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夾裹著楚牧野盡管望高處走,卻是楚牧野昨晚走過的路線,路面的積雪被人踩踏的蹤跡散亂,他暗自心驚,不會真有人發(fā)現(xiàn)凌晨時分自己偷偷來過這里吧?
黑水村整體呈方形拱衛(wèi)的城堡,城堡之墻由巨大石塊搭建而成,順著山坡坡度自然延伸。城堡最高處也就是村莊之頂,建立一座古老的院落,端莊、沉著,居高臨下可俯瞰整個村莊。
它孤零零地?fù)?jù)守在最高處,離群索居卻又顯得威嚴(yán)十足,白墻黑瓦,如一蹲著的雄獅,張口之處是闊氣的院門,門廳之上高懸一黑色大扁,篆書書寫“南山之巔”。
楚牧野凌晨從呂豹家溜出,亂竄來到此院落不遠(yuǎn)之處,遠(yuǎn)遠(yuǎn)聞及人聲便溜之大吉,沒想到幾個時辰后被人請了來,心中惴惴不安,隨著呂九走到院門前,探頭向院內(nèi)一望,但見院內(nèi)幾棵古柏蒼翠,樹干粗大,樹下的地上鋪滿了巨大青色石塊,光滑可鑒。幾個蓑衣人立在一道白色石階倆側(cè),石階之上是一間闊氣的房屋,高檐聳頂,回欄護(hù)廊,左右倆側(cè)及后方多間石木結(jié)構(gòu)房屋層層疊疊,比之呂豹的院落遠(yuǎn)勝數(shù)十倍。
“南山之巔”大扁之字在楚牧野心中默然過了一遍,并未想明白其中之意,才見院落內(nèi)景之下,不由覺得“之巔”之稱卻也不為過,想?yún)伟贇q的祖上也該是大戶人家,一間諾達(dá)的院落已是顯赫卻仍不及這間院落,只是不知何故他卻把房子轉(zhuǎn)手送給了呂豹。
呂九一路將楚牧野帶到石階之上大屋內(nèi),屋內(nèi)寬敞如議事廳,屋頂橫著倆根粗大碩長的木梁,支撐起厚重的屋頂。大廳內(nèi)已集聚不少黑水村村民,倆排縱行開座,個個臉色陰沉,縱列盡頭一張黑色的闊木桌,木桌倆側(cè)分坐著族長和一個古銅色臉盤的喇嘛。
族長倒是第二次相見,楚牧野并不陌生,上次因為呂虎負(fù)傷族長來探望故有印象,但對那個古銅色臉盤的喇嘛卻不認(rèn)識。
喇嘛身披一間烏血樣暗紅色的僧袍和藏僧相似卻有說不出的區(qū)別,上次被西邊峽谷的老喇嘛喂養(yǎng)的食人鳥襲擊過,楚牧野至今心有余悸,不知道今天這個老喇嘛將會扮演何種角色。
眾村民一見楚牧野來到,立即發(fā)出聞聞的人聲,一中年漢子站起來,指著楚牧野厲聲說道“自從此人來到我們村后,接連幾年內(nèi)怪事頻出,他絕對是不祥之人,應(yīng)該立即殺了他!族長不該繼續(xù)偏袒百歲叔!”
楚牧野驚嚇不已,媽的,一張口就要宰了我!與我何冤何仇?抬眼向發(fā)話人望去,只見那人長得五大三粗,臉色黧黑,此時正手舞足蹈,恨不得立即撲上了撕碎自己!
那人說“百歲叔,他來到后你的女兒呂顏如年紀(jì)輕輕就死了,呂渥丹也并沒有清醒過來,可見之前的傳說都是個笑話!再次,這幾年來十來個青壯年村民莫名奇妙死亡,總有和他脫不了干系,否則為何這狗日的能在咱村消失又回來!這一回來,村里就又山外匪徒闖進(jìn)來,連三我們?nèi)齻€兄弟,一定是此人帶來的厄運(yùn),或者他告訴了外人什么!”
