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你可千萬要想清楚”，她拉著鄭宛,“且不說她是公主,就單說自古至今，也沒有妻子去告丈夫另外的妻室的呀？”為妻者三從四德是本分,女戒更要牢牢的刻在心里。|

    “那我這條命,我這個人就白白受人欺負(fù)？”鄭宛推開自己嫂子的手，“為母則強(qiáng),嫂子你也是做母親的人，若有人活活鞭笞讓你的孩子死了，你會如何？”

    她能說些什么，作為一個女人她同情鄭宛,可她之所以站在這兒用女戒來訓(xùn)她,怕的不過是這天下悠悠之口,怕的不過是廟堂上的皇帝。

    鄭母雖怕鄭父回來生氣，卻也對害女兒到如此的三公主怨恨到極致。原先沒人攔著她到有點忐忑,如今被兒媳一攔，心里的火反倒上來,“宛兒是我鄭家的人,你不幫著她反倒替別人說話，起開——”做兒媳的再怎么也不敢攔著婆婆,因此她只能讓兩人離開府邸。

    ——

    剛下了朝堂，丘壑陪同自己的岳丈一起進(jìn)了皇帝的上書房。

    作為寵臣，平日下朝后他免不得去上書房與皇帝別的一干心腹商量進(jìn)入在朝堂上遇到的問題。今日依然,等處理完了所有事物，又?jǐn)M訂好了章程，已經(jīng)過了個把個時辰。他正打算告辭，卻突然被上座的帝王留了下來。

    “愛卿今日府中可有要事？”

    “無。”

    皇帝從御座兒起身，“那便陪著朕去聽一場京都衙門的官司——到與你的夫人有些關(guān)系?！闭f罷又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鄭父，“鄭大人也一起吧?！?br/>
    “老臣聽命?！?br/>
    翁婿兩人對視一眼，皆都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

    鄭宛跪在堂上，有了皇帝的御令京畿衙門的人很快也將三公主請上了公堂。

    “鄭氏！”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居然在眾人矚目下被壓上了衙門，讓她怎么吞下這口氣，“你居然敢狀告本公主！好你個鄭氏，平日里的軟弱模樣都是裝出來哄騙我的罷！”說著她便想抽出腰間的軟鞭，只是此刻在朝堂之上，外圍還有眾多看熱鬧的百姓，衙官驚堂木一拍，“公堂之上，大膽！”

    三公主性子驕縱，但在宮里卻絕不是一個受寵的公主。否則皇帝也不會讓她不顧名分的跟著一個男人跑了。

    衙官發(fā)火之后她便收斂了自己的脾性，只是語氣仍稱不上好，“不知大人找本宮來所謂何事？若聽這賤人胡說八道，那本宮可沒閑工夫！”

    衙官驚堂木一拍，“堂下原告，說出你的冤情。是非黑白，公道屈直，自有本官為你判斷”。

    “稟大人，小婦人所告之人，就是如今站在一側(cè)的當(dāng)朝三公主”，她話一落，外面百姓便嘩然一團(tuán)——都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誰都沒見過這個場景，也因為這樣這消息一透出來，便引來這么多人。

    “我乃副相正妻鄭宛，一告三公主謀害我兒性命”，鄭宛朝天一拜，“二告我夫婿，寵妾滅妻，致使宅內(nèi)不合。我朝律法，凡寵妾滅妻者，仗三十，為官者，仗四十?！编嵧鸩皇且粋€不通文墨的人，相反她看過許多的書，她甚或從古書中看到過之前的母系氏族。

    何況而今執(zhí)掌朝政的是塞外入關(guān)之人，風(fēng)俗比較之前開化許多。她自己想也不透為何在副相府中一直忍著——好似心被人蒙住，腳上卻被裝上了轱轆，朝著固定的方向一步步邁去。

