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法端著紅酒，站在院子里看著漆黑的天空。算計著。

    這時，女秘書破門而入，哭哭啼啼跪坐在吳法身前。

    啜一口如血酒漿，如飲人血?？粗婊◣в甑呐貢瑓欠ǖ恼f了句：“天要塌了？值得你如此不顧形象。”

    女秘書怯道：“沒有。老板你，就是天……”

    吳法看著女秘書的柔弱和膽怯，滿意地點點頭，笑道：“我叫什么名字？”

    “老板……我，我不敢……”女秘書不敢直接回答。

    “回答我?！眳欠ㄕZ氣淡定，不容置疑。

    “吳，吳法?！迸貢薜?，眼淚瑩然。

    吳法視而不見：“知道我名字怎么來的嗎？”

    “不知道。你沒跟人說過，我怎么知道？”女秘書語氣幽怨。

    “呵呵，你說你，中文都沒學(xué)好，還天天跑去學(xué)英文。英文學(xué)來干什么，要出國，花點錢就能雇到一堆中英文流利的，華裔、老外，隨你挑選，浪費時間在這上面，還不如做做白日夢，養(yǎng)心安神。你在什么位置，就要考慮這個位置應(yīng)該做什么事。人無完人，不可能事事精通，也沒有必要處處出類拔萃。古往今來，所謂英雄人物，不過是在特定時刻超越普通人，大多數(shù)時候，他們和普通人一樣平庸、無知、愚昧、愚蠢?！眳欠ㄕZ帶嘲笑。

    女秘書小聲嘀咕：“我不是怕你出國被人騙嗎？還不是為了你好。”接下去問道：“老板，你的名字，一定有什么不一般的說法吧？”

    吳法對女秘書的衷心，心底首肯，臉上卻平靜如死水：“也沒有多大來歷。一個成語而已，無法無天，就這么來的。別人都當(dāng)‘無法無天‘是貶義詞，但我這里不是。

    “無法，說的是做事不能拘泥于成法，不能被固有規(guī)則所限制，束手束腳，不能施展自己的才能；無天，意思更進一步，不能讓人騎在我們頭上，不能任人宰割、作威作福、給我們設(shè)定規(guī)則，我們要有自己的規(guī)則，別人要站在我們這邊，也要遵守我們的規(guī)則?！眳欠ㄕ局?，望著天，似模似樣。

    一瞬間，女秘書坐在地上仰望，吳法的身影，遮住一大片天，更見高大。她喜歡強者，愿意做強者的附庸，這樣不用奮斗，就可以坐享漁利，可這樣的想法，在吳法這里行不通，吳法不養(yǎng)庸人，不擺花瓶。

    見女秘書被自己幾句話折服、擺布，乘勢加一道緊箍咒：“知道我為什么選你做我秘書嗎？”

    女秘書一臉崇敬，望著吳法搖搖頭。

    吳法盯著女秘書眼睛，緩緩道：“漂亮女人很多，漂亮、聰明的女人很多，漂亮、聰明又有野心的女人也很多，但漂亮、聰明、有野心又有上進心的女人卻不多。你正好是屬于不多的那一類。我不養(yǎng)沒用的人。這次事情辦得如何你心理清楚，再有下次，我會收回給你的一切。”

    “不，老板，不會再有下次，我保證！”女秘書誠惶誠恐地道。

    酒杯往旁邊碎石路一扔，吳法拉起女秘書的手，說道：“起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br/>
    女秘書順勢爬了起來，小心翼翼問道：“老板，下面該怎么辦？”

    吳法擺擺手，留了個后腦勺給女秘書，說道：“無妨?！?br/>
    女秘書小跑著跟上，獻媚道：“老板，對這件事情我有些看法，我想請你指點。”

