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開的開水沖進玻璃杯當中,綠色的茶葉隨著滾燙水氣的上升而旋轉(zhuǎn),開始舒展開翠綠的葉片。
淡淡的茶香,混雜在濕潤的熱氣當中,在茶葉旋轉(zhuǎn)得越來越慢的時候變得更加濃烈。
輕嗅一口,微微的晃著頭,林白的眼睛不自覺的瞇了起來。
茶不是好茶,是那一種散裝稱重的,比起有些人喝的精裝茶葉遠遠的不如,甚至可能連包裝的盒子的價格都比不上。
但,這就是茶。
不管貴的茶,還是便宜的茶,只要能夠解渴,回甘,那就是好茶。
曾經(jīng)歐洲人稱來自中國的茶葉為神奇的東方樹葉,但你要知道,不是什么樹葉都能夠泡著喝,可以成為茶葉。
林白喝過貴的茶,現(xiàn)在喝的是便宜的茶,這樣讓他感覺到自在,愜意。就像他討厭應酬一般,不管吃什么山珍海味,總覺得少點什么,都還不如坐在家里面那張板凳上,拿個大海碗哧溜里面不過三塊錢的方便面來的強。
他是個不會享受的人。
也是個沒有存在感的人,就像是之前在林楚家里面,林楚沒有問過他的名字,他也沒有介紹過自己,事實上兩個人可能五百年前還是一家來著。
歷史上眾多朝代的變遷,因為戰(zhàn)亂的原因,北方民眾逃難南遷,以一個宗族為單位抱團在南方定居下來。帶來了北方先進技藝的同時,也留下來了他們血脈里面的傳承,并最終沉淀為一種信仰。
所以很有可能,他和林楚的確在遙遠的過去是一家來著。
可似乎也沒有用就是了。
每個人一生當中可能會遇到幾百萬人,但你們認識,或者成為朋友的幾率不到百分之一。
都是過客,別人是你生命中的過客,你是別人生命中的過客。
哦對了,他這個人因為工作的關系,常常成為某些人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的過客。
輕輕的吹了口氣,將熱氣吹散,林白重新抬起頭來。
茶還很燙,心急是會燙舌頭的。
“叩叩。”
門被敲響了。
“進來吧?!绷职椎?。
專案組陳組長推開門,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在林白面前站定了,遞出信封。
“你看看這個?!标惤M長說道。
林白有些訝異,接過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紙一掃,原來漫不經(jīng)心的目光瞬間凝滯。
他仔細的看了看,面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整個臨時辦公室里面彌漫著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低氣壓。
“這是燕飛的信?”他抬起頭來問道。
“恩,是,燕飛的筆跡我還是認識的,何況后面也寫了燕飛的名字,應該沒有錯?!标惤M長答道。
他又補充道:“再加上這里面的內(nèi)容,除了燕飛之外估計也沒有人知道了。如果真的是別有用心的人來混淆視聽,也不可能對于這些事情如此的了解?!?br/>
“呼?!本従復鲁鲆豢跉猓职卓刂浦约旱暮粑?,劇烈起伏的胸膛這才變得平緩。
“還是必須再確定一下,你要知道,這里面的內(nèi)容如果是真的的話,那么不亞于是一場地震。”林白面沉如水。
他自問直覺靈敏,在看到信上的內(nèi)容的時候,他已經(jīng)聞嗅到了風暴來臨時的壓抑氣息。
風暴將至啊。
“還要鑒定筆跡?”陳組長有些遲疑。
“恩。必須鑒定筆跡,這樣吧,你把燕飛之前作案時候留下的信箋取一張過來,我一起帶回去?!绷职讖幕羧徽玖似饋?,將手中的信紙放回信封當中,最后裝進了放在一旁的公文包的夾層內(nèi)。
仔細的扣好,他將公文包拿在手中,從現(xiàn)在開始,片刻不離身。
“這件事還有其他人知道嗎?”他又問。
“派出所的王所長看過里面的內(nèi)容,因為信件是投遞派出所的郵箱的,我已經(jīng)讓王所長去調(diào)監(jiān)控視頻了。另外,之前在會議室里面專案組的成員也看過王所長拿這封信給我,不過他們不知道內(nèi)容。”陳組長不敢怠慢,詳細說明。
燕飛之所以被追捕,一個原因是因為涉案金額重大,另外一個,也就是為什么這年輕男子會跟隨專案組一起行動的原因。
比起前者,后者遠遠重要得多。
“我要回去一趟,案情重大,必須盡快的開展調(diào)查。你繼續(xù)留下來工作,王政那里就交給你了,這段時間必須保證沒有人接近他套取相關情報?!绷职卓焖俚恼f著,條理清楚,“另外的話,專案組那一邊,你自己找個合理的理由,務必不要將信的大體內(nèi)容透露出去?!?br/>
“畢竟誰也不知道,專案組里面有沒有誰的眼睛存在啊?!绷职滓庥兴?。
“明白!”陳組長表情一肅,下意識敬了個軍禮。
“恩,那我就先走了。”林白抓起椅子上的大衣,穿在身上,急匆匆的便往門外走去。
再顧不得這是愜意的午后時光,以及辦公桌上面熱氣滾滾的茶水。
他的工作,林白更愿意稱之為修補匠,或者是除蟲工。
他需要做的,是補上大鍋上出現(xiàn)的漏洞,讓其變得越來越堅固,不會導致最后整個粉碎。
是將枝葉上的害蟲撲殺掉,讓它們不會妨礙到大樹的正常生長,使大樹不會被整個掏空,最后轟然倒塌。
你要知道,這世間有黑便有白,黑與白,是永恒對抗的主題。
他叫林白,于是他真的白。
所以他會懂古董,會懂書畫,因為有些人附庸風雅。
所以他曾經(jīng)在軍中經(jīng)歷過特種訓練,因為是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即使家中家學淵源,幾代從政,卻也免不了抱著魚死網(wǎng)破心思之人。
他從褲兜里面掏出諾基亞的直板手機,撥打了個號碼,電話接通后放在耳邊,輕輕說道:“喂,張野,我們回去?!?br/>
“咕,咕…”
落魄男人模樣的燕飛肚子不停地叫著,一刻也不止歇,不斷地在抗議。
他單手扶著自行車的車把手,一手撫摸著癟下去的肚皮,來回輕輕撫摸,轉(zhuǎn)著圈兒的安撫著肚子。
“咕,咕,咕…”肚子不爭氣的繼續(xù)叫著,聲音越發(fā)的大,一點都不給燕飛本人面子。
燕飛只好張大了嘴,隨著北風灌進嘴中,他大口大口的吞咽。
正所謂喝西北風,在這么一個北風席卷的日子里面,燕飛親身做著實驗。
“咕…”
胃一下抽搐,繼續(xù)抗議,對吞咽下去的北風視若無睹。
如果世界上有胃語的話,那它現(xiàn)在肯定在說:虐待,虐待,我要求公正的對待,哪怕喝水也行!
“便秘?月經(jīng)?”一名路過的行人看到動作奇怪的燕飛,不由得嘀咕道。
等他看清楚燕飛的性別后,連忙舉起手中那疊有著眾多情感標題以及嫵媚女子圖片的小冊子,“嘿,兄弟肛腸醫(yī)院了解一下?欲做從速,現(xiàn)在到院還享受便秘七折,割痔瘡一個六折,兩個五折的優(yōu)惠!割得越多,優(yōu)惠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