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齡屬于外戚封爵，以他的學(xué)問，在大明連個秀才都考不上，經(jīng)筵舉行時，周圍旁聽記錄的都是翰林，平日這位侯爵大人何來插嘴的資格？
　　
　　????可今天張鶴齡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出面要為弘治皇帝解惑，著實讓那些不明就里的文武大臣心頭帶著幾分驚詫。
　　
　　????或許就連朱祐樘也未料是他這個沒多少才學(xué)底蘊的小舅子挺身而出，愣了一下才道：“壽寧侯，你若不知，退下就是?！?br/>　　
　　????朱祐樘多少有些看不起張鶴齡的才學(xué)，倒不是他要當眾下張鶴齡的面子，是他不想因為張鶴齡在這種嚴肅的場合“胡說八道”而影響皇家的聲望。朱祐樘的想法是：“就算你真的知道，以你的水平也無法提出正確的觀點，朕現(xiàn)在要的是一種溫婉的方式說出這件事有所不妥，讓大臣們展開討論。”
　　
　　????但張鶴齡已從臣班中走出來，想為皇帝解惑分憂卻不被允，這么灰溜溜地縮回去面子可就真丟大發(fā)了。
　　
　　????張鶴齡硬著頭皮道：“陛下，臣的確是偶有所得?！?br/>　　
　　????朱祐樘這才點頭。
　　
　　????張鶴齡被群臣打量，面色有些漲紅，卻還是正身恭謹?shù)溃盎乇菹?，臣?jù)所查，洪武二十五年懿文太子薨，太祖久未立太子，時太宗征戰(zhàn)于北方，鎮(zhèn)守疆土，為太祖所重，然洪武三十一年太祖駕崩之時，留詔以太宗為皇嗣，繼承大統(tǒng)，卻有賊人齊泰、黃子澄、方孝孺等人以太宗鎮(zhèn)邊不得歸，擁佐懿文太子之子繼位，違太祖皇位‘兄終弟及’之命。至洪武三十五年，太宗皇帝在朝中賢明輔佐之下靖難，于應(yīng)天繼皇帝位。誅奸臣定國策，是為開創(chuàng)大明萬世之基業(yè)，因而賊逆所頒詔之偽章典籍。一律廢止，方于四年之內(nèi)。無大統(tǒng)之法典所出?！?br/>　　
　　????張鶴齡話說得不快，但卻抑揚頓挫非常富有節(jié)奏，雖然把大致情況給說明白了，卻明顯忽略了幾個關(guān)鍵問題。
　　
　　????張鶴齡提到了“靖難”，這已是一個突破，而且朱棣繼位之后，的確將建文年間所頒布的新政法典一律廢止，一切恢復(fù)到洪武時的舊制。
　　
　　
　　????這是他尊重史實的表現(xiàn)。
　　
　　????但張鶴齡這番話中沒提太祖冊立“皇太孫”。卻說太祖以遺詔傳位太宗，說及太祖所提皇位傳承之“兄終弟及”，卻選擇性忽略了太子朱標的二弟和三弟，也就是當時的秦王和晉王。
　　
　　????這也是歷來朱棣合法繼位難以自圓其說的地方，太祖朱元璋是覺得這個四兒子有本事，但基本的祖制在，而大明朝以前可沒有后來清朝以遺詔選賢而廢長立幼的傳統(tǒng)，就算“兄終弟及”，也應(yīng)該傳位給秦王和晉王，而非燕王。
　　
　　????沈溪聽了張鶴齡這番話。心里有些犯怵。
　　
　　????張鶴齡沒有按照他昨日所寫的內(nèi)容來說，看來壽寧侯府的門客給他仔細分析過利弊，認為把事情提得太過明顯;。容易被弘治皇帝和百官抓到把柄，所以才給他整理出這么一份不倫不類的說辭。
　　
　　????這樣一來，張鶴齡說完后，在場的文武大臣連連搖頭。
　　
　　????無論是支持恢復(fù)建文年號的人，還是不支持的，都覺得張鶴齡的話不可取。
　　
　　????朱祐樘聽完后，臉色陰沉得可怕，顯然小舅子的話并不符合他的心意，朱祐樘抬頭環(huán)視在場大臣。問道：“眾卿家，壽寧侯所言可屬實？”
　　
　　????這問題可就不好回答了！
　　
　　????張鶴齡明顯是胡說八道。但公開站出來反駁，就代表要將其中不合史實的部分給挑出來。違背了大明自太宗已降歷代皇帝定下的基調(diào)，很容易招惹禍端，而且這么直接否認壽寧侯，令其顏面無存，也容易遭到外戚的記恨報復(fù)。
　　
　　????一干朝臣，就連那些素來以正直著稱的翰林學(xué)士，也沒誰敢站出來駁斥，當然也沒人予以肯定。
　　
　　????沈溪一看這狀況……有些冷場啊！
　　
　　????當然若繼續(xù)冷下去或許是好事，弘治皇帝可能會將奏本擱置，不再深究探討，那自己就可以蒙混過關(guān)了。
　　
　　
　　????可弘治皇帝朱佑樘顯然沒這么容易死心，他將奏本重新拿起，讓司禮太監(jiān)交給謝遷：“謝少保，你將此奏本宣讀?！?br/>　　
　　????“遵旨?！敝x遷接過沈溪所上奏本，站起身來，回頭面向在場的文武官員……既不是以講官的身份宣讀，他也就不需要回到講案旁，只需如同宣讀圣旨一樣，將手中的奏本照本宣科讀出來便可。
　　
　　????好在謝遷沒將沈溪的名字讀出，只是將沈溪所奏，關(guān)于建文新政的一些舊制提了出來。
　　
　　????沈溪在奏本最后，懇請弘治皇帝示下，到底是否要將這些新政列于《大明會典》上，其實是在問弘治皇帝，到底要不要正視建文年號存在過的史實。
　　
　　????當然，沈溪不會傻到提出要天子為建文帝上廟號，肯定這個皇帝存在過，因為他知道自永樂之后，終止于崇禎皇帝，大明朝的正統(tǒng)從來沒肯定過朱允文的帝位，就連萬歷撥亂反正恢復(fù)建文年號，也是建立在要修史的基礎(chǔ)上。
　　
　　????明惠帝的廟號，直到南明時期才有，后由清朝統(tǒng)治者所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