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包鐘樓牌香煙讓強子覺得有點牙疼，畢竟那時候一個農(nóng)民工一天的工錢才幾塊錢，他在部隊的津貼也才三十幾塊四十不到。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當(dāng)時就有好幾塊錢的阿詩瑪、駱駝，中華、玉溪等等名煙，畢竟貧窮限制了想象，眼界確定了高度，一個在部隊戳鍋底的廚子，能有什么樣的見識呢！
幾分鐘后，一個豐腴的中年婦女推著一輛永久牌輕便自行車走了過來，這輕便自行車在當(dāng)時還算是時髦貨。
婦女看到強子后停下腳步打量了一下，說實在的，他對自己的外貌還是挺自信的，一米八的身高，因為長期鍛煉體態(tài)勻稱，面相不算太帥卻絕對不丑，應(yīng)該是比較陽光的類型吧，一雙眼睛透著些許沉穩(wěn)，勉強能算是個比較惹人眼的大小伙子。
“小伙子你找誰？”
“哦……大姐，我是來應(yīng)聘的，在等李師傅。”
強子趕緊上前幾步回答，這女人能夠問他，說明她應(yīng)該是公司的員工，而且看她的穿著氣質(zhì)，恐怕是坐辦公室的。
女人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他應(yīng)該在里邊做早餐，只是沒有開門而已，你敲一下門試試。”
“你……謝謝大姐，那我試試。”
強子道謝后走到寫著餐廳字樣的門口，用力敲了敲木質(zhì)的門板。
“誰呀？”
里邊果然傳來應(yīng)門聲，緊跟著門向里邊打開，一個并不蒼老卻有些肥胖的臉孔閃了一下，然后沾滿面粉的大手往里邊招了招。
“進來吧，我正在揉饅頭。”
“是李師傅吧，我是龐軍強，齊叔讓我過來找您的。”
強子趕緊側(cè)身準(zhǔn)備進門，然后突然意識到門外還有一個女人呢，于是回頭給她招了招手。
“多謝了大姐，那我先進去了！”
女人用一只肉嘟嘟的手揮了揮：“去吧，去吧！”
等強子進屋后才發(fā)現(xiàn)，這個所謂的餐廳跟他猜想的一模一樣，就是由五間宿舍打通后形成的，不過里邊鋪了地板磚，刷了墻壁，衛(wèi)生狀況看著還過得去。
餐廳的東側(cè)是售飯臺，非常簡單的壘砌了個石臺，往上邊鋪了層木板，再往里就是操作間了。
不過操作間已經(jīng)出了主體建筑，墻壁上掏出一個門洞用作出入口，操作間是用石棉瓦搭建的鄰舍。
“小伙子身板不錯，就是不知道手藝咋樣，做過白案嗎（白案說的就是面案）？”
老廚子一邊用雙手揉搓面團，一邊笑著問道，他的雙手就像是腫了一樣胖胖的，十分像個做廚子的，因為大多數(shù)廚子都身寬體胖。
“做過，蒸饅頭、包子、餃子啥的沒問題，主要還是炒菜……川菜，其他菜系也能做，不如川菜擅長。”
強子一邊說一邊放下背包，在旁邊的龍頭上洗了手，這才回到面案上，抓起老廚子掐好的面團劑子，幫著揉起饅頭來。在部隊招待所的時候，他不光炒菜，有空的話還會幫面案做事，在哪個小圈子里很是被人喜愛。
只是一上手，老廚子就笑了：“看你的架勢應(yīng)該沒問題，只要菜做得過得去就行了，一幫子大老粗，沒幾個真正懂得川菜的，中午的時候，孫老板（華凌公司的老板）會過來，他帶了幾個人談事情，順便嘗一下你的手藝，好好表現(xiàn)，這個暴發(fā)戶還是比較大氣的，工資給的不差，據(jù)說跟酒店里的大廚都差不多呢！”
強子一邊揉饅頭一邊點頭：“多謝李叔推薦，等試過菜成了的話，我給您買煙抽，對了，您抽煙不，忘了給您遞煙了！”
“哈哈哈……別客氣，你通過了以后，我老頭子還要仰仗你混飯呢，現(xiàn)在忙著呢，等忙完了咱們叔侄好好的抽一根解解乏。”
強子當(dāng)時心里有點想笑，按照父親所說，這老李頭是齊叔的老丈人，到他這里就差了輩分了，他得管人叫爺，不過都是出來做事的，大家各叫各的，又不是在一起共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有了他的搭手幫忙，饅頭生胚很快就做好了，李老頭讓他幫忙一起將籠屜抬到大鍋上醒發(fā)。
“強子啊，你把這幾個小菜準(zhǔn)備一下，饅頭蒸好后就要開飯了，稀飯我已經(jīng)提前弄好了。”
李老頭指著幾個盆子里的小菜，筷子一樣粗的土豆絲，手指頭般粗細(xì)的咸菜棒，沒拍開的黃瓜，腳趾頭一樣的線椒段……
“嘿嘿……老頭子頸椎不好，刀工也差強人意，就胡亂切了一下，以后你來了，這事就交給你了，我給咱負(fù)責(zé)蒸饅頭壓面條、砸煤燒炭、煮粥蒸蛋這些雜活，你負(fù)責(zé)炒菜切配這一套，你看行嗎？”
