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采這一趟大慈恩寺之行,堪稱圓滿,不僅給枉死的蛇做了一場法師,還帶回去一個豐腴的美人。
蘇貴妃的手帕都快咬碎了。
宮女跪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娘娘,這女子粗野無禮,沒有一點禮儀教養(yǎng),完全就是個鄉(xiāng)野女子?!?br/>
蘇貴妃心中恨恨,心道自己獨寵后宮,皇上一直都對自己很好,怎么今天突然帶回來一個這樣的人,簡直是當(dāng)著眾人打她的臉。
她忍住心中怒火,道:“那皇上對她怎么樣?”
宮女道:“奴婢去打聽過了,皇上回宮之后就令人給她裁衣,封了個九品的寶林,并沒有越級分封,不過......”
蘇貴妃本來心中稍安,聽到她說不過,心中就猛地咯噔一下,怒道:“不過什么!”
宮女跪在地上抖了抖,道:“不過奴婢聽說,皇上本來是想留在大慈恩寺用中午的齋飯的,可是皇上得了這個女子后,連中午的齋飯都沒有吃,就急急忙忙回宮了?!?br/>
蘇貴妃將桌上的茶盞猛地掃落在地,氣道:“狐媚東西!”
宮女被濺了滿頭滿臉的水,也不敢動,忍氣吞聲的跪著。
蘇貴妃回過神來,道:“起來吧,去換身干凈衣服,一會兒去見皇上?!?br/>
她臉上的神色又變成了溫柔的樣子,和和氣氣的,帶著沒有煙火氣的笑容,只有捏著手帕的手泄露出她的情緒。
她費了多少的心思,才成為了今天的樣子,一個賤民,她怕什么,她能斗走一個,就能斗走另外一個,進(jìn)了宮,這輩子就注定了要斗,就算是皇上分給別人一兩分寵愛,又怎么樣,她永遠(yuǎn)都是貴妃,高高在上,沒有人能把她拉下來。
她坐到鏡子前,仔細(xì)的理了理云鬢,扶著丫頭的手,婀娜多姿的去見皇上。
皇上此時正在小西苑中批折子,他將熊雨帶了回來,心中十分疑惑,這個女人到底是不是顧寧昭?
他覺得像,又覺得不像。
他想起了顧長瀾的話。
顧寧昭若是平平安安的長大,應(yīng)該也是這個樣子,可是顧寧昭沒有平平安安長大,她從懸崖上摔下去,身上無論如何也應(yīng)該帶傷,而且自己找了她這么多年,都沒有找到,應(yīng)該是時刻都在換地方躲著的。
熊雨不可能是顧寧昭。
可是他心里還有那么一絲絲希望,希望她是。
他原來也沒覺得顧寧昭是非她不可,可是看到她從懸崖掉下去,他卻心如刀割,原來這個人,已經(jīng)在自己生命中占據(jù)了這么重要的地位。
顧長瀾也是心悅她的吧,他在山上的樣子,他看的清清楚楚。
好在顧寧昭只當(dāng)他是二哥哥。
政務(wù)繁忙,他也只好讓顧長瀾幫著找顧寧昭,可是人到現(xiàn)在還沒有蹤影,會不會是顧長瀾藏起來了?
他思索了片刻,又將思緒拉回來,將今天的折子都看了,一件件吩咐下去,才又靜下來想自己的心事。
可是蘇貴妃來了。
蘇貴妃儀態(tài)端莊,是個能稱皇后的人,可是蘇家的權(quán)勢已經(jīng)太大了,蘇蘭絕不可能坐上后位。
蘇貴妃走進(jìn)小西苑,笑道:“皇上,怎么不點燈,有些暗了,小心眼睛?!?br/>
穆采笑道:“特意等你來點呢?!?br/>
蘇貴妃聽了這話,頓時心情愉悅不少,親自上前將燈點了,有些昏黃的偏殿頓時燈火輝煌,一片燦爛。
穆采道:“用過晚膳了嗎?”
蘇貴妃道:“還沒有,臣妾想著皇上今天去寺廟,吃的清淡,晚上特意讓御膳房熬了點參湯,皇上多喝點。”
穆采道:“多謝你操勞,成青!”
