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旅方式，無非是車馬舟行，排除走路與馬車，對謝無雙而言，騎馬自然是最好的選擇。但鑒于慕白渾身透出的柔弱書生氣，謝無雙決定還是乘船。

    渝州處于梁州城下游，坐船過去，雖比不得陸路騎馬快捷方便，但也算是較為輕松省力的。

    顯然慕白并沒有深刻理解謝無雙的好意，他皺了皺眉，不領(lǐng)情地問道：“為何不騎馬？”

    謝無雙不忍挫傷他的積極性，找了個比較委婉的措辭：“騎馬過于勞累?！?br/>
    慕白若有所思：“的確，乘馬對女子而言會有些勞累過度?！?br/>
    謝無雙：“……我突然覺得，騎馬也不錯?！?br/>
    慕白嘴角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謝姑娘，你莫非覺得，我不能騎馬？”

    謝無雙腳底一個趔趄，這句話固然說道她心坎里，不過慕白能做到如此直言不諱，比起某個打死也不愿承認(rèn)自己弱點的教主，委實不容易。謝無雙私以為，誠實是做人的基本美德，僅憑這一點，慕白這孩子將來絕對能大有一番作為。

    身后大有作為的慕白悠悠道：“你不知六藝之中，有射御這一項么？在下不才，雖只是個文弱書生，但六藝還是略略精通的?！?br/>
    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

    集市之中的良馬，自然是比不過謝無雙常騎的那匹踏雪，但好歹也尋到兩匹勉強(qiáng)可入眼的。

    慕白丟下一塊金燦燦的銀子，雙手執(zhí)起韁繩，謝無雙見他一腳勾住馬鐙子上，身子借力向上一躍，像是曾經(jīng)這么做過無數(shù)次，輕輕松松便跨上那匹高頭大馬。

    “謝姑娘，如何？”慕白撫著馬背上的鬃毛，得意問道。那匹棗紅色的馬在他手下，乖乖踏了幾步。

    謝無雙跟著躍上另一匹白馬，笑而不答，道：“我叫你慕白，禮尚往來，你也不該這么稱我?！?br/>
    慕白沉吟：“我叫你無雙，可好？”

    謝無雙握著繩的手抖了抖，慕白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每個音都真真切切落入她耳中。他嗓音低沉優(yōu)雅，極為好聽，話說到最后的那個“好”字時，尾音微微上挑，帶著三分慵懶七分調(diào)笑的語氣。若是沒有一點心理準(zhǔn)備，絕對會被勾得心律不齊，血脈噴張。

    謝無雙暗中呼了一口氣，平復(fù)了下心情，還好還好，他只是個相貌平凡的書生，若是長得再好看些，簡直可以去禍害這天下的萬千少女。

    人間四月，正是外出游玩的好時節(jié)。

    離開梁州城，在官道上策馬飛馳，謝無雙發(fā)現(xiàn)慕白真如自己所說，馭馬之術(shù)絲毫不輸于任何人，甚至幾個細(xì)微的動作，都透露出他精通于此。

    唯一可惜的，是慕白畢竟沒有武功在身，再高超的技術(shù)，奈不住身體底子太弱，半天的功夫，他面色越發(fā)蒼白，連緊握著繩的指節(jié)，也幾次險些抓不穩(wěn)。

    謝無雙忙勒住馬，對慕白說：“要不要休息一會？”

    慕白點點頭，他與謝無雙在路邊一家茶鋪歇腳。

    兩層樓高的小茶樓，稀稀拉拉擺著幾張桌子，人不多，生意看上去并不好，里面充斥著一股韭菜大蒜的刺鼻腥味。泡茶的器具也都是些零散的粗瓷，拼不出一套完整的茶具。

    茶水是用開水臨時沖泡的散茶，沒有半點講究，更談不上什么好喝不好喝。

    謝無雙幼年就跟隨東方教主等人行走江湖，品嘗過山珍海味，也經(jīng)歷過粗茶淡飯，知道這樣的茶水，不能品，只是用來解渴而已。

    她端起茶杯，長長喝上一口，以消解旅途的疲憊。

    店家不知從哪弄來了一些小菜，又端來一疊茴香豆，看上去放了很久，顏色味道都不新鮮。

    慕白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但依舊飲了幾口茶，抬頭正見謝無雙有滋有味地嚼著茴香豆，如同面前是玉盤珍羞一般。

    慕白不由哂笑，面對謝無雙投來的目光，他解釋道：“無雙，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以前遇到的一些人?！?br/>
    “是嗎？”謝無雙不覺問道。

    慕白又抿了一口茶，目光變得悠遠(yuǎn)伸長，似乎透過窗戶眺望蒼茫的天際，回首遙遠(yuǎn)的過去。

    “他們……也像你這樣，從不計較吃什么喝什么，”慕白慢慢說道，一字一字對謝無雙形容，“不過也只有這一點相似。當(dāng)生與死都掌握不了時，人也就不會計較好壞與否。”

    謝無雙聽他像是在講過去經(jīng)歷的種種貧困與苦難，微微笑，語氣放柔許多，有股安撫人心的力量在其中：“其實也沒差多少，江湖中有太多恩怨情仇，也許今日還活得好好的，明天就死于仇敵之手?！庇绕涫巧碓谛敖?，無時不刻不被正派人士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每次出門遠(yuǎn)游，只要被人發(fā)現(xiàn)了身份，謝無雙很少能不受一點傷全身而退。

    “所以你這次去渝州，其實是因為江湖中的事情？”慕白順?biāo)浦蹎柕馈?br/>
    謝無雙不想讓他知道太多，支支吾吾了半天，奈何慕白比一般人更為堅決，也更不容易打發(fā)。

    “我不求知道全部，但至少也有權(quán)了解你要去渝州做什么吧??？這樣也好幫你?！?br/>
    謝無雙苦笑，幫？她倒寧愿他不要插手，萬一遇上什么危險怎么辦？

    “最近江湖上發(fā)生幾起暗殺，殺人手法殘忍，且被害者都是武林門派的弟子，我就是要去調(diào)查這些暗殺?！?br/>
    慕白聽罷，良久沒有做聲。

    謝無雙以為他是害怕了，無端被卷入這么危險的事情當(dāng)中，頓時有些埋怨自己，為何不早些告訴他緣由，也好過讓他冤枉跑這么多路。

    “慕白，你若不愿去，可先回梁州，此去不算太遠(yuǎn)，官道來往人多，也很安全?！敝x無雙安慰他道，“我不需那么多銀子，借我五兩便好，等我回去后，定會加倍償還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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