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沉重。
頭,身體,每處關節(jié),每塊肌肉,都沉重的像是灌滿了鉛水,沉重到動一動手指都覺得勉強。
綺羅生想要睜開眼睛,但眼皮卻像是被粘住了一般,壓著千斤重擔,動不了。身體鑲嵌在棉花里的感覺,讓他連呼吸都有些許不暢。
時間大約過了很久,床上的人慢慢恢復了一點神識,昏迷前的混亂記憶如潮水般鋪天蓋地而來,讓他心底又生焦慮。
最光陰……
方才的,是夢吧?連做夢都忘不了的“死亡”,最光陰,他真的欠他太多了……
如果身體能動的話,綺羅生想自己一定會苦笑的,這段前世,幾乎快成了他的心魔了。
可惜夢魘后的身體,似乎還沒有脫離受傷的桎梏……
空氣中有著隱隱的藥香,身下的觸感很柔軟,自己大約是躺在床上的,綺羅生暗自揣測,稍濃于苦境的濕氣,還有著已經(jīng)熟悉的云霧氣息,心中的焦躁逐漸平息。
看來,我們已經(jīng)回到時間城了。只是,為什么這么安靜,四周毫無聲息,好像一個人都沒有……
其實是有人的,就在他的身旁,靠的如此之近,就在綺羅生意識清醒的一刻,那人平靜冷漠的神色好像被什么擾亂,眼神恍惚變換了一瞬,下一瞬間又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再次沉靜如水……
只是這一切,躺在床上的人,看不到。
綺羅生努力的聚集意識,想讓身體動起來,但仍舊連抖了下指尖都做不到,讓他們好生氣餒。
倏爾,一股異樣的觸電感瞬間蔓延全盛,有人點了一下他的氣海穴,讓他的四肢百骸一陣酸麻,再次模糊了本就不多的意識。
怪異的無力感,透骨的刺痛,險些讓他再次陷入昏迷。
意識迷蒙的綺羅生猜測,那人或許是想以氣海穴刺激他醒來,但似乎是用力過猛了,好在這人很了解他,察覺自己的失策立馬又不動作了。
只是,為什么不說話呢?他還以為身邊沒有人……
正在此時,耳邊突然傳來踏踏的腳步聲,勉強喚回了他僅存的神智。
這聲音很是清脆,像是用手掌拍擊玉石發(fā)出的聲響,步伐清律,不急不緩,來者氣度可觀。
這聲音的頻率很熟悉,綺羅生模模糊糊的想,這步伐緩慢卻沉穩(wěn)有力,似每一步都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每一步到飽含著難以理解的深意,如柳扶風,安神寧魂。
好熟悉,但是一時想不起來。
正在綺羅生疑惑時,那人突然停下了腳步,片刻后有重新邁開了步伐,卻是不知何時竟多了不同的腳步聲,有急有緩,夾雜著紛雜的交談聲,由遠而近。
綺羅生還來不及分辨腳步的不同,便聽見一聲怒氣騰騰的低喝。盡管那人已經(jīng)盡量控制了聲音,但熟悉的語氣、壓抑的怒氣卻仍是讓人無法忽略,綺羅生一驚,模糊的神智登時清明了大半。
“你說什么?!”
這是……意琦行?!他怎么會在這里?
綺羅生還沒按下驚訝,熟悉的嘲諷聲調(diào)便接著響了起來,“怎么,被我說中錯處惱羞成怒了?不過事實也沒錯啊,如果不是你讓綺羅生落單,他會變成這樣?若他真的出了什么事,首過便是閣下!”
是飲歲,聽這意思似乎是飲歲在指責意琦行,綺羅生心中一嘆,光使面冷心熱,只是這關心人的方法……實在有些讓人高興不起來。
“呵,”意琦行哼笑一聲,語氣瞬間冷了下來,“當真如此擔憂,那又為何不托人送他回城?暴雨之劫,時間城又為何袖手?所謂‘死神找不到的人’,憑時間城的底蘊能為,當真無可奈何?時間過去數(shù)百年,時間城竟吾一絲作為!又有何權利指摘與我?”