成公公連忙進(jìn)來,道:“皇上,奴才在。”
穆采道:“朕帶回來的人,安置在哪兒了?”
成公公道:“彩云小筑?!?br/>
穆采道:“你去帶來,讓她見見貴妃,免得日后沖撞了?!?br/>
成公公道:“奴才這就去?!?br/>
他悄無聲息地往外退去,又悄悄看一眼蘇貴妃,神情自然,還是那般溫柔端莊,一點也沒有因為此事而吃醋的樣子。
不愧是貴妃,穩(wěn)得住。
熊雨初進(jìn)皇宮,除了害怕,更多的是新奇。
不是說皇宮里什么東西都是金的嗎,怎么也不是,很多東西也都是半舊不新的,不過她也沒有蠢到去問。
她在顧王爺面前說的輕松,心里卻知道不是那么回事,這皇宮,處處都是能主宰她性命的人,她必須實時小心,處處在意,還要博得皇上的寵愛。
顧王爺說的人,喜歡什么,愛做什么,怎么說話,怎么笑,有幾分心思,她都一清二楚,她只要半真半假的做著,就能夠在這后宮中占據(jù)一席之地。
蘇貴妃是什么樣的人,她也清清楚楚。
一個蛇蝎美人,一個不折手段的野心家。
她最重要的不是博得皇上的寵愛,而是不要死在蘇貴妃手里。
她穿著新裁的衣裳,是很亮麗的顏色,上面繡著炫目的櫻草花,也不是現(xiàn)在時興的柔和婉約那一類。
是那個人喜歡的。
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人,又時時刻刻嫉妒的人。
成公公領(lǐng)著她,進(jìn)了小西苑。
她匆匆忙忙的行了個不太像樣的禮,參加了皇上,又參加貴妃,忙的暈頭轉(zhuǎn)向,最后傻乎乎的站了起來。
蘇貴妃正要說話,忽然看見那張臉出現(xiàn)在燈光之下,心中“砰”的一跳。
她手中端著參湯的碗差點就掉了。
顧寧昭!
皇上怎么把她找回來了!
她恨毒了的顧寧昭!
她穩(wěn)住心神,眉頭輕躇,轉(zhuǎn)頭向穆采,道:“皇上,這是......”
穆采拉住她的手,道:“你也覺得很像,對吧?!?br/>
蘇貴妃回過神來,道:“像?”
難道她不是顧寧昭!
她比誰都清楚皇上的心意,只是皇上自己不知道而已,等皇上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現(xiàn)在皇上忽然弄出來這么一個替代品,不得不讓她心慌。
還有這身新的衣服,她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新剪裁的,這女子穿著有些小了,有些局促,要是新剪裁的,怎么會不合身,只能是皇上一直想要將顧寧昭找回來,甚至連衣服都給顧寧昭預(yù)備好了。
她一時覺得手腳冰涼。
從皇上沒有找到顧寧昭的尸體開始,她就知道這件事沒完,可是她沒想到皇上竟然執(zhí)迷到這種地步,這已經(jīng)不單單是為了伏龍玨了!
顧寧昭!
你怎么這么陰魂不散,你就不能趕緊死了,讓別人過上安生日子嗎!
穆采沒有看蘇貴妃,錯過了她眼中此起彼伏的思緒,而是望著熊雨道:“你在宮中習(xí)慣嗎?”
熊雨局促的坐在一旁,答話時卻中氣十足,道:“不習(xí)慣!”
穆采笑出聲,道:“不習(xí)慣也是正常的,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找貴妃娘娘,宮中人少,沒有太后和皇后,你凡事多像貴妃娘娘請教?!?br/>
熊雨道:“我知道了?!?br/>
蘇貴妃回過神來,親切地拉住她的手,道:“妹妹,要自稱臣妾,不過妹妹這樣天真可愛,本宮也很喜歡,以后再慢慢教妹妹。”
熊雨茫然的應(yīng)了,扭頭望著皇上。
穆采道:“你用過晚膳了嗎?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熊雨道:“沒用過,我、不、臣妾想吃烤鴨?!?br/>
穆采一笑,對成公公道:“既然都沒吃,就叫御膳房擺到這里來一道吃,多加一道烤鴨給熊寶林。”
三個人心思各異,卻都不約而同的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