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而過，吹的高樓屋檐上的積雪簌簌而落。

    細微的積雪，打的人睜不開眼。

    長街上，陸謙背著蔡京，一步步向柳城的西面走去。

    背上，蔡京不間斷的咳嗽急聲，伴著咳嗽，額頭上的汗珠不斷滲出。

    在離開王慶等人不久后，蔡京就支撐不住了，是陸謙扶助了他，將他背在肩上。

    蔡京沒有拒絕，也沒有感謝。

    直到現(xiàn)在，陸謙都沒有說話，就像一個兒子背著病重的老父親那樣，默默地承受。

    積雪已厚，人走過會留下一行腳印，腳印很深，一如此時行路人的心事。

    蔡京的咳嗽有所減緩了，精神依舊不好，疲軟地躺在陸謙的背上。

    寒風偶爾刮過，吹得兩人的衣衫作響，在這響動中，陸謙蠕動著嘴唇，發(fā)出了他的疑問。

    “為什么回來？”

    蔡京在陸謙的后背輕笑一句，道：“你終于還是問出來了，但是…”

    蔡京的話讓陸謙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因為后面的轉(zhuǎn)折讓他傷心。

    蔡京感覺到了陸謙身體的在這一瞬的變化，他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

    “像我這樣的狀態(tài)，我應(yīng)該說什么？說我怕你被他們殺了才回來的嗎？還是說我怕柳城西面祝家莊那些人被人殺死才回來？我說那一個，你才不會覺得傷心和失望，亦或者這倆個說辭能讓你心里得到更多的安慰和感激?！?br/>
    陸謙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曾經(jīng)有一瞬，他以為，甚至希望蔡京是因為他或者他們回來的。

    “那就不應(yīng)該回來，你不回來，至少不會變成這樣?！?br/>
    蔡京又咳嗽了兩聲，道：“確實，我不需要回來的，吳用要求與我合作，保證我無性命之憂，但是，從我來說，與梁山合作，并不是最好的，再說你們，一則是我?guī)淼模绻彝墩\梁山，你們基本必死無疑，可能你是個例外，因為你最清楚會議室發(fā)生了什么，他們可能留你一命，讓你告訴其他人蔡京背信棄義，臨敵叛變，這樣一舉斷了我所有的后路，讓我成為一個孤家寡人，那么，那時候的我，身居梁山人馬之中，生不如死了。所以，真正要說為什么回來，主要是為了我，為了我們的以后，我需要你們都活著?！?br/>
    蔡京的話很直白，沒有虛偽的情義，只有赤裸裸的利害關(guān)系，可是就在這厲害關(guān)系里，陸謙感覺到了別樣的東西，那是比情義更加重要的東西。

    ――生與死相互依存的關(guān)系。

    “就算這樣，你還是可以選三大反王分開后，一一勸說的，就像在西縣那樣，不必要付出這樣的代價啊?！?br/>
    蔡京笑道：“但是你們等不了，王慶、方臘、田虎等不了，再說了，我回來是有危險，但是不至于被殺死，至于眼下這點傷，也算預(yù)估之內(nèi)的吧，做錯事，總要是付出代價的，富貴也好，生機也好，都是在險中求的，這次，我賭對了。哦…對了，想想，為何我會受傷，又為何死不了。”

    蔡京說話，咳嗽了幾聲，明顯感覺陸謙的腳步?jīng)]有先前沉重了，輕快了許多。

    陸謙此時的心情確實是愉快的，因為蔡京的坦誠，也因為蔡京愿意教他東西。

    陸謙一邊走一邊思考，片刻后道：“你不會死，那是因為有田虎和方臘在…”

    蔡京微微點頭，道：“說下去?！?br/>
    “從眼下的局勢來看，三大反王的戰(zhàn)力差不多，但是經(jīng)此一戰(zhàn)，田虎也好、方臘也罷，他們發(fā)現(xiàn)他在智囊這一塊上與王慶有很大的差距，王慶有劉敏，有李助，他們沒有，所以在消滅梁山后，三大反王反目是遲早的事情，那時候你就成了他們智囊這一塊不可或缺的人選?！?br/>
    蔡京輕輕拍了拍陸謙的肩膀，以示嘉獎，輕聲道：“又為何會受傷呢？”

    陸謙接著道：“為了將來更好的限制你。”

    蔡京笑道：“為何要限制我呢？”

    陸謙身子一怔，顫聲道：“因為他們既想跟你合作，又忌憚你?！?br/>
    蔡京呵呵笑了兩聲，道：“明白了？”

    陸謙明白了，雖然眼下蔡京的人手這塊上完全與三大反王沒法比，可是，蔡京的能力讓其他三人都開始忌憚，所以，李助讓劉敏創(chuàng)傷蔡京，田虎和方臘也樂見其成，也就說在不知不覺間，蔡京真的做到了與三大反王平起平坐的地步。

    陸謙的心情更好了，今晚所有的不快和郁悶都消散了。

    背上，蔡京微微而笑。

    有的答案，你告訴對方了，對方肯定持有懷疑的態(tài)度，但若是他自己得出的，永遠會覺的是對的，就像做題一樣，將二加三算成六，檢查幾遍都會發(fā)現(xiàn)不了。

