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破敗的街道，還有那個突兀漂亮到不像話的塔樓；腳下的泥土還浸著些許紅色，那是幾天前留下的…血的顏色。
哪怕已經(jīng)很熟悉這次的位置，當(dāng)洛倫再次來到和愛德華碰面的地點，還是有幾分難以置信。
堂堂守夜人的前總部，居然就和某些破落貴族的宅院一樣…別說陷阱，就連最起碼的機關(guān)都沒有。
當(dāng)然也許有，只是藏在了自己看不見的地方……
坐在熟悉的客廳內(nèi)，黑發(fā)巫師輕輕打個響指點燃了壁爐，從酒架上隨便摸來一瓶東薩克蘭的土釀干紅，還有一盤沒被人動過的藍莓布丁。
東薩克蘭的布丁和洛倫上輩子的果凍并不是同一種東西，更接近于烤制過的蛋糕，里面塞滿了藍莓和各種干果，既是甜點也是正餐。
熟練的打開瓶塞，為自己倒上了滿滿一杯；相較于干紅，洛倫其實更偏愛半甜白葡萄，不過嘛…反正只是等人，喝什么倒是無所謂的。
他不擔(dān)心自己會被下毒……倒不如說任何一個腦子里住著邪神，還被成天窺伺身體占有權(quán)的家伙，都不用擔(dān)心這種“小”問題。
血紅色的酒漿輕輕搖曳，在壁爐的火光下異常妖艷。洛倫就這么不緊不慢的享受著沒問的布?。欢似鹁票伙嫸M。
清涼的觸感滲入喉嚨，但是從胸口向下卻是一種柔滑的舒適。
等到他一飲而盡，對面已經(jīng)多了一個人。
二人對視著彼此，默契的同時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和刺劍。
“是時候了？”
冷漠的守夜人用了一句反問，但語氣中卻沒有半點問詢的意思。
既然洛倫已經(jīng)來到了這里，答案已經(jīng)是不言而喻了。
“是時候了?！?br/>
黑發(fā)巫師微微頷首：
“布蘭登希望爭取赤血堡的支持，最好是能聯(lián)姻……但這種事情不是他一個人說的算的，我們準備先想辦法和都靈家族達成聯(lián)盟，然后再說服艾克哈特陛下首肯?！?br/>
“所以要讓你成為雙方的中間人…倒是很合適?！甭?lián)想對方的姓氏，愛德華倒是對這個結(jié)果不意外：“但一般來說，這種聯(lián)姻不都是需要先爭取陛下的認可嗎？”
聽到這里，洛倫緩緩勾起了嘴角，表情十分的微妙：“你也說了…那是一般情況?！?br/>
“你的意思是……”
“都靈家族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帝國貴族，而是傳承千年和德薩利昂皇室不相上下的豪門；對這樣的大家族如果用陛下的旨意去強壓他們，最后只能適得其反?！甭鍌惵柭柤纾?br/>
“不論如何，也要給足他們面子，免得雙方都鬧得不開心；即便最后聯(lián)姻失敗，也不至于鬧得太僵?！?br/>
“而我作為布蘭登·德薩利昂的巫師顧問和信使，也就有了名正言順離開帝都的理由?！?br/>
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jù)，滴水不漏，但守夜人還是有些疑問：
“我聽說夏洛特·都靈女伯爵已經(jīng)到帝都了，還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御前審判的審判庭上…還有必要再去一趟赤血堡嗎？”
“如果只是聯(lián)姻，當(dāng)然沒必要?！甭鍌惼届o的回答道：“但關(guān)鍵在于需要讓都靈家族成為布蘭登殿下的支持者…這已經(jīng)不是女伯爵一個人說的算的事情了?！?br/>
冷漠的守夜人微微頷首，看不出表情的面龐上目光閃爍。
的確如此…即便是聲望卓著的都靈家族，或者說正因為是“都靈”，這么重大的事情當(dāng)然不可能不征求封臣與家族內(nèi)的意見。
一旦做出了決定，這就等于直接站在了康諾德皇儲的對立面——對于眼下已經(jīng)時間沒落的都靈家族而言，不可謂不是一場豪賭
但他們的會做出這種決定同樣是可以理解的…雖然爵位被剝奪，但過去的兩個世代之中都靈家族在拜恩內(nèi)依舊擁有極其崇高的地位，也依舊被諸多領(lǐng)主所尊重。