    鄭宛說道后面就用起了文言，大致就是狀告三公主刁蠻——再就是說丘壑亂搞男女關(guān)系。

    在這個年代亂搞男女關(guān)系倒不是什么大罪，但丘壑是官，而且還是所有百姓心中的清官，如今被子妻子告了——除卻那些看閑事兒的人，衙門口還有幾個戀慕丘壑的大姑娘直接把菜籃子里的菜扔進(jìn)來砸鄭宛。

    “丘大人出身寒門，一心為民，明明是你作深閨怨婦姿態(tài)嫉妒旁人！”

    “就是就是……前些時日三公主還和邱大人一起去滄州派糧呢？”

    堂內(nèi)三公主頭抬的高高的，眼神不屑。

    鄭宛沒防備被一個碩大的梨砸中了腳踝，鄭夫人連忙護(hù)著她。而后堂上的衙官驚堂木一拍，便有不少衙役來維持秩序，“你說三公主鞭笞致使你落胎，人證物證都有嗎？”

    “家中鄭媽媽——”鄭宛還沒說完，便被人截了話頭，“你找個你的奶媽子當(dāng)證人算什么，她自然是偏向你，本公主雖看不慣你，但也不至于做出鞭笞至你胎兒致死的事，分明是你借機(jī)栽贓我！大人，敢問誣賴皇室公主是何罪名？”

    那衙官眉頭也皺著，“府內(nèi)沒有別的證人了嗎？”

    鄭宛苦笑，府內(nèi)有何證人會聽她的。她突然站起來，脫落自己的外袍，鄭夫人大驚之下要攔住她，卻被她推開，“我身上一共三十多道鞭痕，其中老舊的傷痕是公主入府時斷斷續(xù)續(xù)打下。還有二十多道，是那日鞭笞所致——”她眉目決絕，“小婦人至此，再不求清白，只求為我無辜枉死的孩子討回一個公道，只求還這世間一個天理昭昭！”

    鄭宛只露了后背，而她身后的鄭母卻再也不攔著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身子很瘦弱，肩胛骨清楚可見，誰都不會忘記丘壑那日迎親時鄭家女的曼妙姿態(tài)，再結(jié)合如今女子細(xì)瘦的背，滿布青紫鞭痕的傷口，莫不神情各一的看向三公主。

    “誰知道你不是自己偽造了這些傷口來誣賴本宮？！”決計不能承認(rèn)，如今事情鬧的這樣大，承認(rèn)了就算鄭氏下堂她有何臉面做丘郎的夫人？

    “三公主當(dāng)日鞭笞我所用的鞭子便是如今她腰上別的這一支，而宮中鍛造出來的器物花紋各宮皆都不同，大人自可與我身上的傷口比對?！?br/>
    “鄭氏！如今你還是丘相的夫人，袒露身體在眾人面前，你要不要臉？”三公主捏著手中的鞭子，知道今兒這事兒怕是不能善了了。

    “我要臉做什么？”鄭宛冷笑，又跪拜，“只求大人為我做主——”

    衙官瞧見三公主的神色也知道事情已然分明，就有些忍不住想看后面聽審三位的臉。卻見左側(cè)的丘壑按耐不住，“鄭宛，你非要這樣嗎？”

    今日鄭宛當(dāng)朝狀告三公主，對丘壑來說好比從前全心全意信賴他的人卻站在了和他相反的對立面，背叛有之，心痛也有——但此刻他必須跳出來保住三公主，比起鄭宛來說，她對他的仕途才大有進(jìn)益，尤其皇帝還在后側(cè)，天家顏面不能有虧損。

    他看著明顯臉色蒼白的三公主，握了握她的手，“原先你就善妒，如今更變本加厲。公主她只是無心之失便被你紅口白牙說成這樣——”

    “呸！”鄭宛萬分厭惡的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再也沒有之前的情意，“她是無心之失，我身上的道道鞭痕都是假的嗎？我失去的孩子也是假的嗎？”

    “等閑變卻故人心。我從不怪你苛待我，如今我只是想求一個公道。”

