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完了水果和補給,他離開志愿者人群,四處走走。
病人們已經(jīng)解散,有的在屋里休息,有的在活動室里聚著,有的在護工和家人的陪伴下,在廣場上曬著太陽。
他在樓道旁的男廁洗了洗手,透過窗戶,看到一名中年男子推著個女病患,那女人長得漂亮、收拾得干凈,只是眼里全無神采,看上去像個人偶。男人也眉目清秀的樣子。單看長相很難猜到兩人有血緣關(guān)系。
男人推著車,在花臺邊坐了下來。他把輪椅轉(zhuǎn)了個方向,用一腳勾著、不讓輪椅亂轉(zhuǎn)。
女人的臉迎著陽光,從廁所的紗窗看過去都格外明朗。
卷發(fā)男孩覺得她眼熟,在記憶里翻找采訪過的人。可無論他怎么努力都想不起來,但越看那臉越覺得熟悉。
出了洗手間,他想著去搭個話,就從捐贈里挑了一顆西瓜。他邊走邊想“拿個貴貨應(yīng)該不會被拒絕了吧”。
卷發(fā)朝著兩人走去,他雙手捧著西瓜、滿臉堆笑。
快走到兩人跟前時,他的手機從褲兜里滑了出來,砰地一聲掉在地上。
于是,卷發(fā)青年手忙腳亂起來,他想單手擎住那顆瓜,用另一手把手機撿起來。誰料到他一蹲下,重心不穩(wěn),“哐當(dāng)”一聲,西瓜砸在了石階上迸裂開了,西瓜汁流了滿地。
“?。〕社?!啊——”
女人發(fā)瘋一樣喊叫起來,把院區(qū)所有的目光聚集起來。推車的男人原本坐在花壇邊走神,一聽到叫聲,沖上來抱住了她。女人在他懷里掙扎著,眼睛死死盯著西瓜。男人忙用身體擋住她的視線。
整個花園一片慌亂。
聽到吵鬧、志愿者和護工都趕過來,男人在他們的幫助下抱起女人,朝著樓里跑。圍在女人膝蓋上的毛毯從她的腿上滑落到地上,被跑過去的人踩了又踩。
“讓你別亂走亂動了。”
“我只是好心,給她分一個西瓜?!?br/> “好心辦壞事!別亂跑亂弄的了。咱們來當(dāng)志愿者,別給人家添麻煩?!敝驹刚邲]帶好氣地說。
“唉,我問下,你知道我做了什么,讓她這樣一下發(fā)瘋了嗎?”
“不知道。不過那人我是知道的,她可是這里的名人了?!?br/> “名人?”青年在腦海中篩選著女明星。
他的表情被志愿者看穿了?!安皇悄阆氲哪欠N名人。她就是千禧殺人案的受害者,后來3年前還是4年前被判殺害自己親生兒子、又平反了的那個女人。叫什么來著?我給你查查?!?br/> 說著,志愿者掏出手機簡單輸了幾個關(guān)鍵詞,就把手機交給青年?!斑?,成宥真。聽說過吧,這樁案子?!?br/> “天吶,是她。當(dāng)然知道,當(dāng)時很轟動啊,曹前輩還因為這個事兒名譽掃地?!?br/> “曹前輩?是誰???”
“哦,”卷發(fā)男孩支吾起來,“就是——就是報道這件事的記者曹正賢,是我打工地方的一個前輩?!?br/> “你是記者???”
“哪里!不是,我是,是個行政,管買文具的?!?br/> “我說呢,這記者啊,真是,水平人格都糟糕透了,你說他采訪個殺人犯,也不知道確認(rèn)下證言就敢登出來,害得民眾都誤會、冤枉了成宥真殺了兒子?!?br/> “他也只是照著采訪寫吧?!?br/> “哪里啊,我覺得吧,媒體還是得有職業(yè)道德,不能為了流量想說什么說什么。后續(xù)的報道也是他做的吧,我記得。”
“是啊,是他給成宥真平反的?!?br/> “那有什么用啊,人都這樣了。我要是見到他就得罵他一頓,這么瞎逼報導(dǎo)、讓全社會都聲討成宥真。這女人經(jīng)歷了這么多悲慘的人生啊,肯定得被整瘋了。再事后找補有什么用啊。”
“嗯,您說得對。”
“不過你知道嗎?”志愿者賣關(guān)子似的停頓了幾秒。
“怎么你說?別賣關(guān)子啊老兄。”
“我現(xiàn)在看你越看越覺得有問題,你應(yīng)該就是個記者吧。難道你今天是來暗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