楚牧野聽得一驚一乍,怎么死人都怪罪到我頭上來了?你奶奶的,老子一生行善救人于活命,卻從沒有謀害過別人,更沒有殺過你的三個兄弟!
中年漢子話音剛落十來個村民異口同聲叫嚷道“殺了他!殺!”
對面一個干瘦的老頭站前來擺擺手,人聲立即安靜了下來,他沉聲說“我們村上千年來與外世隔絕,更沒有先例允許外族男人久居我村,自五六年前此人入住我村后已大大不妥,原本百歲兄還在老院子居住,但正如呂曉漢之說,他來到后先是百歲兄大病一場,接著呂顏如得絕癥而死,整個家庭沒落,不得已轉(zhuǎn)手給呂九,呂渥丹還是照舊昏迷不醒,沒有絲毫起色,因此此人絕無任何之用!更有甚者,自此人進(jìn)出黑水村后,雜毛人近期接二連三強(qiáng)闖我村,昨夜不幸我么之民被殺三人,長此以往黑水村一定被泯滅于世,他一定得殺!”
干瘦老頭話音殺氣騰騰,再次點燃村民的怒火,大家叫嚷道“必須殺了他!”
呂九一揮手,他身后的幾個蓑衣人立即將楚牧野拿下,麻繩五花大綁地綁了起來!
他暗叫一聲糟糕!活命有限!不禁抬頭向四處張望,看看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卻見呂百歲頷首端坐在族長右下方的縱列人群中,他默不作聲,也并不望向楚牧野。楚牧野的目光繼續(xù)巡視,人群中能認(rèn)識的人寥寥無幾,不知道當(dāng)初呂顏如的老公,另外一個憑空來的楚牧野到底認(rèn)知這些人中的幾人,他到底做過什么事情?
又見呂虎虎逼地坐在一張木椅里,倆腿分開,倆臂撐在大腿上,他正惡狠狠地盯著楚牧野。
楚牧野與呂虎對視了一眼,心想老子還是晚了一步,否則一定用藍(lán)刀上淬過的砷,毒殺了你!呂九那把藍(lán)刀他早已琢磨清楚,在鍛造的時候被人為地加入了砷,砷能增加刀的硬度,但是對傷口卻有致命的毒性,只是無法查清那把刀的來源了!
人群稍安靜下來后,呂虎把頭轉(zhuǎn)向族長,悶聲說到“殺他是遲早的事情,我建議再緩一緩,有些事情還得查清楚,這些外來人到底是不是和他有關(guān)系!”
他話音剛落,立即引起幾個年輕村民的憤怒,其中一人大聲說“虎哥,不是我說你,留的楚牧野在,你老婆都可能被他拐走!”
幾個年輕人哄堂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狎促,呂虎一張黑臉憋的青筋暴露,他用力一扳,“咔嚓”一聲木椅子梆被他弄斷了,將一截斷木持在手里,咆哮道“那個狗雜種在滿嘴噴糞!”
他威風(fēng)凜凜,龐大的身軀向前一立,有種暴發(fā)的摧毀力,幾個年輕人嚇了一跳,立即禁聲,角落一個人嘟囔道“他們說的也沒錯,你就得該注意你老婆!”
楚牧野循聲望去,卻見是最初發(fā)話要宰了他的人,呂曉漢,不知何時他溜到了角落里,立在大廳的石柱后用手拭著刀。呂虎厲聲說到“呂曉漢,老子要不是看在呂曉春份上,早就宰了你!盡干些挑撥離間的事情!”
呂曉漢一跳藏身在石柱后面,色厲內(nèi)荏地說“我也不怕你!”
眼看他們內(nèi)部沖突一觸即發(fā),楚牧野暗自高興,渾水摸魚才有自己活路的希望,卻聽族長清咳幾聲,緩聲說道“你們說的各有道理,大家先靜一靜,看看百歲弟有什么說法?”