    “連皇上也說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的孩子雖未出生，但也是條生命，我不該為它討回公道嗎？還是因為她是你心愛的女人，身上流著皇室血液，就活該讓我這個平頭老百姓，讓我的孩子無辜赴死？”

    丘壑從未見過這樣的鄭宛，印象中她一直和她的名字一樣，是個婉柔的女人，“你非要置我們的情意不顧？”

    “是我嗎？”鄭宛一笑，“方才百姓侮辱我時不見你出來，她一處下風(fēng)你就出來——邱郎，我再拿不起你的情意了，我還想活下來，我還想要一個公道?！?br/>
    丘壑臉陰沉下來，他有些難堪的看了眼堂內(nèi)居于皇帝右側(cè)的鄭父，他眉頭緊緊的皺著，看不出喜怒。而原本捧著茶盞正喝茶的皇帝卻放下茶杯，他從位置上站起來，小太監(jiān)也跟著他一起走出來。

    “說的好！”他緩緩拍打掌心，“好一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夫人剛硬堪比須眉，寧折不彎。”

    看了眼身旁的太監(jiān)，那太監(jiān)便拿著披風(fēng)蓋在了鄭宛身上。而皇帝自己卻走到三公主跟前，親自娶下她腰間的長鞭，“這鞭是幼時你母親送給你的，本意是想讓你學(xué)會自護(hù)。沒成想你仗著公主的身份胡作非為，現(xiàn)在更是傷了一條性命！”

    “朕饒了你，天下人也饒不了你！”皇帝以仁善執(zhí)政，最見不得世家子女仗著身份欺辱百姓。而外面的百姓此刻也早變了風(fēng)向，到不說丘壑，只單純針對公主——在場的每一個百姓誰不比公主身份低，弱者心理都有。

    憑什么身份低賤的就任憑高位者欺辱？

    “朕褫奪你的公主封號貶為郡主，你既鞭笞丘夫人導(dǎo)致她落胎，也合該挨上她三十鞭——”他轉(zhuǎn)身又朝著百姓，“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何況公主？來人，先將她暫且下獄，處置過后再行處理?！彼麛S地有聲，堂外眾人第一次這么近的面對九臺之上的帝王，又聽他這番話，一時之間胸潮熱浪滾滾。

    莫不一一對皇帝叩拜，山呼萬歲。

    三公主只是渾渾噩噩的看了自己的皇兄一眼，求情都不敢求，只有她知道自個兒的公主身份究竟有多少含金量，如今還被貶為郡主了，先不管那三十鞭的事兒，她只覺得自己日后的臉面都沒了，白眼兒一翻便暈了過去。

    鄭宛被鄭夫人扶著起來，又走到旁邊的衙役處拿了刀，“人人都道我丈夫是個好官。他確實是個好官，他善待百姓，安撫流民，四處賑災(zāi)，又有書立世?？伤麉s實在不是一個好丈夫，一個能任由旁的女人將自己親生骨肉鞭笞致死還不管不顧的男人，又算的上什么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br/>
    “我與你割發(fā)斷情，從此以后，你我橋歸橋，路歸路?！?br/>
    皇帝到不好對臣子的家室多做干預(yù)，便向著衙官道，“按律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又看了眼丘壑，“愛卿是個好官，但在家務(wù)事上難免犯了糊涂。律法是律法，愛卿受苦了?！闭f罷便舉步由身邊的護(hù)衛(wèi)護(hù)送著離開了京畿衙門。

    丘壑寵妾滅妻——不，算不上妾。公主還是未嫁之身，只是入了相府，想奪別人丈夫還未成功，如今頂多也只是個外室。

    縱容外室殘害正妻，官員罪加一等，按律四十大板。

    “鄭宛，我當(dāng)真是小瞧你了。”丘壑面目沉痛，一旁的三公主已經(jīng)被衙役拖走，今日事一過日后她在皇室中再無地位，于他的前程也再無任何幫助。鄭宛這個蠢婦！

