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瑞!對客人要有禮貌?!?br/>
教皇陛下的鳥,自然只有教皇陛下才能管。四十二世教皇艾比蓋爾陛下,終于在寵物鳥的鋪墊下,走下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王座。面對這個面相慈祥,實則城府如海的主宰,梁珂沒來由地胸口一悶,他趕緊俯身施禮。
“贊美我主萊特!愿教皇陛下神恩永在?!?br/>
“我主與你同在。呵呵!阿拉貢先生的祝福語倒是新穎,怎么?這是神界新近流行的話嗎?”
連三句話都不到,這就開始考問了,梁珂趕緊把早就準備好的說辭端了出來。
“陛下可不要取笑我了,我怎么會去過神界呢!說真的,我連描述神界是什么樣子的書都沒看過一本?!?br/>
艾比蓋爾與費林特對視一眼,抬手示意梁珂坐在鑲滿寶石的椅子上,自己則坐在梁珂對面,費林特識相地從酒柜中拿出一瓶教皇大人愛喝的瑪迪利酒,為艾比蓋爾和梁珂各倒了一杯,然后靜靜地站在艾比蓋爾身邊。
“關于你的事情,皮托亞、啟德安斯和阿爾杰都跟我提起過。不過,你也應該清楚,神使身份特殊,而且……而且我主萊特并沒有給過我啟示,所以……這需要一個過程?!?br/>
“阿拉貢能夠理解陛下的擔憂,您就當我是一個神學的學徒好了,希望陛下能夠為我指派一位英明的導師,指引我在光明的道路上走得更遠?!?br/>
艾比蓋爾心里一松,果然如費林特所說,這個小家伙還是非常識相的,并不打算舉著神使的牌子到處惹事,不過,他依然要親自摸摸對方的底。
“阿拉貢先生能夠理解我的苦衷最好,不過,我很好奇,神使難道不應該來自神界的天使降臨嗎?”
梁珂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你不轟我走,我就是一問三不知,反正有光明帝花為證,誰也不敢揭露出自己這個冒牌貨的身份。
“在陛下面前,阿拉貢不敢撒謊。關于我這個稀里糊涂的神使身份,還是在拉姆貝特角的時候,阿爾杰主教第一次提起,說是我主萊特給了他啟示。到后來皮托亞神座見到我的時候,也許是我主真覺得小子還有些用處,就賜下一朵光明帝花做為身份證明,冥冥中,我只聽到一個威嚴的聲音告訴我,到教廷山好好向陛下學習神學,學成之后要替您分憂,代我主播撒光明。這一切對我來說,就跟做夢一樣,阿拉貢自己知道自己的能力水平,就是學上一生一世,也比不上陛下的萬一,學成之后能夠在自己的領地上多多傳播福音也就知足了,服侍我主,代主傳播光明當然是陛下您的份內事,哪里是我一個小小的子爵能背負的責任。以后陛下和各位神座可千萬不要再提神使一說,這可是要羞愧死我的呀!”
梁珂這番話說得老教皇老懷大慰,心態(tài)端正,位置準確,這才是他需要的答案。明確了對方的想法之后,老教皇才懶得管萊特大神到底說過些什么,他向費林特遞了一個眼色,費林特心領神會,從懷中掏出一只紫金色的名牌,還有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遞到梁珂手中。
“抱歉!阿拉貢兄弟,下面人辦事實在是粗心,居然給你發(fā)錯了名牌。這塊紫金名牌級別更高,你拿著這塊名牌,除了陛下的寢宮和一些特殊禁忌的場所之外,教廷山可以通行無阻。”
“你手中是教廷所有的研究所和實驗室機構名冊?!苯袒拾壬w爾接過話頭,繼續(xù)說:“既然是來學習,就不要只專神學,你可以選擇一些喜歡的領域,與那些書呆子一起研究研究,年輕人多多充實自己的知識有好處?!?br/>
說完,艾比蓋爾站起身走向那張巨大的辦公桌,經過費林特身邊的時候老教皇吩咐道:“今晚的酒會一定要熱鬧,教廷山已經很久沒有客人來了,跟穆巴沙說,讓他把外城那個什么王子帶來的舞蹈團請來,讓大家都放松放松?!?br/>
