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鳳宮。
蕭云皎未開府時住的地方。
她眉角微微揚(yáng)起,眼中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光。
看來這是針對她的一個局了。
大胡子使臣見岳旻山這么說,咄咄逼人道:“東晟就是這么對已經(jīng)言和的友邦的嗎?還請陛下給我們一個說法?!?br/>
“此事疑竇頗多,僅憑一具尸首也不能證明什么,朕著人徹查,定為六王子討一個公道?!笔掍庵蛔植惶崾捲起?,從頭到尾都緊皺眉頭。
北疆使臣到底不敢在皇帝面前太過放肆,“那便一切都請東晟陛下做主了。”
暫且將北疆使臣安撫下來,宴會也進(jìn)行不下去了,在蕭洵光的帶領(lǐng)下,人們紛紛離席。蕭云皎也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蘇年年和柳溪看著面色不虞的長公主跟著擔(dān)憂起來,卻一時不知如何開解。
三人沉默著回到了公主府,分別前,蘇年年突然沖蕭云皎道:“公主,我相信你?!?br/>
柳溪也在一旁重重點(diǎn)頭,兩人用一樣的表情盯著蕭云皎,讓她不禁笑了出來。
“好了,你們兩個今天收獲不小,該高興才是,不必?fù)?dān)心本宮。”
這點(diǎn)手段她見慣了,無非栽贓陷害罷了。
見兩人憂心忡忡的回了自己的住處,蕭云皎笑著搖搖頭也回了寢殿。
櫻草和出岫幫她卸去釵環(huán),換上舒適的便服,也被她趕去休息。蕭云皎就著燭火隨手拿了本書翻著,靜靜地等。
蠟燭燒了一小段,窗外便傳來熟悉的響動,她打開窗側(cè)身讓沈煜舟進(jìn)屋。
在宮里他們不便交談,沈煜舟看到她給自己使得眼色后就心有靈犀的去查了太醫(yī)院的藥房記檔。
“這三日宮里的雷公藤都沒有動過的記錄,死了的小太監(jiān)確實在儀鳳宮當(dāng)值,不過是你開府之后才去的,還有......”沈煜舟拿出一物遞給她。
“在那人尸體下發(fā)現(xiàn)的,你府上的印鑒。”
他的人先人一步發(fā)現(xiàn)把令牌拿了回來,不然此刻蕭云皎怕是出不了宮。
蕭云皎仔細(xì)看了看,“這不是我的印鑒?!?br/>
她當(dāng)初造印鑒的時候不小心在樣稿上“長公主”三個字的右下角蹭了個點(diǎn),十分不起眼之處卻被工匠做了出來,平日里在紙上蓋印是顯不出來的,不過細(xì)看上去印鑒上確實有一個凸起的小點(diǎn)。
她將印鑒細(xì)微之處指給沈煜舟看,完了還語氣平平的評價了一句,“這印鑒仿的已經(jīng)是非常像了,連細(xì)微之處的暗紋也如出一轍,也不知是哪里找來的高手?!?br/>
回府后櫻草便把牌子交給她了,真的令牌從未離身。再者說仿制令箭乃是死罪,不知誰會如此大膽。
沈煜舟聽完后淡淡道:“這印鑒代表著你的身份,不知道在多少地方用過,見過的人也只怕成千上萬,想查十分困難?!?br/>
“我剛剛從陛下那邊過來,岳旻山和崔謹(jǐn)已經(jīng)開始用你不滿三年前差點(diǎn)和親現(xiàn)在要報復(fù)這個說法暗示使臣了?!?br/>
“這些人的目的會是什么?即使本宮真的殺了耶律合,難不成陛下還會讓本宮給他償命不成?”蕭云皎不解。
“今日剛傳到朝中的消息——云州決堤了?!鄙蜢现郯堰@兩件事往一處放著想了想,“有人不想你去替陛下巡視云州。”
三年來蕭云皎以“游玩”為名,行監(jiān)察之實,委實讓不少人睡不著覺。看來這次他們是想困住她了。
“就為了困住本宮,鬧出了兩條人命,還差點(diǎn)毒死北疆質(zhì)子,這些人還真是不擇手段。”
想到“自盡”的何蓮和今日死去的小太監(jiān),蕭云皎握緊了拳頭,用力的骨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
沈煜舟看到了,不動聲色的把她放在八寶格上的雕花食盒拿下來,打開后往她面前推了推。
“別氣了,吃塊甜的?!?br/>
蕭云皎拿了塊蜜三刀放在口中狠狠咬下去,像是在泄憤一般連吃了兩三塊。
知道她心情不佳,沈煜舟也沒攔著她,只是把壺中清茶往她杯子里續(xù)上,往前推了推。
時間把握的分毫不差,茶剛能入口,蕭云皎便覺得膩了,順手拿起喝了兩口。
“既然他們這么想困住我,那我就干脆將計就計!”
放下手中的茶盞,蕭云皎眼珠一轉(zhuǎn),探身趴在沈煜舟耳邊說了些什么。
雖然知道沒人能偷聽二人談話,她還是刻意壓低了聲音。她的聲音本就嬌滴滴的,刻意放輕后更加嬌軟,吐字間還有一些微弱的熱氣在沈煜舟耳邊劃過,像一只毛茸茸的貓不經(jīng)意用她的尾巴尖蹭了蹭。
很快,蕭云皎便說完了自己的想法重新坐好,沈煜舟不動聲色的與她有問有答。
只是耳朵有些泛紅。
......