    鄭宛淡淡瞥了他一眼，“你瞎了眼，我盲了心?！?br/>
    ——

    三公主傷人入獄，可事情還沒有完。

    遠(yuǎn)遠(yuǎn)沒有完，丘壑依舊高高在上。在天下百姓心中他后宅不合，可依舊是矚目的大才子，男人風(fēng)流本就尋?！诨鸸獾挠骋r下，鄭宛眉目幽沉。丘壑一日不摘下偽善的面孔，她便一日不得心安，一日不得心安，她日日如處地獄。

    “你有什么計劃，我可以幫你。”這是道女人的聲音，柔柔的，但在沉沉月色下卻也透著股詭異。

    鄭宛卻沒有害怕，她心中被仇恨填滿，再也容不下別的東西，“你是誰？”

    “自然是有人要我來幫你?！蹦锹曇艟従彽?，“你想要一直這樣過下去嗎？明明是丘壑對不起你，可風(fēng)頭過去處日艱難的卻仍舊是你。”

    “我不服！”鄭宛捏著自己的手腕，過了半天之后卻又無力的垂下，“可那又能怎樣，我狀告三公主，皇帝礙于天下輿論處置了公主，我也報了仇。但我終究是個女子，我父親因為我與丘壑生了間隙，他看不慣我，連帶著我母親都在府里被人排擠。”

    只是因為她被皇帝夸了一句剛硬不讓須眉，否則怕早被父親和哥哥掃地出門了。

    她為狀告公主在眾人面前袒露身體

    “丘壑為人機(jī)敏，但他也有他的弱點，這個你最清楚——”那女子又道，“我主子從前太過看重他，經(jīng)由你這一次卻突然醒悟，他既然敢于三公主茍*且，又哪里是忠心為他？”

    皇帝不顧皇家顏面處理公主，哪里只是為了堵住幽幽眾口。更多的是因為這個公主本來就與她很多間隙，甚至她的母親差點奪走他的皇位。

    “而且他連原配糟糠都不管不顧，狼心狗肺，也不像一個忠心之人。主子有了嫌隙才開始排查，也才發(fā)現(xiàn)如今他在朝中聲威過大，竟一呼百應(yīng)，著實讓人煩心?！?br/>
    鄭宛聰慧，如何聽不出來她口里的主子是誰，“自然愿為閣下分憂?！?br/>
    ——

    畢竟是這個朝代，在這種事情上行錯踏差只要他不承認(rèn)對原配疏于照管，沒有人會罵丘壑——畢竟他是一個勞苦功高的清官。

    丘壑自然也知道或許他有對不起鄭宛的地方，可在這樣一個世界，他能給她別的男人都給不了的愛情，畢竟他是真的愛她——可他也需要她的付出，他要高位，他要權(quán)利。

    “邱郎今日下朝早了，怎么又喝起了酒？”一旁的女人柔柔的笑著，丘壑有些恍惚，便直接伸手將她拉入自己懷中，“小荷，陪我喝一杯?！彼粣酃?，他愛的是鄭宛，可鄭宛離開他了，她便只能找到這樣一個和她相像的。

    被叫小荷的女子柔柔應(yīng)下，又聽他在耳邊抱怨，“我對她不好嗎？現(xiàn)在外人都在說我薄幸？我如何薄幸了，天底下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我卻只有她一個有名分的妻子？”

    小荷摸著他的頭，聽他慢慢抱怨，只等他最后醉的不省人事的時候才緩緩道，“起碼旁人給了妻子應(yīng)有的尊重，而你帶給她的是屈辱?！贝杌璩脸劣直犻_了醉眼，小荷便又灌起他酒來。

    ——

    如此過了幾月，突然傳來副相病重的消息。

    皇帝大哀，到副相府中親自看他，又找人分擔(dān)他現(xiàn)在的事務(wù)，讓他好好養(yǎng)病，不用操勞朝事。丘壑原本淤堵心口中的血堵的更是厲害，皇上這是在卸他的權(quán)利。偏偏這時鄭宛又回來了，重病歸來——她忠貞禮儀全都做全了。