梁珂對教皇陛下的厚愛自然千恩萬謝,撅著屁股行了好幾個觸膝禮,才在費林特的陪同下離開了艾比蓋爾的辦公室。梁珂的感激是發(fā)自肺腑的,一是感謝這個老家伙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二來是感謝這個老糊涂居然為自己創(chuàng)造了到處跑的機會,梅根信中說過,干多撒被關押的地方,就在那片研究院之下,艾比蓋爾的安排,無形之中讓尋找干多撒的難度降低了不少。
教廷既是這個大陸權利的中心,也可以說是財富的中心,為了迎接一位身份不明的神使,在杜馬爾宮足有籃球場大的宴會廳中,擺了兩排泰西黃楠木餐桌,大小神官來了一百多人,教皇陛下沒有親臨,指派沃阿木神座主持晚宴,費林特也懶得給梁珂一一介紹,在一聲整齊的“與主同在!”之后,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就各自開懷暢飲起來。宴會的主菜、輔菜、甜點、冷食極盡豐富,數百仆從飛奔往復,上了三個多小時還沒把菜上齊,這樣的吃法可愁壞了梁珂。不為其他,只是他胃口有限,每一道菜都是精工細作,口味上佳,他每道菜都嘗幾口,也早早把肚子填滿了。看著眼前的菜品,總覺得下一道有可能更好吃,所以只能偷偷咽下口水,等著下一道菜端到面前。如此,也不知道錯過了多少珍饈美味,梁珂只能哀嘆自己沒有“肚量”,看著侍者再將面前沒動過的菜一道道撤掉。
“怎么?菜品不合口味?”就在梁珂發(fā)愁的時候,裁決神座皮托亞端著酒杯來到他的跟前,梁珂趕緊放下刀叉站了起來,一臉苦笑地回答說:“說出來真是丟人,阿拉貢人小位微,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珍饈美味,現(xiàn)在正在發(fā)愁該吃哪個,不該吃哪個。您來得正好,快指點指點我這個沒見識的人,該向哪道菜動手?”
皮托亞嘿嘿一笑,用端著酒杯的手指了指餐桌上的菜品,不慌不忙地說:“教廷山上所有的食物當然都是世界上最好的,你隨便選一道品嘗一下,都會回味無窮?!闭f到一半,皮托亞將酒杯放下,指著一盤翠綠的時蔬說:“如果你喜歡吃酸,那就不能不品一品這道‘鳳梨汁灼青麥’,這可是用全大陸最好的小麥幼苗燒制而成,我聽有人跟我說過,你別看盤中就只有小小幾棵嫩綠的麥苗,那可是從一畝地的上等麥田中優(yōu)選出來的。由于麥苗剛剛長出來,還在水下,經驗豐富的廚娘需要把所有麥苗都拔出來,選出最好、最嫩的做為食材,所以??!你每吃掉一口,都相當于一個人一個月的口糧?!?br/>
梁珂聽到這里,就感覺心臟猛地抽搐了兩下。這幫打著神仆旗號的蛀蟲,每時每刻都吸食著民脂民膏,卻在信徒面前裝扮出圣潔的樣子,這么丑陋的一群人,怎么配代表光明?想到這,梁珂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拿起餐巾把嘴擦凈,陰沉著臉端起面前的清水杯漱了漱口。皮托亞還以為他不喜歡面前的菜肴,又熱情地介紹其他菜品,梁珂起身擺了擺手,笑著說:“吃得太多了,什么山珍海味都不能再往肚子里塞了,神座把這些菜肴夸得天花亂墜,也只能讓我眼饞啊!”
皮托亞笑著拍了拍梁珂的肚皮說:“年輕人,懂得控制是成熟的表現(xiàn),對吃飯也是一樣?!闭f完,他端起酒杯,向梁珂使了一個眼色,輕聲說:“既然吃飽了,我們就去花園里看一看秋實美景吧!”
“如您所愿!”
杜馬爾宮中花園無數,但這座花園中奇花異草遍布,假山奇石林立,數條清溪從山上流下,緩緩匯入一汪圓形水潭,溢滿的水又形成一個小型瀑布,汩汩落到下一層一座青銅天使塑像上,發(fā)出好聽的“叮咚”聲,所以很多惡趣味的仆役給這個花園起了一個花名字,叫做“天使澡盆”。
兩個人邊走邊聊,繞過小水潭,逐漸遠離了大宴會廳的喧鬧,在一處假山的陰影處停了下來。
“呵呵!教皇陛下對你的到來還真是重視?。≡诮掏⑸?,這么盛大的宴會已經很久沒有組織過了?!?br/>
皮托亞坐在一塊凸起的山石上,抬手示意梁珂也坐下。
“裁決神座快不要開我的玩笑了,我的到來只是給大家一次狂歡的機會而已,阿拉貢清楚自己的分量?!?br/>
梁珂搓著手,閃爍的目光落在腳邊的鵝卵石上,看上去一臉不自然。皮托亞輕笑一聲,嘆了口氣說:“在咱們的教皇陛下眼中,還有誰是重要的呢?”