言辭太過犀利,綺羅生暗道不好,飲歲光使恐怕要炸毛了。
果不其然……
“放肆!”飲歲橫眉大怒,聲線都尖銳了許多,“時間城行事自有去規(guī)則,輪回也有定數(shù),哪有你置喙的余地!”
“哦?若是時間城不能保護好綺羅生,那么,我?guī)ё呔褪?!?br/>
“哼!那你就來試試吧!若不讓你看看時間城的厲害,還真當我們是吃素的不成?”
時間城好像……確實是吃素的吧?不對,重點不在這里!
在吵鬧中忽然的平靜最是讓人不安,綺羅生反應不及地感受著忽然劍拔弩張的氣氛,暗呼不妙的同時拼盡全力的想要拿回身體的掌控權,但無奈身體就像是被人點住穴道一般,動彈不得。
就在他焦急難安的時候,突然一聲清冷優(yōu)雅的聲音響起,溫和的聲音將室內(nèi)的緊張氣氛一掃而光,清越之聲不曾重言,卻好似自生一股威壓,壓得全場無聲。
只是這幾番或輕或重的威壓沖突,卻并沒有染上床閣,像是有人刻意為他攔下了,綺羅生大約可以猜到是誰了,連同剛才的點穴手法。
……
“行了,病人塌房,不可讓爭執(zhí)亂了靜養(yǎng)氣氛。飲歲,你最近有些暴躁了,時間城的待客之道,你忘了嗎?”
飲歲氣勢一矮,不滿的瞪著時間城主,“城主~~你怎么可以在這個時候給我拆臺!我也是為了給時間城立威嘛~”
“哦,”城主淡然的說道,無奈的低嘆:“哎~可是我好像記得,某人在意琦行初入時便狠狠立威了,而且,似乎還被反教訓了?!?br/>
“城主?。 憋嫐q瞬間紅了臉,連帽檐都不愿拉了,“都說了那是意外!是意外!”
“是嗎?”城主反問,不過好像并沒有期待他的回答,話頭一下子就轉(zhuǎn)向了一臉冷漠的劍者,“意琦行,時間城掌管世間時間輪轉(zhuǎn),對塵世的過多干預會讓時間城劫難加身,后果禍及天下,不堪設想。而且……想必你也清楚,只有在遠離塵世的時間異境才能保得綺羅生安全無虞。但有句話,我希望你記住?!?br/>
城主走了幾步,尋了張玉椅子坐下,語氣瞬間冷了許多,赫赫的至尊之氣擾動了四周的空氣,連綺羅生都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冷意,“時間城,不是什么人都能放肆的。你帶不走綺羅生,就算……是他自己想走,也一樣?!?br/>
氣氛再次陷入凝滯,連飲歲都被這橫掃全場的無形壓力噤了聲,但這股壓力卻還是避開了房間正中玉雕的玉床,避開了石臺上的一躺一坐的兩個人。
這房間很是奇特,雖然不大,獨居云海之上,也沒有屋頂?shù)恼谏w,卻有著一層朦朧的結界,隔絕了外界的風霜雨露。房間里面的布置也是十分令人咂舌,一概的桌椅都是玉石鋪墊,懸掛的簾子都是銀絲環(huán)繞,寶石鑲嵌,更別說浮在空中的書柜和箱臺也是靈氣泛濫。
但房間仍是清減的,只一個巨大的圓形時計便再沒有多余的飾品,可見主人家的性子其實是喜靜好幽的……
可惜這些,綺羅生現(xiàn)在都欣賞不了,或者就算他知道也無心欣賞了。
忍不住的嘆息和無奈,綺羅生再次掙扎了起來,企圖讓僵硬的身體回應他紊亂的思緒,但結果仍是沒有一星半點的作用。
該死的,動起來啊……他有受傷嚴重到全身都不能動?!
“別著急。”
突然,一只微涼的手握住了綺羅生的左腕,隨即一股暖流便順著手腕流淌全身,舒緩了流連右手的酸痛,也安撫了雜亂的心緒。來不及驚訝,那人再次出聲,還是那樣沉穩(wěn)道冷淡的聲音,但綺羅生卻莫名覺得那聲線一波三折溫柔的過分,甚至……還帶著隱隱的顫抖不安?
