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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方易帶葉寒去吃蝦餃。感受到人類惡意的葉寒面無表情地坐在肥佬包點(diǎn)門口,邊聽方易跟他解釋誰是祝正義,邊看方易端著籠蝦餃坐在門口小桌小椅上滿足地嘆氣:“人間美味啊?!?br/>
廢柴趴在葉寒腳下,逗被自己壓了一晚上的小人玩兒。
那小人快被這坨巨貓壓死,無奈根本蹬不開它,只能撲騰著手亂抓亂撓。
方易把蝦餃放進(jìn)口里嚼嚼嚼:“你說這小人在養(yǎng)鬼?”
“不是它養(yǎng)鬼,是它的主人在養(yǎng)鬼?!比~寒瞥了眼小蒸籠里的蝦餃,轉(zhuǎn)頭,“這種舊街區(qū)比較多老人,過一段時間就死一個,很方便它偷東西。不會留痕跡的,尸體也不會檢查出任何問題。它的主人是養(yǎng)鬼老手?!?br/>
“你知道它主人是誰?”
“不知道。不過能使得動這種……”葉寒抬腿踢那個小人,但沒踢中,腳輕飄飄地穿過了廢柴的身體,“……不是什么好東西。”
在廢柴嘲笑的眼神里,葉寒端正坐好,直勾勾地看著方易吃早餐。
方易吃飽喝足,昨晚上葉寒跟他說的那些事情戰(zhàn)勝食欲,又鉆進(jìn)了腦海。
戴在他脖子上的這顆狗牙確實(shí)是葉寒的。
葉寒身為一個職業(yè)滅靈師,平時需要情報、裝備和報酬。他的一家人都是干這一行的,唯獨(dú)他這里出了點(diǎn)問題:他擁有剿滅靈體的能力,但分辨不出靈體的善惡。所以他常常要花錢從別人手里買下各種能提示惡靈存在的東西,比如這顆價值三十八萬六千七百零四塊的狗牙。
這顆狗牙里寄宿著一只狗的怨靈,非但沒有辟邪能力,反而很能吸引惡靈的注意。
“五十個惡靈?!比~寒跟他說明,狗牙辨認(rèn)出并提示所有者“檢測到惡靈”,那個被檢測到的惡靈就記錄在了狗牙里。每剿滅一個被檢測到的惡靈,狗牙上就會出現(xiàn)一道紅色的線條。五十道線正好覆蓋完整顆狗牙。當(dāng)狗牙變成全紅,它也就無法再提示惡靈的存在了。
方易驚嘆:“高科技啊。太與時俱進(jìn)了?!?br/>
“我就在樹上睡了一覺,醒來兜里的這顆牙就不見了?!比~寒不理他,語調(diào)相當(dāng)陰森,“過了幾個月之后我再回到原來的地方,遇到你,你跟我說這是你從小戴著的?!?br/>
方易:“我說了我可以解釋……”
葉寒:“不聽。還錢?!?br/>
五十個惡靈,每個折換成一萬塊,他還能掙到十萬多塊錢。葉寒無法釋懷。
“心酸啊?!狈揭紫氲饺~寒的工作就忍不住嘆氣,邊擦嘴巴邊說,“你這種打工一沒社保二沒合同。老板卷款逃了,你一個打工仔上哪里找他去?”