    “說?！?br/>
    “之前我以為，表面上說由她決定資金投向，實際上她一個小丫頭什么都不懂，最后只能任我們擺布，投資項目仍舊是我們說了算。這樣有幾個好處，一是回饋了她對囡囡的恩情，還不用付出任何東西；二是在媒體面前建立知恩圖報的高大形象，在道德層面上占據(jù)制高點，為最終決策建立了一個擋箭牌；三是把各方壓力集中到她身上，不會影響到我們的決策，最終我們決定了投資目標(biāo)，還可以把責(zé)任推到她身上，市里、省里的人有再強的后臺、關(guān)系，托人情說項，我們都可以把責(zé)任推給她，還占據(jù)了道義這個牌坊，可以封堵來人的嘴。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老板你好厲害，用得出神入化?！迸貢鴿M眼仰慕。

    “繼續(xù)說。”

    “只是我不明白，為什么要增加十倍投資，十億元完全足夠了啊?！迸貢粗鴧欠▊?cè)臉，想看出點眉目，卻像看著一汪深潭，沒有絲毫波瀾。

    吳法突然犯了茶癮，也不管時已入夜，快步坐到茶幾前，親手沏了壺茶，緩緩品一口，說道：“還是茶更好。來，嘗嘗。”說著，把一杯茶推到女秘書身前：“中華文化，盡在這杯茶里。其他事，喝完再說?！?br/>
    這茶，是吳法專用，向來不給人喝，自己也從來不讓碰。女秘書想起幾個月前，一個年輕女子來見吳法，吳法刻意用這款茶招待，第二天，女子神神秘秘走了。事了，吳法告訴女秘書，這女子是自己人。

    想到這，女秘書把心一橫，臉帶潮紅，仰頭把茶喝得一干二凈，頗有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心底嘀咕，沒有付出，哪有收獲，人生有更多更重要的東西，成為老板的自己人是自己展翅高飛的機會，做一輩子小秘書，哪有做自己人強，哪怕是慢性毒藥，被吳法控制，也比失去現(xiàn)在光鮮亮麗、進出豪門的生活強上百倍。一血丟就丟了，無所謂了，努力這么多年，儲備這么多年，奮斗這么多年，不就為搏一個出人頭地嗎？

    吳法看女秘書的作態(tài)，知道她想岔了。忍不住敲了敲女秘書光滑的額頭，說道：“胡思亂想什么？我要的是人才。女人，我還少嗎？”

    看著空空如也的茶杯，惋惜道：“這么好的茶，我都舍不得多喝。牛嚼牡丹，可惜啊。”

    女秘書喝下茶，滿口生津，從來沒有喝過這么好的東西，對吳法的嘲弄也不往心里去，說道：“老板，你喜歡小母牛嗎？對了老板，這茶這么香甜可口，入口生津，口感變幻莫測，先是微苦，立刻又回甘，反復(fù)多次，更增甘美；茶水也不像一般的茶那么淡薄，有一種厚重滑膩的觸感。這到底是什么茶？”

    吳法沒好氣地道：“昆侖山巔，母樹雨前，甘厚香永。算你有點見識，沒白費我的心血?！?br/>
    女秘書不知道母樹是什么樹，也不管雨前是什么錢，說道：“昆侖山的啊，綠色無污染，天然又環(huán)保，好茶，再來一杯?！币贿呎f，一邊往自己杯里斟滿茶。這次，小心翼翼的小口品嘗，閉上眼睛，慢慢回味：“這比什么康帝、黑皮諾好十倍百倍，不，比起這茶，康帝之類的舶來品，根本沒資格提鞋?！?br/>
    吳法無語，一陣無奈。綠色、環(huán)保，這樣評價母樹茶，也算別開生面了。

    只是這調(diào)子，一旦走歪，想要扶正，就難了。索性不去理會。

    夜色深沉，茶香馥郁。人事紛雜，何以解憂，唯有母茶。兩人不言不語，你來我往，飲至月上中天，方才作罷。這又是個不眠夜，夠得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