“別著急,為了給你續(xù)筋接脈,所以在你的身上下了千眠花的花汁,現(xiàn)下只是藥效還未清除完全,別著急……意琦行,是時間城的客人?!?br/>
是最光陰。
原來剛才真的是他。
許是沒想到自醒來時便牽掛的人一直就在身邊,綺羅生愣了一下又覺得了然,但接著又有些小小的疑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醒的,明明自己全身都陷入了沉睡狀態(tài)。
不解當下,臉旁突然又傳來一陣溫熱的氣息,毛絨絨的熟悉觸感才剛靠近臉龐就被人拉走了,不過那屬于動物的獨特氣息還是讓綺羅生察覺了,那是小蜜桃。接著又是幾個急沖沖的腳步在耳邊逐漸放大,然后就是飲歲驚喜的聲音,只是這驚喜維持的不久罷了。
“他醒了嗎?……這不還沒么,最光陰你、你沒事吧?”難不成是勞累過度,頭腦出問題了……
意琦行也是附聲說道:“……素還真說千眠花的汁液可讓人麻醉三天,這才剛到第三天,想來蘇醒時間應該還要過幾個時辰才對?!?br/>
最光陰搖頭,看著眼睛一直不曾睜開的人,那冥冥的心動提醒他,這個人,早就醒了。
“他早就醒了,我知道的。”
“哈??”飲歲不屑的上前,反復打量著綺羅生的眼睛和雙手,“明明跟昨天一樣不曾動過,你怎么知道他醒了?”
最光陰不大,只微微讓開了點身,掃了一眼床榻邊緣的人,眉頭輕皺,有些不滿。
才拍開了小蜜桃的頭,又湊上來幾個。
一把將他們揮開,語氣不滿的說道:“小蜜桃,退開點。還有你們兩個,也離遠點,靠太近綺羅生會熱的!”
“嗷?。 北幌訔壛?,好過分……
雪獒猛的沖他翻了個白眼,尾巴一翹,氣沖沖地走到城主身邊趴下了。
飲歲也是嘴角一抽,無語地看了看明亮的夜空,狂風卷殘云,好一片恢弘,看起來就像龍卷風來臨的前兆。
是說結界雖然可以抵擋狂風暴雨,當冷空氣還是要進來的吧?!哪里熱了?哪里熱了?!到底哪里熱了???!你說你說?。?br/>
意綺行最是直接,拂塵一翻又一翻,最光陰覺得那動作有點像在趕蚊子,但那人臉上卻是一片世外高人的不屑姿態(tài),“哦,那你一直坐在他的床邊,就不怕把他熱著了?”
聞言,最光陰不但沒有生氣,反而一臉明顯驚訝的看著意琦行,好似第一次認識他一樣,眼中除了不解還是不解,好像意琦行說了多么驚天動地不可置信的東西。
到底有活力多了。
只是這表情看的意琦行心中一突,直覺他不會吐出什么好話……
“他熱了,我就幫他散熱啊,你是被暴雨心奴打傻了?!還是被飲歲傳染了?!”
得,一句話打了兩個人的臉。
飲歲兩人臉一黑,意琦行不由自主的捏緊了手中的拂塵,眼角跳了幾跳:“‘綺羅生’乃我之好友,自小由我照拂,散熱這種小事,就不用日晷之子代勞了!”
說著就要上前坐下,最光陰卻眼帶嘲諷,輕飄飄的回道:“那又怎么樣,我和綺羅生還是結契兄弟呢!”
綺羅生掙扎的意思一怔,模模糊糊的記憶中好像是有那么一節(jié),有兩人泛舟湖上,飲酒作樂,然后……結契了。
但那時的結契兄弟,好像和現(xiàn)在有一點點的……不同。
那時的結契兄弟,只是兄弟,但現(xiàn)在……
“……什么?”意琦行覺得自己沒聽清,或者說聽錯了。
飲歲瞧著那一臉的呆滯,頓時心情大好,笑嘻嘻的說道:“哎呦,沒聽清???最光陰說的是:結~契~兄~弟~。結契兄弟的意思呢,就是兩位未婚男子以生死相契,關系勝比親生,相侍以老,不離不棄,為天作之……”
“我知道什么是結契兄弟!”意琦行狠狠瞪了飲歲一眼,少見的失態(tài),他雖然知道這兩人關系不比尋常,但是……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這樣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快嗎?”