    待會兒，他會昏睡過去，那么所有一切的解釋就要交給陸謙，不論是身份還是話語，此時陸謙說出來要比他有說服力多了。

    ――這件事，總算搞定了。

    “太師，劉敏說的重頭做起是…”

    蔡京笑道：“你想不到嗎？到現(xiàn)在，還有誰沒有回來？”

    陸謙驚聲道：“李鬼？！你是說劉敏讓李鬼裝成梁山的人，混在他們之中？”

    蔡京笑道：“小把戲而已?！?br/>
    “可是一旦成功，那劉敏基本上可以提前鎖定梁山的行動了?！?br/>
    蔡京微微搖頭道：“吳用是知道的?！?br/>
    陸謙愣了一下，才想起，吳用是知道李鬼這個人存在的，那么…

    “他要死了?！?br/>
    蔡京微微嘆了一口氣，道：“富貴險中求，可是也有求不到的時候啊?！?br/>
    ……

    寒風里，吳用和朱武在談話，他們談笑的聲音很高。

    不是今晚的戰(zhàn)局，不是方才的生死，而是在說前世，一人一句，還間或地問旁邊的人，他們談?wù)摰暮芏?，三打祝家莊、江州劫法場，征遼，征王慶、田虎、方臘。

    兩人沒有談眼下、沒有談未來，他們在談?wù)摼眠h的過去。

    但是氛圍很好，帶動了很多的人，梁山諸人的情緒又高漲起來。

    石秀跟著談笑，心里在佩服朱武和吳用調(diào)動士氣的能力，可是在猛然間，兩個人都不再說話，站在了寒風里，不在走動。

    諸人都停下了腳步，晁蓋不解地問：“二位賢弟，發(fā)生了何事？”

    吳用笑道：“晁大哥，可還記得在柳城中有一個會變幻模樣的人？”

    晁蓋點頭，道：“記得，莫非…”

    晁蓋看向梁山諸人，諸人也彼此相互看看，尤其是先前被李鬼戲弄挑撥的過得人，彼此看看，相互戒備。

    氣氛一時尷尬凝滯起來，仿佛先前那陣歡笑是別處發(fā)出來的。

    朱武見狀，擺了擺手，道：“剛才我和軍師試探過了，你們都沒有問題?！?br/>
    諸人像是被電影暫停的人，此時又按了播放鍵，活躍起來，紛紛笑道：“嚇死我們了?！?br/>
    “但是，昏死的人就難說了？”

    吳用慶輕輕一句話，讓背著歐朋和馬麟的人都停了下來，猶猶豫豫地將人放下。

    “軍師哥哥，這玩笑可開不得啊?！?br/>
    吳用看著雪地里躺著的兩人，笑道：“是你自己站起來還是我揪你出來？”

    諸人看著地面上昏死的兩人，那兩人依舊昏死，沒有半點的異狀。

    吳用笑道：“說起來，你這個能力確實不錯，裝什么像什么，還自帶道具，可惜，有兩樣東西你裝不了，一樣是別人的記憶，第二樣，是身上原來受的傷?！?br/>
    地面上依舊沒有動靜，可是吳用和朱武都笑了起來。

    朱武笑道：“昏死的人額頭是不會冒汗的?！?br/>
    地上昏死的歐鵬坐起，拍了拍身上的碎雪，道：“算你們厲害?！?br/>
    李逵見裝，拿起板斧就要砍，被吳用攔住了，道：“說說吧，歐鵬兄弟在哪里？”

    雪地上，李鬼站起來，道：“想知道啊？”

    吳用笑道：“我是給你活命的機會?！?br/>
    李鬼笑道：“是你們求我吧?！?br/>
    吳用道：“聽口氣，你是有條件的了？”

    李鬼看著李逵，道：“我要他一只胳膊。”

    李鬼很清楚，他不可能殺了李逵，梁山的人也不會答應(yīng)，但是要一只胳膊換歐鵬的的活命，梁山的人可能會答應(yīng)。

    吳用笑道：“好像不是太難，但是，我說過，我是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br/>
    李鬼哈哈笑了兩聲，道：“你在嚇唬我？”

    朱武笑道：“你裝死當然沒發(fā)現(xiàn)，隨我們一起出來的戴宗不見了?！?br/>
    梁山諸人四處看看，這才發(fā)現(xiàn)，戴宗真的不只是什么時候不見了。

    “就算這樣，他也不可能…”

    吳用笑道：“找不見是嗎？這就是你現(xiàn)在真實的想法吧？但是…”

    李鬼卻哈哈笑了起來，道：“你們想不到我會把歐鵬放在戴宗藏他們的那個小院的側(cè)房里吧，哈哈…”

    吳用還在笑，李鬼卻愣在了當場。

    “這…我…你…”

    李鬼慌了，他終于明白吳用為何會如此自信了，剛才那一瞬，他知道自己為何會將心里的話說出來，但是他可以肯定與吳用的能力有關(guān)。

    這回真要死了。

    吳用笑道：“現(xiàn)在，我們談一談，你活下去的問題?！?br/>
    “怎…么…談？”

    吳用和朱武相視而笑，李鬼看到了，忍不住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嘴唇發(fā)顫，牙齒咯噔噔地響。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yōu)質(zhì)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