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醒的牧景,環(huán)顧四周,天并未完全亮,捏捏雙鬢,只當(dāng)是做了場夢,不去深究。
沒了再睡的心思,索性穿了衣物,盤腿而坐,兩手平放膝上,吐納氣息。
須臾,門被推開,宮女模樣的女子朝她微微一拂禮,“牧景姑娘,采青姑姑請您過去正殿。”
“好,我即刻過去!”
清晨的空氣尤為清新,陣陣花香帶著絲絲甜味兒撲鼻而至,牧景不由多吸了幾口,倍感全身舒爽,精神十足。
正殿中,采青坐在上座,身側(cè)一方小桌子,擺著粥,包子以及兩碟青綠小菜,和一碟切放整齊的熟肉。
下方一張長長的桌子,兩側(cè)正襟危坐著諸位姑姑和四個嬤嬤,面前也是一樣的擺設(shè)。
“牧景姑娘,坐!”
見她進來,一姑姑起身,讓了她于旁邊空出來的位置。
牧景含笑謝過,彎身坐下,雙手交疊放于腹前,與他人無異。
采青微微舒了口氣,好在這位是有根基的。
昨個兒晚間,和總管再次光顧,言說太子成親典禮定于五日后,只給禮教司兩日的時間,此一次若是做的好,禮教司眾人皆會得到圣上厚賞。
等采青動筷后,眾人也不急不緩的捏起筷子,夾起一包子放于自己面前的小碟中,輕咬一個小口,微微吮吸,而后細嚼慢咽,自然得體。
牧景不動聲色的觀察,而后有樣學(xué)樣,吃飯,婆婆說了,在皇家,這便等同于插花,沖茶,深含學(xué)問且修身養(yǎng)性。
采青默默留意,滿意的點頭,只需再微微的點撥一番,決計可以交差。
稍后的走姿,坐姿,各樣的行禮,如何問安等等,牧景也都信手拈來,有板有眼。
這令采青滿意之余,也空暇思忖,她該是哪家不受寵的小姐吧。
次日最后一項,夫妻相處之事,由一年歲長者的嬤嬤教習(xí)。
“夫妻之禮,不可由心而生,謹(jǐn)記,夫為妻綱,不可亂上,言辭酌敬,備至有道,時時拂心,勿生妒怨……”
牧景認(rèn)真學(xué)習(xí),全數(shù)記于心間,不由暗聲感嘆,原來男人要如此敬之畏之方可,絲毫容不得造次。
“行房一事……”
牧景只聽了前面四字,神思突的跑了個沒影,憶起婆婆當(dāng)時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言辭,心下又是一陣唏噓,若自己也生成男兒身該是何等的鼎好。
嬤嬤只當(dāng)她垂眸,是害羞,畢竟沒有女子再講到這些時還能坦然相對。
于是,這份差事圓滿的結(jié)束了,禮教司依言拿到了皇上的厚賞。
牧景被暫時置于宮中一處廂房,等著三日后的迎親,期間,她試了為自己準(zhǔn)備的繁復(fù)嫁衣,坐于鏡子前,兀自發(fā)怔。
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些空落落之感,今兒個,他們都說,太子側(cè)妃是何等的丑,何等辱沒太子夏國第一美男的名聲。
她看過了,這宮中的女子都水靈的很,不禁摸上自己兩頰的於紅,有些扎手,看來開始蛻皮了。
拉開門,緩緩踱步,此處本就僻靜,除了幾位當(dāng)值的守衛(wèi),再無他人。
眼前,滿池荷花搖曳生姿,花紅葉綠,心情也透亮起來,隨意坐在廊亭邊上,看水里幾只錦鯉嬉戲。
“……啊……”
視線所到之處,她毫不猶豫飛身而過,接住一個自荷塘另一側(cè)高樹上墜下的美人,徐徐下落。
“你可還好?”她輕聲問詢。
美人眨眨眼,再眨眨眼,自她懷中慢慢站直身子,仔細打量她良久,還是陌生的緊。
“姑娘是何人?適才感謝相救!”
“我喚作牧景!”
“牧景……”她重復(fù)一遍,笑瞇瞇道,“本……你叫我唐瑤就好。”
牧景也回以微笑,這讓唐瑤頓了頓,她是真不知自己身份,這就妙了,宮里的人,她都耳熟能詳,就連各宮宮女也面熟,這位長的不耐看,眼神清澈,又會武功的女子,是哪兒來的?
“牧景,這樹頂上,有一窩小百靈鳥,你能否幫幫我,將它們弄下來?”
這女子真好看,肌膚猶如白荷透著嫩粉,棕色的眸子漾著慧黠,貝齒微露,啟唇間流出叮咚如泉的聲音。
“好!”牧景朗聲應(yīng)答,輕盈站于樹中央兩根粗枝交叉處,托起一窩好奇凝視自己的兩只小鳥,繼而落下。
“哇……牧景真厲害!”
唐瑤趕緊接過兩只小鳥,絲絲憐惜,絮絮道,“它們的母親,昨兒個被小皇孫命人射殺了,我慣常來看時,已經(jīng)晚了,由此才想將它們帶下來。”
牧景盯著兩只小百靈看了半晌,抿唇不語。
唐瑤扔了枯草窩,用絹子捧著兩小只,緩步走到荷塘邊,眼前深足半人的池壁,蹲下身夠到也是困難,她又回身看向牧景。
牧景讀懂她的意思,至側(cè)旁,纖腰彎下,輕輕松松撈起一片荷葉,裹了水,遞給目瞪口呆的美人。
小百靈粉嫩的尖嘴啄著荷葉中清水,發(fā)出“啾啾”的叫聲。
牧景深笑,唐瑤更是展顏,脆生生道了句,“這兩只小東西,就當(dāng)做你送我的禮物,往后有什么難處,都可以去怡親王府找我。”
怡親王府?王爺?shù)呐畠海靠ぶ鳎?br/>
“郡主恕罪,牧景適才無禮了!”
唐瑤拍拍她的肩膀,熟稔仿似認(rèn)識許久,“無礙,本郡主雖被傳蠻橫,可還是明理的。對了,你是哪個宮的?看似不像宮女模樣。”
“我,是太子未過門的側(cè)妃!”
“……咳咳……”唐瑤盡量穩(wěn)著手中的兩只,奈何突然嗆到,不上不下的干咳。
牧景急忙繞到身后,撫著背,幫她順氣。
“……咳咳!”唐瑤順了嗓子,含了歉意道,“對不住,本郡主沒有嘲笑你之意,勿要掛懷。”
牧景微笑,搖搖頭,坦言道,“郡主無須致歉,牧景自知配不上太子殿下,無論品貌,身家,都令他失了顏面。”
聞言,唐瑤抿唇沉默,打量這位膚色黝黯,兩頰於紅,璀璨澄澈的眸中沒有一絲卑微的女子。
須臾,她開口,“大夏祖制,自愿守鳳陵十年,且不超過十七歲下山的女子,在位君主均會允以正妻之位。
雖說已經(jīng)有百多年不曾出現(xiàn)鳳陵之女,但這祖制依舊是沒有廢棄的,你緣何愿意讓出正妃之位?”
牧景別眼,幾株荷花出淤泥,卻是姹紫嫣紅,隨著花香輕飄飄回應(yīng),“我不愿強人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