“快!”
然后最光陰又不說話了。
意琦行瞠目結舌的注視著一副理所當然面貌的人,有些猶疑地回頭以眼神詢問喝茶的城主,順帶還掃了一眼雖然不滿但卻不作聲的飲歲,心中越加驚詫了。
……是說,這發(fā)展是不是真的太快了點?!
綺羅生想著那人在船上硬要和他結契的樣子,初出時間城的人要青澀很多,固執(zhí)都寫在了臉上,時間過了那么久,這么看來,好像……也不是很快……
不對,他是在勸說自己嗎?
最光陰看了看意琦行一臉“怎么回事”的表情,挑眉道:“上輩子結的,怎樣,你嫉妒?”神色略帶得意,然后非常直接的宣布占有權,“嫉妒也沒用,綺羅生是我的?!?br/>
意琦行看著他輕輕的捏了兩下拂塵,眉頭越蹙越緊,突然憶起城主口中那段“感天動地甜蜜戀人勇斗第三者相約來生再見”的凄厲過往,一時間啞口無言,不知何謂。
上輩子……
好吧你贏了,不過……意琦行瞄了一眼那人挑釁的神色,冷靜,冷靜,這小畜生一時得意忘形了,總有他跌倒的時候,他需要冷靜……
他一直覺得那段過往有夸大的嫌疑,這樣看來,好像又不是……?
是時,飲歲看著臉色難看的意琦行竊笑,小蜜桃也是狗眼大開,連城主都翹了嘴角,除了場面第三次陷入凝滯,其實氣氛還是不錯的。當然,如果排除意琦行一雙充滿憤懣之意護犢之情的雙眼,還有最光陰的挑釁神態(tài)的話,那就更美妙了……
這場面變得太快,躺在床上的綺羅生頓感尷尬異常,現(xiàn)在只有一個念頭不停在腦中打著圈。
我看……我還是不要現(xiàn)在醒比較好……
正當飲歲打算出口打擊意琦行時,一旁的時間城主忽然毫無預兆的開口嘆道:“精力旺盛的小孩子,年輕真好啊……”
眾小孩:“……”
所謂一言驚人便是如此罷。
意琦行幾人雖說年齡已不知幾百歲,雖說卻是看起來挺年輕,但被一個看起來相仿,不,貌似更加“楚楚動人粉嫩動人”的人當成小孩子一樣看待,雖說他的確更“老”,但到底有些怪異。
意琦行面色復常,心里卻像是被戰(zhàn)云界的一道又一道雷云劈中腦門一樣,并且那道雷還非常的鍥而不舍……
幸好,最后這道雷被人給一口氣吹開了。
只見城主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然后悠然自得的自空中化出一個白色蠟丸,扔向了最光陰:“笨兒子,這是鷇音子給的,化成粉末給化入綺羅生鼻內(nèi),人便可醒?!?br/>
夢魘完了就好……
“早該拿了?!?br/>
最光陰接下藥丸,捏開表層封蠟拿到鼻下嗅了嗅,隨后手指一錯,藥香伴著粉末在眾人眼下飛如那人鼻中。
那一瞬間,房間第一次不是因為爭論而無聲,每個人都在等待著床上的人徹底清醒,露出那雙美麗的紫眸,連小蜜桃都起身了,又是一股詭異的寂靜和諧感蔓延全場。
綺羅生便是在這樣寂靜而詭異的氣氛中,不情不愿滿是無奈的睜開了雙眼,雖是意識早已經(jīng)清醒,但身體卻仍未適應,綺羅生下意識的微顫著睫毛,好讓自己適應突來的光源……
這兩天開了正在收集玄同和紫色的資料,感覺又被他們萌的不要不要的,超級喜歡這個cp,但至今三個月我連文案都沒寫好,隨寫隨便……(ㄒoㄒ)~~。
不過一大早就聽到自己掛科——中級宏觀經(jīng)濟學——我也是醉了,被打擊的整個人都不好了,不過不掛科的腐女不是好學生,說明我大學又完全了一項,是不是應該出去喝杯酒慶祝。
算了,還是乖乖的不說廢話,求打賞我一點推薦吧~(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