他把目光投向右手下方的呂百歲,眼神精亮,呂百歲卻并不注視他,淡漠地說“不要問我,他是他,我是我,你們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
楚牧野望著呂百歲,一時有種恍惚感,他琢磨不清這個猥瑣的老頭到底有何居心,從適才村民的對話中他才明白自己或者之前那個楚牧野來到黑水村是被老頭利用了,利用他救醒土炕上裸睡的女孩,那個美的像水墨畫中仙女般的女孩名叫呂渥丹,是呂顏如的親妹妹。只是不知道呂百歲聽信了什么樣的傳說,才千方百計的把楚牧野騙進(jìn)黑水村,可是自己并不知道呂渥丹到底得了什么病,她的既往發(fā)病史也一概不知,根本無從下手。也沒有一個人告訴他,他的目的就是救治呂渥丹,而不是之前哄鬼般的說辭,給呂百歲養(yǎng)老送終!
難怪呂百歲對他一忍再忍,昨晚偷了他的一只母雞也沒有找自己的茬,他也才明白黑水村的村民之所以默許他的存在,只是心照不宣地在等待一個奇跡,但是奇跡并沒有出現(xiàn),卻接二連三的出事,難免將憤怒遷移在自己頭上!
楚牧野想明白這點不禁恍然大悟,從北京的賓館開始起,自己就中了呂百歲的圈套,難怪如此輕而易舉地進(jìn)到黑水村,那么當(dāng)初誘騙自己的走路像一只老貓一樣的男人,就應(yīng)該在人群當(dāng)中!一定是他在鳥鎮(zhèn)的窗外提醒自己馬上離開!
他立即在人群當(dāng)中掃視了一遍,卻并沒有見老貓男人,心中略感詫異難道判斷出錯?
族長又說“這個楚牧野既然無用,那就明天活祭了他吧!但是,我們還得查清楚他到底是否勾結(jié)了外人里應(yīng)外合侵犯我族人之靜地,這件事事關(guān)黑水村的生死存亡,外世之人絕對不能知其一二,凡有所知者縱然逃至天涯海角,也必須將其誅殺!”
呂百歲身形微動,仍舊面無表情,他招引來的禍水自是無從為自己辯解。其它村民卻早已恨不得立即誅殺楚牧野,聞族長之言后均喜形于色,吵吵嚷嚷地符合說“明天連同另外四個人一并殺了!”
坐于族長對側(cè)的老喇嘛雙手適合,低眉垂眼地說“那就先將他對質(zhì),明日升旗鳴金后如期舉行祭祀!”
楚牧野嚇了一身冷汗,曾聽焦穎說黑水村活人祭祀極其殘忍,紅油泥灌腸封堵七竅,以將靈魂封死在內(nèi)永世不得超生,其后烏鴉血畫符,薄刃斷頸,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死!
他突然大叫道“且慢,我能救呂渥丹!”
身旁的呂九一腳踹過來,把楚牧野踢向前幾步,哂笑道“裝神弄鬼,怕死了?”
楚牧野上身被粗大麻繩反傅,幾個趔趄后站穩(wěn)腳跟,堅定地說“我有辦法讓她醒過來!”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盡是譏諷和嘲笑,楚牧野自是不理,眼睛定定地望著呂百歲,呂百歲卻沒有絲毫反應(yīng)。
族長欠身淡淡地“哦”了一聲,道“先把那個黃毛押上來!”
幾人蓑衣人應(yīng)答一聲,片刻之間將一個身材高大,一頭金發(fā)的男人押進(jìn)大廳,待遇卻比楚牧野差,全身上下勒緊了生牛皮繩,一進(jìn)大廳就烏拉哇啦地大叫。
楚牧野聽明白他是用英語咒罵,心生詫異,怎么黑水村居然跑來一個黃毛白種人?
黃毛見眾人聽不清他的語言,換用生硬的中文說“你們這些野蠻人!為什么要將我抓起來?!”
呂曉漢竄出來,一個巴掌扇在黃毛的嘴上,頓時飛出幾點鮮血,他怒道“你殺了我的弟弟,老子正要宰了你!”說著他拽出之前擦拭的那把刀,把刀尖戳在黃毛的鼻子上,厲聲說“老子要從這里開始剖開你!”