葉寒:“……廢話太多?!?br/>
方易開始認(rèn)真思考起祝正義這個問題。
昨夜他認(rèn)真察看過脖子上的狗牙,果然看到了四道細(xì)細(xì)的紅線。這是葉寒在他家里剿的那四個惡靈留下的痕跡。葉寒拿到狗牙之后沒有戴上的原因是,一旦戴上,不完成五十個指標(biāo)任務(wù),狗牙無法取下。方易用剪刀和水果刀試了又試,那陳舊的紅繩分毫不損。
簡直不知道當(dāng)時醫(yī)院的人怎么給自己戴上去的。
這東西取不下來,他日后再遇上惡靈,耳邊還是會出現(xiàn)這樣那樣的提示音。除了葉寒之外,他也沒遇到別的滅靈師了。葉寒需要狗牙,而他需要借助葉寒來幫忙擺脫這些亂七八糟的惡靈。
結(jié)論是:目前只能組團(tuán)。
組團(tuán)之后遇到的第一個難題就是祝正義。
方易對祝正義背后的故事沒什么興趣。葉寒現(xiàn)在無法對祝正義動手的原因是,祝正義的尸體被人為困住了,不解決這個問題,祝正義無法剿滅。
方易從廢柴爪下把小人救了出來。
“要吃么?”他指著蝦餃。
小人眼神復(fù)雜地看著他。
“多謝你給的提示?!狈揭啄闷鹨粋€蝦餃塞到他手里,“吃吃吃,再給多點(diǎn)提示。”
小人接過蝦餃,深深嗅了幾下,眉開眼笑地說了幾句話。
方易抬頭看葉寒。葉寒臉上有種古怪的笑意。
“他說好香,人骨頭的氣味就是香?!?br/>
方易差點(diǎn)從椅子上掉下來。他胃里一陣抽搐,但立刻反應(yīng)過來:蝦餃里怎么會有人骨頭的氣味?
幾番了解之后,老板娘說了件事:早上停水,她又急著做早餐,于是四處跟有蓄水工具的鄰居要水,其中就有從祝媽水缸里舀出來的大半缸。昨天和今天都是如此。
從肥佬包點(diǎn)往祝媽家去的巷子里,橫亙著祝正義細(xì)長的身軀。他趴在地上,腦袋怪異地歪斜。來往的人渾然不覺,從他的身體里直穿過去。方易做不到,他能看到那具細(xì)長、黝黑的身體上塊狀的碎屑,還有祝正義已看不出面目的大臉上裂縫一般的眼睛。
他躊躇了片刻,打算繞路走,回頭時看到葉寒盯著自己戴手套的手呆看。
“繞路,我不從這里過?!?br/>
“等等?!比~寒叫住了他,“到這里來?!?br/>
方易跟著他走進(jìn)了巷口,站在祝正義身邊。廢柴溫順地趴在他腳上,被它折磨了一夜的小人不知何時抱著蝦餃跑沒影了。
葉寒說:“跟你說過的,我能看到靈體見到的某些片段?,F(xiàn)在基本確定是那個老太婆的問題,速戰(zhàn)速決吧?!?br/>
他舉起手,覆在方易眼上。
隔著手套,方易被他手掌的冰冷溫度嚇了一跳,隨即想起面前站著的人只是一個靈體。
有模糊的景象從他眼前霧一般的黑暗里慢慢清晰顯現(xiàn)出來。
昏暗的巷子里,穿著寬松衣服的女人拿著幾個飯盒蹣跚走來。她將飯盒放在地上打開。飯盒里濃油赤醬,全是煮好的肉片。
有野貓從巷口跑了過來。它們顯然熟悉這個女人,并不怕她,紛紛擁在她腳下吞咽肉片。
女人憐愛地注視著這些野貓。直起腰之后,衣服柔軟地勾勒出她隆起的腹部。她面目依稀有方易熟悉的線條。
方易呼吸急促,葉寒放開手之后他腳下踉蹌,靠著墻站穩(wěn)。
他這才明白那小人說巷中有人肉氣味是什么意思。
“這是祝正義看到的東西……?”
葉寒點(diǎn)頭。
方易渾身發(fā)抖。祝正義的靈魂四十年前就盤桓在巷中。他竟親眼看著自己的妻子烹煮了自己的尸體,又微笑著投喂給野貓們分食。
才二十來歲的方易從未見過這樣深的恨意。
方易扭頭跑向祝媽住的地方。身后祝正義巨大的身軀開始扭動,喉中荷荷作聲,緊緊跟著方易。
葉寒邊跑邊說:“它太大了,先想辦法讓它顯出原來的樣子,我才能解決?!?br/>
“怎么顯?”方易扭頭問。
葉寒:“不知道。”
方易:“……”
葉寒抿抿嘴:“這么大坨的東西我沒見過。”
方易抓狂:“你不是大大嗎!大大!”
