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心里一緊，剛想說些什么，楚靜宸已經(jīng)福身:“臣妾知罪。”

    念沉倚著顧然，一下子覺得腰桿更硬了，陛下如今為了自己，連皇后都訓斥了，她倒要看看以后還有誰敢與自己為難。

    自己一定要抓住機會，好好套牢陛下的心才是。

    安陽山行宮的晚上格外靜謐，顧然寢殿外頭的小太監(jiān)見念沉從遠處款款而來，忙碰了碰身邊犯困的同伴:“念寶林來了，醒醒！”

    旁邊另一個小太監(jiān)揉揉眼睛，看了一眼:“念寶林？今兒是行圍第一日，陛下不是該傳皇后娘娘一同進膳嗎？”

    “皇后娘娘？現(xiàn)在陛下最寵愛的可是念寶林，往后這中宮會不會易主還另說呢！“

    說話之間，念沉已經(jīng)到了近前，那小太監(jiān)諂笑著迎上去:“給念寶林請安，您稍后，奴才這就進去通傳?！?br/>
    小太監(jiān)轉(zhuǎn)身往里跑，卻撞上了出來的寶成。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呢？”

    “大總管，念寶林來了?！?br/>
    寶成橫了小太監(jiān)一眼，轉(zhuǎn)而對念沉道:“陛下還在審理政務，念寶林還請稍候。”

    “讓我在外頭等？你好大的膽子！”念沉見一個太監(jiān)也敢攔著自己，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就上來了。

    寶成神情不變，低頭道:“陛下忙時一向不喜歡別人打擾，還望念寶林見諒?！?br/>
    “若我偏要進去又如何？”

    “您若硬要進去，奴才只好讓侍衛(wèi)請您了?！?br/>
    念沉這些日子囂張跋扈，哪里見過這么忤逆的奴才，揚起手掌就要打下去。

    “外頭吵吵嚷嚷的干什么呢？”殿內(nèi)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

    念沉瞪了一眼寶成，放下手臂，清了清嗓子:“陛下，嬪妾來陪您用膳了?！?br/>
    “進來罷。”

    “不過是一條閹狗......“念沉輕哼一聲，提起裙擺進了寢殿。寶成在她身后陰陰地看了一眼，嘴巴微張，用氣聲念了一句話。

    念沉坐在顧然身邊，陪著用完了膳，這才從隨身侍女手上拿著的盒子里拿出一盤松糕。

    “陛下，嬪妾特意做了一道點心，”念沉將盤子捧到顧然跟前，“今日之事，其實念沉也有不對，不該惹其他姐姐們生氣，這點心嬪妾也做了一份送到各位姐姐那里了，陛下也嘗嘗吧?！?br/>
    “你如此懂事，朕心甚慰?！?br/>
    顧然看著自己面前那盤點心，卻沒有動。直到寶成拿了一根試毒針，試過之后，顧然才撿起一塊嘗了。

    “不錯，唇齒留香?！?br/>
    “謝陛下夸獎，嬪妾的這道杏仁松糕用的干杏仁粉做的，可以補氣潤肺……”

    念沉這句還沒說完，顧然騰地站了起來:“你用什么做的？”

    “干…干杏仁粉啊?！蹦畛烈娝磻@么大，說話都有點結(jié)巴。

    “都送到哪幾個宮里去了？”顧然語氣急促。

    念沉看他盯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害怕:“嬪妾送到皇后娘娘、淑昭儀……”顧然腦子里嗡的一聲，人已經(jīng)大步走了出去，寶成趕忙跟了出去。

    他到楚靜宸那的時候，她正倚在暖榻上看著書，手邊擺了一盞清茶，四盤點心，其中一盤正是杏仁松糕。而那盤杏仁松糕最頂上的那一塊，已經(jīng)沒有了。楚靜宸顯然沒料到他會現(xiàn)在來，放下書剛從榻上站起來，顧然已經(jīng)幾步走到她身邊，聲音微顫:“你吃了？”

    “什么？”楚靜宸迷茫地看著顧然。

    站在邊上的暖玉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連禮都忘了行。

    “那盤點心你可吃了？”顧然指著那盤松糕又問了一遍。

    楚靜宸茫然地搖搖頭。

    “那怎么少了一塊？”

    “方才內(nèi)事院張全來回話，我賞了他一塊，怎么了？”

    顧然提著的心竇地放了下來，也因為忽然放松的神經(jīng)，身體搖晃了一下，額上甚至沁出了些汗。楚靜宸見他這樣，不由自主想伸出手扶他，卻被寶成的喊聲打斷，收回了手。

    “陛下，太醫(yī)......太醫(yī)來了！”

    剛剛從寢殿出來后，顧然讓他速去傳太醫(yī)去皇后宮中，他看陛下蒼白的臉色，以為出了什么大事，連滾帶爬地跑去召了隨行太醫(yī)來。進來回話的時候，寶成這口氣還沒順過來，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好不滑稽。

    “到底怎么了？你不舒服？”楚靜宸見寶成帶了太醫(yī)來，眼神更加疑惑了，還以為是顧然哪里不適，心里也生出些擔心來。

    顧然皺著眉，表情有些不自然，也不看她:“那盤點心里頭加了杏仁粉?！?br/>
    楚靜宸一怔，想起顧然方才的神情，看著眼前仿佛脫了力的男人說不出話來。

    她的母妃早逝，她不能吃杏仁這件事，連父王都不知道。原本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兒時在天虞山偶然吃了一次之后，就渾身起了紅疹，呼吸困難，差點要了她的命。

    那次差點把凌霄和顧然嚇死，自此之后她才知道自己不能吃這種食物。

    “皇后吃不了杏仁，以后進來的膳食，要查驗干凈?！?br/>
    屋里此時除了他與楚靜宸，還有寶成和暖玉兩人。這一句也不知是對誰說的，寶成與暖玉對視一眼，皆斂眉稱是。

    殿內(nèi)的氣氛有些尷尬，顧然輕咳一聲，從暖榻上站起來，寶成趕緊收回在陛下和皇后娘娘之間來回亂飄的小眼神，跟著顧然出去了。

    暖玉小心翼翼地問:“主子，您不能吃杏仁嗎？”

    楚靜宸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聽到暖玉的聲音，才把自己從思緒里拉了出來，點點頭。

    “奴婢該死，跟在主子身邊這么多年，連主子不能吃什么都不知道?！迸裥睦锖茏载?，雖然她并不知道主子吃了杏仁會怎樣，但看陛下剛剛的反應，一定很嚴重。

    “沒什么，這事父王都不知道，你不知也情有可原。”

    王爺都不知道？那陛下又怎么會知道呢？

    暖玉左手摳著右手在那越想越糊涂，楚靜宸看她一眼:“別瞎琢磨那些不相干的事?！?br/>
    暖玉被看穿了想法，臉一紅，低聲應了。

    若對一個人有許多壞的回憶，那可就此決絕，此生不見；

    若對一個人有許多好的回憶，那可忽視瑕疵，故劍情深；

    最怕是好壞混在一起，還分不清楚多少，這些回憶隨便翻開一頁，都能讓你淚流滿面。既不想要，又舍不得扔；彼此辛苦，卻難以割舍。

    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