族長哼了一聲,說“曉漢!”
呂曉漢不情愿地收回刀,狠狠地說“族長你先問完,問完我再動手!”
“你認(rèn)識不認(rèn)識他?”族長指著楚牧野問黃毛,“如實回答!錯一句我就剁掉你一個手掌!”
黃毛白人回頭看了一眼楚牧野,毫不含糊地說“不認(rèn)識!”
楚牧野在他回頭那一刻心突然提到嗓子眼上,他的藍(lán)眼睛咄咄逼人,暗叫一聲不好!卻不料黃毛果斷地說不認(rèn)識!心下略寬,饒是如此嚇出一聲冷汗!
“砍了!”族長面無表情地說,“再次提醒你!錯一句砍一只腳或手!”
呂曉漢待族長話音剛落,立即手起刀落砍掉黃毛的一只手,動作干脆利索,不待斷腕處血噴出來就閃身退在一側(cè)!
黃毛猝不及防被人砍掉了左手,懵了一下,立即痛徹心扉地大叫起來,全身戰(zhàn)栗,鮮血噴射了一地!
“是不是他告訴你進(jìn)山的辦法?”
黃毛立即點頭,雞啄米似的說“是的,是的!”
“砍了!”族長絲毫不為噴射的血腥所動,再一次平靜地說“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進(jìn)來的,你又再說謊!”
呂曉漢再次剁掉黃毛的一只手!一時大廳里血腥味四散,黃毛鬼哭狼嚎地嚎叫“我說真話!一定說真話!”
“那么你是如何知道這個地方的?來這里究竟想做什么?”
黃毛嚎叫著用生澀的中文說“十多年前,無意中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喏,-----在鳥鎮(zhèn),來盜寶——”
果真是他!楚牧野心驚不已,開始黃毛說不認(rèn)識他還以為自己認(rèn)錯人了,他十幾年前曾在鳥鎮(zhèn)生活過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其時楚牧野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也許他不認(rèn)得自己了,或者忘記了!但是楚牧野認(rèn)識他,他叫戴維斯,來自英倫!
“有寶?”族長臉色陰沉地說“是這個人告訴你的嗎?還有多少人知道?”他指著楚牧野。
戴維斯緊張地看了看楚牧野,不知道該回答是還是不是,猶豫許久,懦弱地說“不是,他沒有告訴過我!沒,沒人知道了!”
“混賬東西!”族長終于怒了,惡狠狠地說“千百年來黑水村世人皆無所知,哪里來的妖魔鬼怪繩營狗茍、刁鉆窺視我村!殺我子民、侵我凈地,罪當(dāng)立斬!給我刮了!”
大廳內(nèi)在坐的眾多村民齊聲符合,殺了!
待人群安靜下來,呂曉漢以淚垂面走上前向族長深鞠一躬,哽咽道“曉春不知三弟已死,曉漢未能及時援救,罪對大哥愧對父老鄉(xiāng)親,今仇人在眼前,恨不得挖其心食其肉!蒙族爺恩準(zhǔn)容我凌刮了他!”
族長點點頭,說“由你主刑,昨晚另外死了倆人的家屬協(xié)同,仇一塊報吧!”
戴維斯未能聽明白呂曉漢的部分話語,但是完全聽明白了族長的話,他全身戰(zhàn)栗,驚恐地說“不能殺我!在貴國我有特殊的赦免權(quán)!哦不!你們不能這樣!求求,救我!”
呂九懷里抱著藍(lán)刀冷冷地看著戴維斯,今天非他主刑還是略有些失望,殺人見血也能上癮,他已經(jīng)許久未動刀了,不禁手心發(fā)癢,呂曉漢算個什么東西!但是他死了三弟就讓他一回先!
呂曉漢拖著戴維斯出了大廳,昨晚被戴維斯殺了另外倆人的家屬緊跟著出了門,到院內(nèi)古槐樹下,剝了他的衣服,赤條條地在冬日陽光下開始凌刮,片刻之間血肉飛舞,慘絕人寰的叫聲響徹整個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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