    她喂他吃今天的藥，又道，“若你不這么自私，或許結(jié)果不該是這樣?！闭f著她又翻看起了旁邊的奏折，副相雖然不上朝，但這個位置卻沒空下來，鄭宛為他枕邊人，幫他處理一些事務(wù)再尋常不過。

    “鄭宛！你——”丘壑抬不起身子，他如今剛過二十五，卻已半頭白發(fā)，“為何這樣對我，我對你不好嗎？！”勉力說出這句話，他便跌在床上吁吁喘氣。

    “你對我好嗎？”鄭宛挪到書桌前，自己給自己研磨，“你對我好將我放置柴房不聞不問？對我好任由她欺負(fù)我？對我好？”

    “你一個婦人懂什么官場上的事兒？！”丘壑大聲道，“失去一個孩子怎么了，待日后我爬上高位，我所有的孩子都要叫你母親——你！”

    “我是不懂”，她回頭看著他，“所以我讓你看著，我是如何不用你的方法，一步步走的更高?！?br/>
    ——

    副相病重，原本和他情深的三郡主離開府邸，反倒是原配夫人對他不離不棄，日日為他念奏章，照顧他數(shù)載——鄭氏原本就出身書香門第，學(xué)富五車，這幾年幫助副相與其門生處理朝事從初次的慌亂到日后的有條不紊，樣樣可見其蕙質(zhì)蘭心。

    副相病重第六年去世，時年鄭宛雖還是誥命夫人，卻已經(jīng)代替了他在百姓中的地位。

    “這就是你想要的？”丘壑看上去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我小瞧了你，你勾搭他便是為了現(xiàn)在——你的野心比我還大！”

    鄭宛原本的怨氣在日復(fù)一日的詩書洗滌中已漸漸不知去向，她面容恬淡，“副相高看我了。”

    她原先所求是一個好丈夫，現(xiàn)在所求的，不過是一處心安。她知道他快死了，“我這一生，再不會嫁旁的人，我是真心愛過你，可是你太小瞧我了，丘壑，你不把你的妻子放在心上，也不把我的怨恨放在心上——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從未拿我當(dāng)與你平等的妻子看待。須知我也是人，我也有恨?！?br/>
    丘壑原本想說她蠢，一個女人一生的美妙時光都被她自己耽擱了——可罪魁禍?zhǔn)子质钦l？

    是他。

    如果當(dāng)日他沒有將三公主迎進(jìn)府里，又在她欺辱她時站出來呢？

    丘壑很清楚自己一直愛鄭宛，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爬的更高的同時，也能給她更高的位置。但同樣的，他也從未將身后作為他附屬品的她，他未曾將她的想法放進(jìn)心里。

    可他又覺得不該是這樣，她不是愛他嗎？她應(yīng)該愿意為他付出一切，做他青云直上的扶梯——他驀然瞪大眼睛，年輕時譽(yù)滿京城的副相便這樣去了。

    看著那人暮氣沉沉的眉眼，鄭宛陡然覺得有道無形的枷鎖離自己而去。

    ——

    鄭宛一生都未嫁人，她也并非貪圖權(quán)利之人。丘壑去世之后，她便解散了副相府中的門客，將所有的權(quán)利重歸于上。

    原本樹大枝葉繁的丘家一夕之間便這樣就沒落了——而后她又雇了一個車夫，載了一馬車的書籍緩緩離開繁華的京都。

    “丘夫人要走？”到關(guān)門口的時候，有人攔下她的馬車，“去哪兒？”

