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璐往書房走的時候額頭上有點冒汗,自己老婆竟然對和尚感興趣,實在是太危險了,自己可得多加注意。
他推門進去的時候,看到的不僅是林琳,還有跟在林琳身邊的賈璉??促Z璉唯唯諾諾、破有些受寵若驚的反應(yīng)來看,這倆人似乎是在來的路上意外碰上的。
賈璉這幾天來找過他好幾次了,都是趁著林琳不在,求著林璐心軟過去看看,口口聲聲說賈母病的真不輕。就留下了人和房子的榮國府就跟漏風(fēng)的墻一樣,打聽起消息來根本就不費勁兒,三兩句話就能問出來。
可以打九十八分的好奴仆虎牢早給林璐打聽了消息來,賈老太太自從抄家后似乎真的不大好了,幾天來一直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靠別人伺候,不過也沒聽說榮國府叫過幾次大夫去看過。
林璐聽完心里就有數(shù)了,老太太這是跟他玩手段耍心眼裝病呢,因此他此時再看到賈璉,表現(xiàn)得頗為不耐煩,干脆道:“璉二表哥,我把你當(dāng)兄弟,你也該當(dāng)?shù)闷稹砀纭?,府上老太太真的是不好了??br/>
賈璉為難了一下,還在考慮究竟要不要說實話,旁邊主位上坐著的林琳輕輕撩起眼皮看過來,那目光中透著說不出的森冷警告意味。
賈璉腿肚子有點發(fā)軟,苦笑一聲,壓低聲音道:“八阿哥和林表弟都在,我也有話直說了,老太太這幾天當(dāng)真看著衰老了數(shù)倍,精神也不濟了。老人家年紀大了,驟然遭遇這樣的巨變,哪能沒有個三病五災(zāi)的?!?br/>
這番話就是在委婉地告訴他,賈母就是被刺激得有點大發(fā),說生病是有點,重病倒是不至于。
林璐聽完后臉色反倒好了一點,眼珠一轉(zhuǎn):“請?zhí)t(yī)看過了嗎?”
“現(xiàn)在家里這時節(jié)還請什么太醫(yī)。昨天鴛鴦想托我去請個民間大夫給看看,還沒出了二門就被幾位官大爺給揪住了,忙著要換地方,榮國府這棟五進大宅上面要收回去,不給我們住了。”賈璉一邊說一邊嘆氣,原本靠著榮國府里面的花花草草,收攏起來賣出去倒是勉強能添補上一家子吃穿用度的費用,等挪出去后,就真要坐吃山空了。
林璐請他到椅子上坐下,見賈璉很有幾分躊躇,便把椅子從林琳身邊搬開,兩個人另到稍遠的角落處安置了。
“二表哥無需擔(dān)心,之前你我同海蘭察一并合伙開鋪子,股份還在,每個月都有一筆不小的進項?!绷骤纯粗α艘幌?,試探性問道,“說真的,鋪子是真賺錢,不過畢竟是小打小鬧,收入有限,要是能全面鋪開,那你我干在家中安坐,每日就有白花花的銀子滾滾而來?!?br/>
賈璉眼睛一亮,已經(jīng)聽明白了他的話外音,抬起頭看了過去:“林表弟想要把鋪子多開幾家?”
自己已經(jīng)落魄至此了,林璐沒吞他銀子就罷了,還主動提出拉他一把,賈璉心中自然是感激不盡的,見林璐點頭,趕忙道:“那敢情好,林表弟是個有手段有本事的,要是碰上我能幫忙的地方,不用客氣,直接說出來就是,表哥絕對不會藏私!”
林璐側(cè)頭看了裝聽不見的林琳一眼,見他沒有別的表示,撇了撇嘴角:“璉二表哥,我跟你說實話吧,我現(xiàn)在被皇上安排到了咸安宮官學(xué),每天忙著做學(xué)問實在是抽不開身,這幾個鋪子也管不過來,我最近一直在想著要不要盤出去幾個?!?br/>
賈璉張了張嘴巴,發(fā)熱的頭腦略微冷靜下來?,F(xiàn)在的他跟林璐可是有本質(zhì)上的不同,林璐畢竟是正兒八經(jīng)的官家子弟,又跟八阿哥跟皇上直接扯上了關(guān)系,他開幾個鋪子,那只能說是世家子弟覺得好玩賺點零花錢的。
可是賈璉現(xiàn)在只是一個待罪白丁,既沒有官職也沒有靠山,他要是一連把鋪子都接手了,那就是入了商賈賤業(yè)。士農(nóng)工商,讓他驟然從一個國公府繼承人變成一個操持賤業(yè)的商人,這反差實在太大了。
林璐見他猶豫,也沒有步步緊逼,十分淡定地笑了一聲,略一點頭:“這是大事兒中的大事兒,璉二表哥不用急著給我消息,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br/>
他說完后見賈璉張嘴想說話,便一眨眼,輕輕堵了回去:“再說了,你現(xiàn)在就算答應(yīng)了,鋪子的手續(xù)也不可能開始辦,紫禁城里的真龍?zhí)熳舆€看著呢?!边@番話是說你要現(xiàn)在我也不敢給,皇帝氣還沒消呢,你得再多過幾天苦日子。
賈璉聽完后半天沒出聲,思索了很久,站起身對著他一揖到底,帶著十二萬分的真誠感謝道:“林表弟的大恩大德賈璉沒齒難忘,表弟肯在這個時節(jié)拉扯我一把,不僅是救了我也是救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br/>
“璉二表哥不比急著回答,畢竟是大事兒,還要跟大舅舅璉二嫂子商量一番才能做決定。”林璐溫聲安撫他半天,端茶把人送出了林府。
林大少爺樂哉哉回到書房,一推門正對上林琳看過來的冷淡目光,因此一眨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怎么了?”