皮托亞這話帶有明顯的情緒,梁珂抬頭下意識地掃視四周,皮托亞瞇著眼睛搖了搖頭說:“放心!我們說的話他聽不到?!?br/>
對那個老家伙,皮托亞已經懶得用敬稱了,梁珂這才相信裁決神座的確可以逃過教皇的監(jiān)視。他剛準備說話,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xiàn)在腦海中,讓他驚出一身的冷汗。萬一……萬一這個家伙是代表教皇來試探自己的該怎么辦?
皮托亞對梁珂驚疑不定的反應并不感到稀奇,如果聽到他的話,還能保持淡定,那才叫稀奇。
“政治,無處不在,在教廷山也一樣存在?!逼ね衼喠闷痖L袍的下擺,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然后繼續(xù)說:“艾比蓋爾在教皇的位子上已經足足坐了二十年,坦白說,在最初的十年中,無論是教務處理,福音傳播,還是大陸格局的控制,他做得都很好,那時候沒有任何人質疑他的執(zhí)政能力,教廷山的每一個人都希望教皇陛下長命百歲,把光明神的福音傳播得更遠,更長久?!?br/>
說到這里,皮托亞嘆了口氣,話鋒一轉繼續(xù)說道:“可是,好景不長,最近的十年,他開始疏于教務,除了他的幾個親信,很少見人。你也看到了,即便是今天這么重要而隆重的宴會,他也不會出席?!?br/>
皮托亞話語微頓,見梁珂坐在對面低眉看著自己的腳尖,絲毫沒有接話的意思,只能換個思路繼續(xù)說:“教廷山是這個大陸上至高無上的存在,是我主萊特大人的神輝發(fā)祥地,可以這么說,這里就是光明的代名詞。但是,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教廷山并不光明。”
梁珂似乎如夢初醒,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下天空。教廷山與大陸的其他地方一樣,也有夜晚,今夜卻見不到星空和明月,黑漆漆的天空如墨染過一樣,如果不是杜馬爾宮到處都安放著明亮的琉璃燈,恐怕互相對坐都看不到對方的臉。
皮托亞對這個年輕人的愚笨感到很不滿,自己引導了兩次,可這個家伙就是不上道,依然是跟一個弱智兒一樣,好像什么都沒有聽明白,他皺緊眉頭繼續(xù)說:“你來的時候應該也看到了,教廷山的天空是灰蒙蒙的,這樣的情況就是從十幾年前開始的,而這種灰暗也正影響著人們的行為,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人家問到自己頭上,再裝聾作啞恐怕說不過去了,梁珂摸著臉上的胡子茬,認真思考片刻,然后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哦?”
皮托亞再有涵養(yǎng)也無法忍受他的輕慢,裁決神座憤然站了起來,倒是把梁珂嚇了一跳。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來教廷山,也不敢詢問萊特大人給你的任務。但是,做為手持光明帝花降臨的神使,你就不覺得這一切過于反常嗎?你不認為自己應該做些什么嗎?”
梁珂抬頭望著皮托亞因為氣憤而不住顫抖的胡須,慢慢站了起來,伸手拍掉屁股上的浮塵,然后認真地說:“我不認為這有什么反常,明亮或者是暗淡,都是光明的一種形式。既然我主安排艾比蓋爾坐在那張椅子上,那么他的意志就應該是我主的意志,既然教皇陛下都不擔心天空的暗淡,裁決神座又何必為難自己呢?我們有時間還是喝喝酒、飲飲茶,神座要是得閑,阿拉貢非常愿意向您請教一些光明神術的使用方法,雖然我一個魔法也發(fā)不出來。走吧!走了這么遠,我也消化得差不多了,神座還是再給我指點一下如何品嘗教廷山的美味佳肴吧!”
說完,梁珂當先向來路走去,皮托亞望著年輕人堅定的肩膀,看不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只能遺憾地搖頭,準備另外找機會再探探這位神使的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