直至第十二世代，或者說康諾德皇儲正式踏入帝國權(quán)力核心的那一天開始…帝國總督的確立和總督制度的推行，將都靈家族在拜恩最后的威望和實權(quán)也徹底剝奪！
而站在御前內(nèi)閣和貴族議院背后，大力推行總督制度的人；正式這位帝國皇儲，東薩克蘭的親王！
現(xiàn)如今的帝國總督管轄的依舊只有公國內(nèi)的財政大權(quán)和礦產(chǎn)、戰(zhàn)馬這些重要資源；但可想而知一旦康諾德繼位，他絕對不會局限于此…兵權(quán)、土地乃至世襲的特權(quán)和地位，早晚都會被他剝奪的一干二凈。
原來如此，他們終于準備放手一搏了嗎……愛德華忍不住想到。
“時間是什么時候？”
“三天之后，準備還有通稟都需要一點時間?！焙诎l(fā)巫師開口說道：“無論如何，她都是赤血堡的伯爵，帝國的封臣，都靈家族的領(lǐng)袖…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樣悄無聲息的就離開了?！?br/>
“屆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會集中在返回封地的女伯爵身上，我會想辦法找個借口不和他們一起離開，如果要動手的話那天就是最佳時機。”
洛倫的表情逐漸凝重：“你那邊準備的如何了？”
“也快了…即便你不離開，他們應(yīng)該也會在近期動手?！笔匾谷宋⑽㈩h首，和黑發(fā)巫師交換了一下眼神。
他知道洛倫所指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守夜人。
“準確的計劃我并不了解，但只要你即將前往赤血堡的情報送上去，他們再不樂意也必須更改計劃…這樣我就有插手的機會了?！?br/>
“真的能這么順利？”黑發(fā)巫師微微蹙眉：
“你不是說他們已經(jīng)開始提防你了嗎…這種時候突然拿來一份關(guān)鍵性的情報，就沒有人擔(dān)心里面有詐？”
“這是一定的……”愛德華點點頭，依舊是冷漠的表情：“所以我不會直接把這個情報交給他們，而要讓他們自己發(fā)現(xiàn)?！?br/>
“怎么做？”
“很簡單，只要讓他們知道我和你私下接觸過就行了?！笔匾谷嗣娌桓纳骸霸趤淼穆飞嫌腥嗽诟櫸遥也恢挂粋€?！?br/>
洛倫微微一怔，立刻明白了愛德華的計劃。
既然帝都的守夜人早就開始懷疑愛德華和自己私下有聯(lián)絡(luò)，那么干脆一點暴露自己，讓對方誤以為得到一個重大情報，反而能夠博取對方的信任。
“再然后…就是第二步?！睈鄣氯A繼續(xù)說道：“等他們從我嘴里‘挖’出情報，我就會將這件事向他們?nèi)P托出，除了最開始的事情之外絲毫不保留?！?br/>
“如此一來…他們就會認定我已經(jīng)背叛了你，而你卻還依舊被蒙在鼓里誤以為我會執(zhí)行原本的計劃——他們?yōu)榱瞬槐┞段摇撑训氖聦崱?，就不會過分插手，反而會竭力爭取到讓我刺殺你的機會！”
話音落下，洛倫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以真作假…這家伙，好深的套路！
“到了這一步，計劃就已經(jīng)成型…剩下的就是你如何逃脫的問題了。”說著，守夜人將一份筆桿大小的卷軸塞進黑發(fā)巫師的手里：
“這是帝都下水道的地圖，還有一部分時連通天穹宮的密道…看完就燒掉，被人搜出來可是死罪！”
“不愧是守夜人，這個也能弄到……”聽到他的話，洛倫微笑著接過來：“有推薦的逃跑路線嗎？”
“沒有?！?br/>
“嗯？”
“這種事情你一個人知道就行…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也不要從地道逃離。”
愛德華的聲音平靜，卻在話語之中蘊藏著一股利刃般鋒芒畢露的氣魄：
“千萬記住…絕對不要有一絲一毫手下留情的心思，洛倫，千萬不要！”
“等走出這個門開始，你就當(dāng)那個曾經(jīng)的愛德華就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的他……”
“是你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