    車夫揭開轎簾，當(dāng)中鄭宛做婦人打扮，歲月侵蝕之下她有種婦人雍容的美，又顯得格外靜謐，“到處走走看看。”她指著自己一車的書，“好長時間處理一些俗事，也沒顧得上溫習(xí)，如今腦子都堵住了，提筆不知道寫些什么好?！?br/>
    那人看著她，“前些日子三公主和駙馬大打出手——駙馬要娶一個民間女子為妾，那女子有了身孕，但最后流產(chǎn)的卻是三公主，此后也不能再有孕。那小妾很能耐，比她當(dāng)時要能耐多了，你不想留下來看她日后的慘狀嗎？”

    鄭宛聽完了心緒并未起伏，“她鞭笞我害我失去孩子，早在當(dāng)日我便報了仇了。如今她和我無關(guān)?！?br/>
    那人頓了一下，“丘夫人該知道主子是什么意思？”她又道，“你浪費了七年的時光，女人最寶貴的七年——你早該他是什么意思?！?br/>
    “我知道”，鄭宛垂頭，“若我如今云英未嫁，夜里或許會興奮的睡不著。”

    “他并不曾嫌棄你嫁過人?！?br/>
    “我也不曾自卑?！彼痔ь^，比起七年前更多生了一份從容，“年紀(jì)越長我便越同情從前的我——人活于世并不是為了旁人，我之前因為身為女子而輕賤自己，以后再也不會了?！?br/>
    “我不該是為了旁人活，從前我為丘壑而活，之前我為報復(fù)丘壑，現(xiàn)在我為自己而活?！彼戳怂谎郏址畔罗I簾，“希望日后還能相見。”

    ——————

    “這兩個人本來該在一起的?！绷旨s看著原本沒有秩序的程序又重新走了起來，而且是朝著煥然不同的方向，“不過這樣也好，誰說女人的一生就要圍著男人轉(zhuǎn)。”

    鄭宛后來游歷世間明川大河，寫下無數(shù)膾炙人口的詩詞。她和離之后未曾嫁人，但卻過得比絕大多數(shù)女子更自由，也因為她后來名氣漸大，也讓一開始嫌棄她和離之身的鄭父重新接納她。

    只是在這個時候，顯得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楚衡本來在測量別的東西，聞言看著那串程序，“每一串程序的運行都有一個終點，她會有她的終點?！彼刹荒茏屪约旱钠拮雍袜嵧鹕鲆粯拥南敕?，“有男人和沒男人的差距你不知道嗎？”

    “她只是沒找到一個好男人。”

    林約一臉冷漠的看著楚大工程師：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不過離他說的也差不離這個故事中鄭宛與丘壑是主角，丘壑一心向上爬，這過程中鄭宛不斷付出卻從未后悔，直到后來丘壑為了再高一位將自己的妻子獻(xiàn)給了皇帝。

    這本來就是一個虐戀情深的故事——到故事的結(jié)尾鄭宛原諒了丘壑。但她卻沒活到三十歲就死了，人們常說的破鏡重圓，可再好的修復(fù)術(shù)能將鏡面恢復(fù)完整，在鏡子破裂那一剎那的感觸卻永遠(yuǎn)不會消失。

    “你加班要加到什么時候？”林約不在繼續(xù)關(guān)注劇情，“早知道嫁給一個網(wǎng)絡(luò)工程師要天天獨守空床，我就應(yīng)該沉迷劇情不出來?！?br/>
    楚衡抱著她親了一下，“很快。等這些程序中的bug全部消除?！?br/>
    “哦——這話你說了很多次了?！?br/>
    “這次是最后一次。”這話一落他就站起了身子，“我已經(jīng)調(diào)試好了，現(xiàn)在咱們試試。”

    “hat？？？”不是說好了坐星際飛船去旅游嗎？林約一臉震驚的看著他，楚衡給她戴上頭盔，“在此之前我要彌補(bǔ)一下我最大的缺憾。”

    作者有話要說：_(:3ゝ∠)_總算，徹底的完結(jié)了

    小天使們下本書再見，么么噠每一個o(*￣▽￣*)ブ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