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之后,云初家又迎來了更多想要過來干活賺錢的人。
這一次,云初沒有躲出去,而是站在門口朝每一個進門的人拱手致謝。
崔氏就站在云初身后半米遠的地方,只要是跟云初見過面的人,都會從她的手里拿走一個竹籌,這種竹籌一頭是黑色的,一頭是紅色的,中間寫著五文的字樣。
這些人在云家干一天的活,等到傍晚的時候,就能從崔氏手里領(lǐng)走五文錢。
這個工錢是一個很好的工錢。
太宗年間,平均每斗米價五文錢,即便是在太宗暮年時期,國家連年征戰(zhàn),米價最高也不超過斗米八錢。
新皇帝繼位之后,朝廷沒有發(fā)動大的戰(zhàn)爭,所以,斗米恢復(fù)到了五文的價錢。
也就是說,這些人只要在云家干一整天的活計,就能拿到一斗米。
事實上是拿不到的,因為官方計算的米價是常平倉的糶賣價格,而不是坊市里糧行里的價格,即便是如此,五文錢換粟米兩斗還是沒有問題的。
云家的活計很多,地上的青磚要全部起出來,重新墊土加高之后再鋪上去,兩口水井要輪流清洗,把原有的水提出去,再把井底亂七八糟的東西清理干凈,按照主家的要求鋪上厚厚的一層碳,再鋪上清洗過的砂子。
屋頂上的瓦片要重新?lián)Q掉,鋪上新的瓦片,椽子但凡有蟲吃鼠咬的地方也一律要換掉。
墻面上糊著的一層黃泥要鏟掉,再用石灰泥把墻面重新粉一遍。
最重要的是,后花園要全部拆掉,按照主家的需求重新修葺一新,主家還準備在后花園開兩口井,用來澆灌花園。
晉昌坊的坊正劉義非常的歡喜,他隨便算計了一下,就發(fā)現(xiàn)云家這次修整房屋的費用沒有兩三百貫錢下不來。
所以,他的兩個老婆,兩個兒子,一個閨女全部加入了給云家打工的行列。
如果不是因為實在拉不下來臉面,他自己都想?yún)⑴c進來,天啊,云家的家主就是一個敗家子,一天給五個錢的工錢,這就是在活生生的敗家。
等所有干活人都進了家門,云初就與坊正劉義結(jié)伴去萬年縣衙門更換地契與房契。
“坊正可是長安人?”
劉義搖搖頭道:“某家乃是洛陽人氏,十年前才遷徙來長安?!?br/> 云初笑道:“才來十年,坊正就成了我們晉昌坊的父母官,這實在是太難得了?!?br/> 劉義苦笑著搖搖頭道:“這差事是硬壓下來的,劉某只是一介商賈,在西市上有一家小小的木器鋪子,也不知怎么的,就被孫戶曹給派下來了坊正的差事,云郎君,說起來這個差事真的讓某家苦不堪言啊。”
唐人歷來會叫苦,云初自然也把劉義的叫苦聲當(dāng)成了自謙。
不過呢,云初還是從他的話語中知曉了一件事,孫戶曹才是真正能決定坊正,里長歸屬的人。
所以,當(dāng)兩人進入萬年縣縣衙,云初交出了告身以及四門學(xué)的入學(xué)通知,孫戶曹就立即起身,抱拳稱呼一聲“云司醫(yī)”。
面對孫戶曹不同尋常的熱情,云初立刻就警惕起來了,才要請劉義把來意說清楚。
沒想到孫戶曹居然陰沉著一張臉,呵斥劉義趕緊滾出去。
劉義耷拉著腦袋哭喪著臉道:“孫戶曹,您也知曉,晉昌坊本就是匠戶們的聚集之地,比如將作,少府監(jiān)這些地方都在偏遠之地,工部的很多活計甚至都在城外。
日頭長的時候他們還能按時回歸晉昌坊,現(xiàn)在日頭短,房門關(guān)閉的時間早,而工地上的時間卻依舊與夏日相同,將作,少府監(jiān),工部這些工地不發(fā)話,他們怎么可能敢提前歸家。
這就造成了坊民們經(jīng)常違反宵禁令。
說真的,違反了宵禁,他們要挨板子,您也跟著受牽連,最可憐的可是小老兒我啊,有兩次差點被罰銅,可憐小老兒那里有多余的銅錢受罰呢?!?br/> 孫戶曹的話語里像是帶著冰碴子。
“劉義,你給我聽清楚,滿是工匠的里坊可不僅僅只有你晉昌坊,偏偏就你們違反宵禁的人數(shù)最多。
本官還聽說,你經(jīng)常私開坊門,放一些不相干的人進來,我說,你這顆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你給我聽好了,再有夜游人被不良人或者左右金吾衛(wèi)捉住,打板子的時候,我會讓人抓伱去頂數(shù)?!?br/> 劉義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拍著地面道:“孫戶曹,你干脆殺了我算了,別的坊市里確實也有工匠,可是呢,別的坊市里也沒有像晉昌坊這樣倒霉的有一個大慈恩寺啊,這些和尚別的事情不積極,每日里把暮鼓晨鐘敲得勤快,導(dǎo)致我晉昌坊的鐘聲跟東南西北四個城門的鐘聲一致,跟別的坊市相比關(guān)門的時間整整早了一刻有余……”
聽劉義這樣說,云初就知道要遭,大慈恩寺是皇家寺廟,是當(dāng)朝皇帝為了母親修建的廟宇,這個劉義此時口無遮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