“這么大的便宜,給誰不好非要給他?”林琳鳳眸微瞇,頗為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目光中暗含試探考校。
林璐一個白眼毫不猶豫甩了過去:“不給他給誰啊,我在外面除了海蘭察也就這么一個算是朋友了,你又不要我繼續(xù)經(jīng)商了,海蘭察也那么忙,給了他就當(dāng)是積德了?,F(xiàn)在把他拖起來,也不用再麻煩你啟用他?!?br/>
原來還沒開竅。林琳撇開眼低頭喝茶,半天后才淡淡道:“賈璉現(xiàn)在一定直接往王府去了,這種事情問賈赦王熙鳳都是白給,說得上話可靠的也就那么一個人?!?br/>
“王府?”林璐仰著脖子想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說王子騰吧?”頓了頓,一摸下巴若有所思,“我明白了,我這項舉動還幫你施恩王子騰,對不對?”說到最后他很有幾分得意。
林琳嗤笑一聲:“拉倒吧,根本說不上,你把王子騰的侄女婿坑騙成了個商賈這算是哪門子的施恩?不過最起碼展現(xiàn)了來著這邊的善意?!?br/>
誰都不愿意拖個拖油瓶過一輩子,榮國府顯然已經(jīng)東山再起無望,一家就算遣散了奴仆,光大大小小的主子少說都有二三十口子,這么一大家子人賴不上林府,自然只能去打王子騰的主意。
王子騰作為王家家主,自然是要面子要臉皮的,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侄女婿侄女和妹妹妹夫流落街頭,只不過這么一家子吸血蟲,一旦沾上了就甩不掉,實在是沒個完。要是林璐能幫忙解決了榮國府這群人,王子騰自然也是樂見其成的。
林璐又翻了個白眼:“甭管怎么說,反正我?guī)土四悴恍〉拿Γ@點你得承認。你今天來有事兒嗎?”
“我今天去咸安宮官學(xué)找你了,只可惜沒見到人,教書的夫子告訴我你生病了?”林琳看一眼就知道這人肯定是又裝病了,臭小子精神著呢,略一皺眉,“都跟你把話說明白了,你怎么還是不管不顧呢?好好讀書,考過了筆帖式錦繡前程就已經(jīng)鋪就了?!?br/>
林璐很提不起興致來:“我又不稀罕什么前程不前程的,現(xiàn)在這樣我覺得就挺好的,日子過得多舒坦啊,我根本就不是讀書的那塊材料。”
“自己沒本事那就走點邪門歪道,反正你手段那么多,昨天不還有時間有精力跑李府干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林琳冷笑了一聲。
林璐張口結(jié)舌愣了一下,回過味來后立刻火了,撲上去就要捏拳頭:“你派人監(jiān)視我?”怪不得那么好心把虎牢給他使。
“監(jiān)視倒說不上,虎牢睡覺時候聽到里面有響動,然后你就鬼鬼祟祟摸出來了。他擔(dān)心你出事兒,就跟著跑了一趟?!绷至諊@了一聲,看出來他對此十分反感,不著痕跡轉(zhuǎn)移話題,“現(xiàn)在誰都知道林家靠的是我,哥哥娶了軍機處重臣嫡幼女,妹妹嫁了統(tǒng)領(lǐng)大臣嫡長子——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我哪天倒臺了,你該如何自出?別的都還好說,起碼姐姐在忠勇公府日子就不好過了?!?br/>
若說到別人林璐根本不在乎,可是說到林黛玉,他的態(tài)度立刻就嚴肅起來,皺著眉想了半天,才低聲道:“可是就算我在朝廷里當(dāng)了官,你倒了,也壓根站不住腳啊?!边^了筆帖式也不過七□品的小官,加上乾隆看他不甚順眼,升遷雖然不一定慢,卻也一定不快。
林琳沉默了一下,這小子比自己想象的還難糊弄,面上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一本正經(jīng)擺出一副“我是為你好”的嘴臉來:“家中有個官,起碼不至于如同榮國府現(xiàn)在一般凄涼?!?br/>
對,這倒是實話,黛玉嫁到忠勇公府,自己可不能跟賈璉一樣為了糊口就去當(dāng)真經(jīng)商,有個官職當(dāng)遮羞布也是為了以防萬一。林璐抬頭看他:“好好的你怎么突然開始搞交代后事了?”話題那么沉重。
“阿里和卓進獻的那個女人已經(jīng)徹底失寵,皇帝對回疆十分不滿,早晚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上次是我去的,估摸著這次還得由我走一遭。”要林璐去當(dāng)官不過是防止意外發(fā)生,林琳倒不是真覺得自己連個回疆都收拾不了。
林璐想了半天,最終還是退了一步:“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能學(xué)進去的時候我就學(xué),學(xué)不進去還能用點小手段,先想辦法搞個官職再說。”人家畢竟是為他著想,林璐還不至于這樣不識好歹。
他抿了抿唇角,突然間想起了什么,一拍自己的腦門:“對了,對了——我在咸安宮官學(xué)收了一個小弟,叫鈕鈷祿善保的,挺機靈的小子,就是他家境不好,經(jīng)常受人欺負,你托個人去跟夫子打聲招呼,別再讓旁人打了他?!眹K嘖,要不是親眼所見,他真不知道日后權(quán)傾天下的大財主小時候過得這樣慘。
連自個兒都護不了的廢物,有什么施恩的必要?林琳看他一臉神秘兮兮,顯然其中另有玄機,也沒仔細打聽,只是一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