翌日,辰時將過。
簫云皎方梳妝好,櫻草便從外間進(jìn)來稟告:“公主,康公公來了。”
毫不意外的簫云皎淡淡道:“請他進(jìn)來吧?!?br/>
康公公是看著簫云皎和簫洵光長大的老人了,知道來的是他,簫云皎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些底氣。
櫻草打著簾,康公公半彎著腰給簫云皎見禮,“老奴給長公主請安了。”
“公公請起。”簫云皎笑著對出岫道,“快給公公看坐?!?br/>
“多謝公主?!笨倒x了簫云皎,卻并不立刻坐下,反而道,“公主,老奴這次來是宣旨的。”
說著把一直捧在手里的明黃色圣旨雙手遞給簫云皎,“陛下說了,您無需跪接,瞧瞧便是。”
簫云皎接過來,又讓了一次,這次康公公才在出岫搬來的繡蹲上坐了下來。
展開圣旨,簫云皎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將其隨手放在一邊對康公公問道:“陛下今日在朝上被為難了?”
康公公收了幾分笑,“陛下是不太高興,昨日給北疆王子下毒的事查不下去,幾位大人皆把矛頭指向公主,陛下實在為難?!?br/>
“所以,我這算是被禁足了?”簫云皎撥弄了兩下桌上的圣旨,聲音突然冷了幾分,“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僅僅因為本宮在那是碰見了北疆王子,便把本宮當(dāng)疑犯對待了?真是本宮的好弟弟?!?br/>
簫云皎的聲音越來越大,說完后干脆把圣旨摔在了地上。
“哎呦我的公主唉?!笨倒珖樀冒胨?,趕緊起身撿起圣旨,拍了拍上頭不存在的灰安放在桌上,“這時候您是跟陛下置什么氣啊,陛下也是無奈之舉不是?”
“無奈到調(diào)了兩隊禁軍把本宮圍在這公主府里?”簫云皎臭著一張臉,“本宮看他有能耐的很。”
康公公勸道:“陛下也是擔(dān)心公主安危啊,皇宮里頭都能給北疆皇子下毒,陛下放心不過啊?!?br/>
蕭云皎還是氣的不行,“本宮長這么大,父皇母后都沒有罰過本宮,我要去見他?!?br/>
說著就往外頭走,“套車,本宮要進(jìn)宮?!?br/>
康公公一路小跑跟在她后頭連聲勸著,“公主哎,您饒了老奴吧,這旨意都下了,您要是出去了就是抗旨啊!您不為自己想,也要為陛下想想啊,若是長公主都抗旨不尊,那陛下的威嚴(yán)何在啊?”
聽了這話,蕭云皎停下了腳步,語氣不佳的開了口。
“公公回宮復(fù)命吧,還要請您轉(zhuǎn)告陛下,本宮定然會好好思過,不會踏出房門半步的!”
康公公這才松了一口氣,又苦口婆心的與她說道:“公主放心,外頭的禁軍,那是給外頭看的,您這般聰慧,可千萬別鉆牛角尖啊?!?br/>
送走了康公公,簫云皎又一次屏退了屋里的丫鬟,只叫了江逸珩前來侍候。
櫻草和出岫面面相覷,公主不讓她們在跟前伺候,她們只得回自己的側(cè)屋里呆著,兩人對視的時候臉上皆是寫滿了擔(dān)憂——
還沒見過公主發(fā)這么大火呢。
江逸珩進(jìn)了公主寢殿便沒有出來過。
從這一刻起,公主府上上下下再沒有一人能走進(jìn)公主的房門。
午膳晚膳公主皆是讓人送到門外,江逸珩開門取進(jìn)去,過段時間再放到門外由丫鬟取走。
櫻草和出岫只在門外聽了蕭云皎讓她們聽江逸珩的吩咐的命令,也不敢多問。
日落月升,星子漸明,蕭云皎房內(nèi)燭火亮起。
沈煜舟翻窗而入,見到房內(nèi)對弈的兩人愣了一瞬。
蕭云皎看他到了,放下手中棋子道:“你可算來了。”
沈煜舟的視線從房內(nèi)另一人身上收回,轉(zhuǎn)而看向蕭云皎,見她神色如常,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你今日倒是把康公公嚇了一跳,他回稟陛下的時候我就在一旁,他們這次可當(dāng)真了?!?br/>
蕭云皎道:“本就是真的,從小到大誰讓我禁足過?”
沈煜舟笑了,“現(xiàn)在就把你救出去行嗎?都準(zhǔn)備好了嗎?”
蕭云皎起身張開雙手,在他面前轉(zhuǎn)了一圈,歪著頭看他。
“好了?!?br/>
“不帶些人隨行嗎?”沈煜舟狐疑地看向她,又掃了一眼棋桌上的江逸珩,“云州可不近呢?!?br/>
蕭云皎伸出手搭在比自己高了不少的肩頭上輕輕拍了拍,“有沈侯爺在,我還需要帶什么嗎?你把我?guī)С鋈ゾ托?。?br/>
還在收拾棋盤的江逸珩眼神一暗,動作慢了片刻。
......
云州的河堤是兩年前新?lián)芸钚蘖说?,就是雨季也不該如此輕易決堤,何況現(xiàn)在只是春日冰雪初融那些涓涓細(xì)流。
今日早朝,蕭洵光正式派沈煜舟前往云州徹查,蕭云皎早就和他商量好要在“禁足”之后把她從公主府里“偷”出去。
果然這人十分守信。
看著眼前挺拔的身影,蕭云皎粲然一笑,“出發(fā)吧。”
去云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