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越他們回去,向丞相還有包括他在內(nèi)的三位將軍述職的時候,他就隱隱覺得不太對。
姓景的要親自南下,他當(dāng)時就覺得有貓膩。
從小一起長大的死對頭,他絕對比好兄弟更了解這人。
景鶴玄這個人冷漠的很,對誰都是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
李越那三個心腹也是因為有用,聽話又忠心,才慢慢被接納。
姓景的在少年時期可以說就是一尊戰(zhàn)爭機(jī)器,當(dāng)上大將軍之后更甚,除了殺敵就是練武。
所以無論是關(guān)于末世之初,在老皇帝那件事上,還是現(xiàn)在親自南下,又放著袁老不管去了什么桃源城,統(tǒng)統(tǒng)很可疑。
這一系列行為,是真的不符合姓景的平素行事作風(fēng)。
很有趣,他一定要去看個究竟。
……
這邊邢程振告黑狀,那邊桃源城,張興也將消息送到了。
只是他被攔在了外圍城墻的甕城前,是景鶴玄出來跟他見的面。
何席胥這一到,事情就別想簡單解決。
“先不說悍將若是真的出世,他能否處理出力幫忙,施大夫這邊他一定會來探個究竟的?!睆埮d憂心忡忡。
景鶴玄沒有說話。
張興說的話很有道理,對付何席胥不是一兩天了,他知道自己心態(tài)穩(wěn)住才是最重要的。
眼下他需要考慮的是,怎么樣才能保護(hù)好施翎遙,不被何席胥騷擾。
也不能被他發(fā)覺異樣。
景鶴玄沉吟片刻:“你先回去,通知袁老即刻出發(fā)回帝都,他若是不從……”
張興苦著臉:“袁老肯定不會聽的?!?br/>
景鶴玄掌心一翻,出現(xiàn)一卷明黃色卷軸。
張興一愣,刷地就跪下了。
他將手中的圣旨遞給張興:“拿著這個,就說,這是命令?!?br/>
張興雙手接過圣旨:“是!”
風(fēng)雪中,張興的身影快速離開。
景鶴玄站在甕城城墻之上,袍擺獵獵飛舞。
他負(fù)手而立,面色沉靜如水,讓人看不清楚什么想法。
“出什么事了?”身后傳來施翎遙的聲音。
景鶴玄轉(zhuǎn)身,看著她,雖然知道她肯定能“聽”“看”到發(fā)生的一切,依舊將剛才得到的消息告訴她。
施翎遙挑眉:“這個何席胥,聽上去似乎是個攪屎棍,唯恐天下不亂?!?br/>
景鶴玄攤手:“顯而易見?!?br/>
施翎遙無所謂的樣子:“他若來招惹我,我肯定不會龜縮不出的?!?br/>
景鶴玄深深凝視她,片刻,沉聲說:“施大夫,我想加入你的桃源城,還請指個明路?!?br/>
他看著她,問:“你到底是何身份?”
施翎遙回視,面色平靜,反問:“我爹娘為什么不待見你?”
景鶴玄:“?!”
被反將一軍,他整個人都呆愣住了。
隨即自嘲一笑:“我們?nèi)硕家詾楸舜穗[瞞得很好,沒想到被隱瞞的人早就發(fā)現(xiàn)貓膩了。”
他看著施翎遙的眼中有欣賞和寵溺:“不愧是你?!?br/>
原本他還想坦白自己猜到了施翎遙的真實身份,誰知道這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倒是給自己出了個難題。
怎么辦呢?
當(dāng)年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坦白?
聰慧如她,既然已經(jīng)看出了端倪,那就不會好糊弄。
更何況他并不愿意糊弄她。
既然想要跟她坦白,那就先從自己開始吧。
他示意施翎遙跟他先回屋,不要站在城墻上吃風(fēng)雪,雖然不怕冷吧,但是頂一身積雪也很不舒服。
兩人回到了甕城中的小醫(yī)館,景鶴玄自覺拿了爐子上的水壺,給兩人倒了兩杯熱茶。
一切做完,在桌邊坐定。
他微微嘆氣:“這件事對于我來說,實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br/>
施翎遙一抬手,示意他講。
“我們小時候見過?!?br/>
第一句話就讓她意外,但是又在意料之中。
她確信自己并不認(rèn)識景鶴玄這號人,了然點頭:“看來是我忘記了一些事情?!?br/>
景鶴玄深深看她一眼,片刻后,道:“我爹的仇家趁我回青城祖宅避暑探親,要綁了我去威脅我爹,被你發(fā)現(xiàn),及時通知了被調(diào)虎離山的暗衛(wèi)們?!?br/>
施翎遙大概猜到了后來發(fā)生的事情。
“我的疏忽,那次之后余黨沒有清理干凈,他們報復(fù)你,將你綁走,在那過程中你的頭部受傷,忘記了那一段相關(guān)的記憶?!?br/>
施翎遙看著景鶴玄:“也包括你?”
景鶴玄回視,眼中似有風(fēng)暴醞釀,聲音沉沉的:“對,也包括我?!?br/>
施翎遙唇角壓了一點,眉頭微蹙:“我都不記得了?!?br/>
景鶴玄看著她,手指動了動,按捺著想摸摸她發(fā)頂?shù)臎_動,喉頭滾動。
片刻后,緩緩開口:“以前……我不能說不重要,至少在我這里,非常重要?!?br/>
他一字一句似乎都在斟酌,說得很慢。
“你不記得沒有關(guān)系,有我記著?!?br/>
“只是我希望,我們今后,還會有更多的回憶,一起?!?br/>
施翎遙沉默。
景鶴玄見狀,眼中情緒逐漸崩裂。
他克制著自己,聲音壓抑問:“不行嗎?”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加入桃源城需要什么條件,我都愿意?!?br/>
“這樣也不行嗎?”
施翎遙有點動容。
她看著景鶴玄,看到他在輕微顫動的指尖,心中微微一緊。
最終她還是妥協(xié)般輕嘆一聲:“條件很簡單,也很難,你不會愿意的。”
景鶴玄固執(zhí)地盯著她:“你不說怎知我不愿?”
施翎遙:“條件事關(guān)我桃源城最大的秘密,你若是知道,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須加入了?!?br/>
聞言,景鶴玄輕笑一聲,那雙眼里瞬間閃過明亮的光:“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
她挑眉:“你的身份在帝都不簡單吧,能如此輕易就離開?加入桃源城可是沒有退出的機(jī)會?!?br/>
被問及這件事,景鶴玄沉默一瞬,回答:“的確不簡單,但是……”
他看著她的表情專注又堅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履行當(dāng)年給我自己立下的誓約,此時此刻,我若能一直跟你在一起生活了,那么我這些年所有的努力便都有了回報?!?br/>
施翎遙看著他,突然心中有種迫切想知道他們幼時的相識是怎樣的。
少年時期的景鶴玄,大概也是像現(xiàn)在一樣吧?
景鶴玄看她表情松動,主動問:“或者你是否愿意回答我,你其實并不是人類,對嗎?”
施翎遙猜到他大概猜到一些真相,卻沒想到他似乎知道的比自己以為的更多。
“對,或者說,我既是人類,也是僵尸?!?br/>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