老頭倒是一個很隨意和善的人，說話愛笑，一嘴大黃牙，估計是河北的，（渭河?xùn)|西走向，橫穿縣城全境，當(dāng)?shù)厝朔Q之為河北河南）哪里水質(zhì)含堿量大，大部分河北人都有大黃牙這個情況。
“沒問題，這事我拿手啊！”
強子回應(yīng)到，然后就給小菜切配上料頭（蔥姜蒜辣椒絲之類的五味菜），再燒熱油往上邊一澆，隨著滋啦幾聲爆響，濃郁的香味頓時被激發(fā)出來。
單是這個就讓李老頭很佩服了，他以前都是胡亂一頓放，鹽、味精、醬油醋……爛七八糟一勺燴，做出來的菜幾乎是一個味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算是打鴨子上架硬上手的野路子，只要能做熟就不錯了。
隨著生意蒸蒸日上，他這樣子湊合事就不行了，因為孫老板時不時會招待客戶，總不能天天下館子吧，時間長了也是一筆不小的經(jīng)費，他本是窮苦人出身，經(jīng)常大吃大喝肝疼的有些厲害。
功夫不大，李老頭的饅頭就蒸好了，強子的小菜也做好了，同時開飯的時間也到了，工人陸陸續(xù)續(xù)帶著碗進餐廳打飯。
李老頭端著一籠屜饅頭說道：“強子，你把里邊簡單收拾一下，我去開飯，早飯就賣饅頭，其他的都是免費，沒什么可忙的，中午的時候，管理員會幫著一起切配、賣飯，你只要做好飯菜就行了。”
看得出來這老頭對強子很看重，這讓他有些欣喜，因為這樣一來試工就基本成了大半了，畢竟其他人對廚師行業(yè)也不懂，能看出個毛線，只要做得好吃就行了。
“我擦……老李，今天這菜不是你弄的吧，味道不一樣啊？”
突然，售飯臺外有人戲謔道。
“呵呵呵……以后你們有口福了，來了一個大廚，只怕你們會把工資都給吃沒了！”
李老頭一邊給工人拿饅頭一邊笑道。
“那就好，就怕工資沒地方花去，就你老人家那水平，我這工資都花不完，根本花不完，因為太難吃了！”
又有工人打趣。
“滾你大爺?shù)模y吃你都吃兩年了，體重估計都增加了幾十斤，豬都不吃悶心食，你連豬都不如！”
李老頭也是不依不饒，水平再差，被人當(dāng)面奚落也不好受，不過他年齡頗大，那些年輕人被罵也不生氣，也沒人跟他計較。
“李會計，你來了，今天吃點什么呀，今天的菜可不是我弄的？”
強子聽到這話看向外邊，只見自己之前遇到的哪個女人拿著飯盒進來了，她沖李老頭笑了笑，然后就自己去盛稀飯了拿雞蛋了，幾樣小菜只是看了一眼就沒再關(guān)注，沒辦法，李老頭的切配太拿不出手了，不管好吃不好吃，賣相先不咋滴。
“李姐，你可以嘗嘗，味道的確不同，估計菜還是李老頭切的，調(diào)配真的不是他！”
一個穿著油膩工作服的年輕人說道，不過他看李會計的時候，眼神里似乎有些別的東西。
“是嗎，那我試試！”
說著李會計就扭著有點夸張的臀.部走向售飯臺。
“老李，那給我來份土豆棒吧！”
“哈哈哈……”
她的話讓大廳里一陣哄笑，李老頭聽得臉都黑了，這些人吃他的飯已經(jīng)兩年多了，至于這么不依不饒的奚落嗎？
強子沒有去關(guān)注大廳里的哄鬧，手腳麻利的收拾完操作間的衛(wèi)生，并在爐灶里添了新的鋼炭。
以前的單位都是燒煤的，煤氣也只有城里的家庭才用的起，這種職工灶更是用不起，因為本身就不是盈利性質(zhì)，算是員工福利。
早餐結(jié)束的很快，因為大多數(shù)年輕人都有賴床的毛病，不睡到時候是不會起的，往往都是拿兩個饅頭，夾些小菜邊走邊吃，等到了車間，早餐也就解決了。
“嘎……吱！”
這時門外響起剎車聲，強子透過窗戶看去，一輛嶄新的亮藍(lán)色皮卡停在餐廳門外，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從車上下來。
當(dāng)時會開車的女人一般都了不得，畢竟汽車極少，男人們會開的尚且不多，更何況是女人。
“強子啊，去幫管理員拎下菜，今天菜有點多！”
李老頭朝操作間里喊了一聲，同時自己也起身往外走去。
估計是今天要試菜的原因，管理員買回來的東西里多了一些平時不怎么用的食材。
“這是今天來試菜的師傅吧？”
管理員扶了扶眼鏡看著強子問道。
“姐姐您好，我是來試菜的廚子龐軍強，您叫我小龐或者強子都行！”
強子趕緊上前打招呼，管理員約莫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一頭黝黑的短發(fā)相當(dāng)精神，膚色特別白皙，再配上凹凸有致的身材更是顯得活力四射，因為穿著緊身衣服的原因，這女人看著像是練過健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