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中,時間總是格外漫長。她仿佛是細(xì)數(shù)著一分一秒地過著。
熬到結(jié)束,江鸞月站在那里沒動,有些時候她是個極為固執(zhí)倔強(qiáng)的人,她想著,他總會先走的。
徐崢見她不走,便垂著眼看她。
說來可笑,她從來沒用手機(jī)APP打過車,這時被他在一旁看著,她心里更沒底,手忙腳亂翻著手機(jī)有些無措。
徐崢看了會,微不可察地嘆氣,“你家住哪,我送你?!?br/>
“不用了,”江鸞月微微抬眼看了他,鼓了鼓腮幫子,“我可以自己回去?!?br/>
“你打車?”徐崢挑了下眉,“那我走了?!?br/>
話雖如此,在聽到小姑娘軟聲軟氣沒脾氣似地回應(yīng)他“嗯”后,他根本挪不動腳,他任命地定定看著她,直到。
直到,江鸞月轉(zhuǎn)過身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后,低下頭悶悶出聲,“我家在垂蔭東路十三號?!?br/>
在她不樂意,他執(zhí)意送她回家之后(嗯,在她看來是這樣的),江鸞月反倒?jié)M腦子都是他了,他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呢。人們總是以某些標(biāo)志和行為隨意判定一個人,像是他的車標(biāo)志有錢和熱血,他的紋身標(biāo)志輕狂叛逆,那么他護(hù)她于恐懼之中而閉口不談,他戳穿她隱匿的傷口……
江鸞月捉摸不透他是怎么樣的人,但是這并不重要,因為直覺說他是她喜歡的那種人。
微信界面晚上九點十分
江鸞月:寶貝兒,我看上了個男人。
白雅文:上?。?br/>
有照片么,發(fā)我看看。
江鸞月:沒有。問題就是,我沒有聯(lián)系方式,連名字都沒問。(她坐在房間內(nèi)地毯上,有些懊惱。)
白雅文:不行啊你。
帥么?來說說基本信息。就這么個破地方,找個人還不簡單。
江鸞月:寸頭,痞帥的那種。右手臂內(nèi)側(cè)有個火影忍者寫輪眼的紋身。
對了,他有一輛川崎Ni
ja 400。有這車的人不多吧應(yīng)該。
白雅文:倒也不一定。不過,據(jù)我經(jīng)驗,這個點,這種男人不是要去賽車就是去酒吧泡妞。(她感覺自己好像在哪見過這車,又想不起來。)
江鸞月:他應(yīng)該可能好像不像是泡妞的人吧。(這話說的九曲回腸,她心里很沒底。)
白雅文:少廢話。我在去Elle
’s的路上,你來碰碰運氣。
江鸞月:去酒吧會不會讓他對我印象不好?本來看起來就不是很喜歡我的樣子。(話雖如此,她已經(jīng)皺著眉蹲在地毯上翻箱倒柜找衣服穿,要恰到好處的性感卻不露骨,還要展現(xiàn)一點她本身的楚楚可憐。)
白雅文:寶貝,就你還不自信呢,你這我見猶憐好吧。
況且,你不就是圖人家美色么,酒吧正常操作,包你滿意,入股不虧,讓你們今晚就坦誠相見。
“坦誠相見”,江鸞月有些不好意思,臉紅到耳根,忐忑卻又不禁期待。
(雖然大學(xué)這兩年,她的男友換了又換,但是動真格的卻沒有,頂多接個吻,滿月則換,誰也沒有例外。她認(rèn)真地喜新厭舊貪戀自由又憧憬愛情,包括認(rèn)真地喜歡并寵愛每一任男友,分手后也認(rèn)真地厭惡。)
江鸞月化了個全妝,涂好紅唇后認(rèn)真端詳鏡子里的自己。白色露腰吊帶,上邊繡了朵小芙蓉,42cm的碳灰(中牌JK格裙)再卷一圈。端詳再三,她還是在出門前拿了件白色長襯衣披上。
她打車到Elle
’s門口時,慫了。(眾所周知,她看起來有多么野,本質(zhì)就有多慫。裝作一副泡吧打架我行我素的樣子,實際上還是個不敢去網(wǎng)吧夜店的乖孩子??傊?,她想,但不敢。)
在江鸞月準(zhǔn)備讓師傅掉頭回去時,白雅文打電話催她。她只好下車,邊接著電話邊往Elle
’s走。剛到Elle
’s裝飾的金碧輝煌的階梯下,她一抬眼就恰巧看到徐崢推門出來。
墨菲定律總是時不時地奏效,比如她擔(dān)心發(fā)生就確實會發(fā)生的這件事。
徐崢一出來就看到了她,化了妝的她與之前氣場相距甚遠(yuǎn),雖媚眼如絲,但她人就像那朵小芙蓉,是出淤泥不染且我見猶憐的。
他頭疼,墨菲定律同樣于他。下午,他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寫寫畫畫分析了幾頁紙,最后還是決定離開,如今的他,無權(quán)無勢,什么都給不了她,也護(hù)不了她。放棄,向來是令人崩潰的事,今晚,崢哥是來買醉的。
江鸞月愣著不動,看他一步步走下臺階走向自己。夜色恰好,街上人不多不少,燈紅酒綠,金色的地磚踩在他腳下,有些過分的炫目。
“寶貝,我上了!再見?!?br/>
在徐崢停在她面前的前一刻,江鸞月掛了電話,然后,沖他乖巧地笑了,眼睛彎彎的。
徐崢站在她上面一個臺階,垂眼蔑著她笑起來臉頰淺淺的酒窩,覺得今晚這酒有些醉人,“常來?”