正值清早,身旁車水馬龍。方易抱著一只貓跑過德盛街,想到自己身后跟著的兩個靈體,又想到剛剛看的片段,重生后獲得一副好皮囊的欣喜終于是徹底消失干凈了。
祝媽家沒有關(guān)門,地上淋淋漓漓都是血滴。方易推門進(jìn)入,看到老人手里抓著一只雞。雞脖子已經(jīng)被擰斷,她正把雞血均勻涂抹在水缸上。
在白日的光線下方易終于看清楚,陶缸上的黑褐色并不是它本身帶著的顏色,實(shí)際上全都是粗糙結(jié)塊的黑色血污。
“祝媽……”方易與葉寒站在門前,都有些愣神。
兩人身后,祝正義碩大的頭顱擠了進(jìn)來。它盯著祝媽身前的大缸,又疼又怒地悲鳴。
老人直起身盯著方易:“方仔,還要買菜?”
方易往旁邊走了幾步,抬手指著自己身邊:“祝媽,你看得到它嗎?”
葉寒退了一步,讓方易的手指對著祝正義的大腦袋。
祝媽不解地看著他,把斷氣的雞小心放入塑料袋,笑道:“方仔來嚇我么?看什么?什么都沒有?!?br/>
她雙手都是雞血,塑料袋上斑斑駁駁。
“祝正義?!狈揭渍f,“你看到了嗎?祝正義在這里?!?br/>
老人的手一抖,那只雞的尸體重重落地。
方易的目標(biāo)只是水缸。祝正義失蹤了四十年,而這只水缸用了四十年。祝正義的尸體有骨有肉,肉被扔在巷子里喂貓了,骨頭呢?
答案呼之欲出:骨頭在缸里。它們被磨碎,混在陶坯里,制成了這只結(jié)實(shí)、穩(wěn)重、永遠(yuǎn)不懂背叛的水缸。
水缸上年復(fù)一年地被涂抹動物污血,還用鐵絲捆扎了一圈又一圈。她完全不想放過祝正義的靈魂,才要這樣折磨他、污辱他、困住他。
祝正義巨大的頭顱擠在窗口,嗚嗚鳴叫。方易耳邊的提示音一次比一次急促:【系統(tǒng)提示:惡靈惡意值急劇升高,極度危險?!?br/>
——煩死了!方易簡直頭疼。不毀掉這個缸,葉寒就無法剿滅祝正義,而這件事除了他之外無人可做。
祝媽已經(jīng)抄起了廚房的菜刀,擺出護(hù)衛(wèi)的姿勢。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多少?”她蒼老的臉皮顫抖著,“他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我不要他……”
方易突然想起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們閑聊時笑著說起的一些事情。
祝媽有一個兒子。她非常愛他,愛到了近乎可怕的地步:從跟著兒子上下學(xué)、偷偷趴在窗邊看他上課,到堅持一直為二十歲的兒子洗衣服、穿衣服,甚至連兒子跟女孩子拍拖,她也會悄悄跟在后面。他們走多遠(yuǎn),她就跟多遠(yuǎn),從未落下過一次。
女人們笑著說:講真,她是不是發(fā)癲?
祝媽未發(fā)癲,她兒子已經(jīng)受不了了。二十多歲的男人又一次被母親阻撓、勒令其與女友分手之后,連夜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翻走了家中所有現(xiàn)金,一去不回。
女人們又笑著議論:兒子和他爸一模一樣的呀。祝正義當(dāng)時不也是偷走所有錢,要去包二奶?老婆肚子大,床上不好做,所以去偷腥嘛。
連帶祝正義在別的女人身上花光了錢,欠了許多外債,灰溜溜回家跪在妻子面前懇求她回娘家再拿些錢,給他去美國闖世界的事情,女人們也說得活靈活現(xiàn)。
祝媽雙手顫抖,持著菜刀站在水缸前,守著自己永不懂欺騙的財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