎自用，將來會如何真不好說，尤其陛下還胡作非為，就怕他生出懈怠之心，甚至有取而代之的不臣之念?！?br/>
????楊廷和搖頭：“之厚應(yīng)該不至于如此吧！”
????謝遷無奈嘆息：“老夫自然希望他能守住本心，但若朝中沒人跟他抗衡，誰又能保證他不亂來？自古以來的權(quán)臣，都是從打壓異己到無所顧忌，再到擅權(quán)、弄權(quán)，史書上類似的事情不勝枚舉，自然要防備一些?！?br/>
????這次楊廷和沒有反駁，因為很多想法，他跟謝遷基本是一致的。
????謝遷道：“從之厚跟司禮監(jiān)那幫人過從甚密上，老夫便看到不好的苗頭，這是內(nèi)外勾結(jié)、把控言路和朝政的預(yù)兆……張公公回朝總透著股邪氣，說是陛下力主，但若沒有沈之厚在背后推波助瀾，怕是張公公不會那么容易回來?！?br/>
????楊廷和皺眉問道：“謝閣老怕二人勾連起來，禍國殃民？”
????謝遷瞟了楊廷和一眼，道：“問題倒也沒那么嚴(yán)重，老夫到現(xiàn)在都沒搞清楚那小子的行事風(fēng)格，明明是個少年，卻呈老成之態(tài)，恐怕這朝中最奸詐狡猾的便是他，倒是張苑能力一般，不能擔(dān)當(dāng)大任，也幸好之厚沒進(jìn)內(nèi)閣，不然的話……內(nèi)閣和司禮監(jiān)勾連在一起，朝事會完全為其把持。”
????楊廷和想了想，全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