“沒有,我來找男朋友的?!逼鋵嵾@個氛圍對她來說極具壓迫性,但她一根筋的勇氣尚在。
“男朋友常來?”他心里開始冷笑。
“其實還沒有男朋友,打算來找一個?!彼黠@不滿的語氣很好地取悅了她,江鸞月繼續(xù)沖他笑。
他冷言冷語,“這里不會有合適的?!毙鞃樋此龥_自己笑得燦爛地沒心沒肺,心里疼得一抽一抽地。艸,他們配么。
“可是,也有你這樣好的人?!?br/>
場面陷入沉默,周圍仿佛失聲,一片寂靜,他垂著眼,她看不清他。
很好,刨析自己用了三小時,全盤推翻不足三分鐘。無法匹配,他也甘愿抵上100%的自己成為她1%的朋友。
“加個微信”(崢哥還是想偶爾看看江鸞月。)
通過后。
徐崢:徐崢。
江鸞月:江鸞月。
各懷心事。
“徐崢”,她默念了遍他的名字,感覺有些耳熟,但想不起來。然后繼續(xù)一心想著發(fā)小教她的酒吧正常操作,認(rèn)識后就應(yīng)該請他喝一杯,交談甚歡然后坦誠相見?
“我請你喝一杯?“
“不了,”徐崢深深看了她一眼,往對街走,“我們八中旁邊的奶茶更好喝?!?br/>
江鸞月在為不能喝一杯遺憾了兩秒后,就心甘情愿跟他走了。
熟悉的古街,他們八中在市中的古城區(qū),走了好一會,她才反應(yīng)過來,快步走到他旁邊半是質(zhì)問半是疑惑地喊他。
“徐崢,你怎么知道我是八中的?“
“江鸞月,我怎么會不知道?!靶鞃樋粗闯鰷\淺的笑,褪去冷淡的眼眸很深情。
“嗯?”江鸞月一抬眼就撞進(jìn)他的眼眸,然后,看到了里面小小的自己。從此,陷進(jìn)去的她就再未出來過。
他看著她,眼神一晃,像是看到過去。那時,“江鸞月”是個耳熟能詳?shù)拿?,但也僅僅是個名字,因為,實際上,他們也沒有任何交集。
“江鸞月,”他喊她的聲音纏綿得像句情話,“你很出名,那三年八中文科成績榜單常年霸占榜首的人,”他想起當(dāng)年他注意到她的原因,不禁有些好笑的看著她,語氣寵溺,“而且,你也不穿校服,即使,是在國旗下演講?!?br/>
“不是,”江鸞月被他的話帶偏了,撅著嘴解釋“我是對校服那種材質(zhì)過敏,穿不了,會起紅疹?!?br/>
……
高中三年,她和那些叛逆的學(xué)生一樣,從未穿過校服。那年夏天,天空格外澄澈,她穿著白色刺繡棉裙,花瓣領(lǐng)子一邊的小珍珠,站在國旗下演講。純情又高貴,一裙擺的小芙蓉花就此開在了他心里。有她演講的周一早間,他從未缺席過。
那幾年,關(guān)于她的傳聞很多,好壞參半,有說她孤僻傲慢陰暗抑郁,有說她行為放肆無法無天,有說她家中矜貴權(quán)勢滔天,也有說她乖僻懂事我見猶憐……
他都聽說過,大多數(shù)時候是從他歷任女朋友口中聽說的,那時他不置可否,也不需要,因為,他清楚不管她是怎樣的人,都是他無法染指的人,和他不在一個世界。他覺得他很有自知之明。但她還是在他夢里出現(xiàn)過,yi
glua
不堪的夢,他貪念的夢。
唯一有點交集是高二上,他認(rèn)識的人說想追她,想嘗嘗高嶺之花的滋味,想挫挫她的銳氣。畢竟,再高潔的女孩,陷入淤泥一次也就再難翻身,這也是他們以為的毀掉她這樣的人最好的方式。(當(dāng)然,他們未免太高估自己,江鸞月生于淤泥,見過的黑暗比他們想的都多。)
那時候的徐崢一身銳氣,鋒芒從不收斂。攔住那人,說,別人小姑娘學(xué)得好好的,艸你媽的,你去招惹她,你不想想你配么?做人要有點自知之明,認(rèn)真混你的日子,泡你的妞……
后來,也沒人去招惹過她。大概是,默認(rèn)了,他會護(hù)著她吧,畢竟,當(dāng)年,也沒人敢挑釁他。
自然,也再沒有什么交集。
……
走著,聽他說著。江鸞月想起來,“徐崢”這個名字她在高中也是耳熟能詳?shù)?,只是她實在健忘?br/>
那時,在八中,徐崢與那些言情小說里的校霸無異,不對,他是混,可好像也沒聽說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沒人敢招惹也是真的。江鸞月只知道他的女朋友是換了又換,她班上的女生八卦的中心大多也是他,她不聽到也是不可能。
八中就那么大,但她好像確實沒見過她真人,或許,是因為那幾年她實在為生存壓抑,無心關(guān)注這些……
或許不該錯過的人,總是會相逢的。在一個剛剛好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