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天氣不錯,川城熱鬧非凡,來趕集的人似乎也出奇的多。
蘇逸有些日子沒見著這么多人了,她戴著一頂帽子,混在人群里倒還不算太顯眼,但另一邊的阮鈴芳卻不遮不掩,皮膚在陽光下白得發(fā)亮。
“你要是在夜里穿上一雙紅鞋,再倒騰個跟我一樣的妝容,想必對驅(qū)鬼十分有效?!?br/>
阮鈴芳只攥緊了自己手里的青藍布包,對蘇逸笑了一下,沒有應(yīng)話。
兩人到了西街郭家地界,遠遠就聽見有婦人三五成群在街邊高聲閑談。
“郭老爺西去當(dāng)晚,聽說府上就鬧鬼了,說是有女人的笑聲,嚇得府上好些仆人逃了,郭家?guī)讉€兒子風(fēng)塵仆仆趕回來,前兩天就說下葬,現(xiàn)在還沒落土,各個又都不見了?!?br/>
“我看八成是幾個兒子都不想負責(zé),故意跑路的!”
“那女人的笑聲呢,這事兒怎么解釋?我看啊,這就是郭老爺?shù)恼曳蛉藖韴蟪鹆?,兒子又如何,反正沒一個是她親生的。”
“說什么呢,什么正室夫人,老早就死了的人了,聽著怪瘆人的!”
論起街頭八卦,總是婦人優(yōu)先。
就算有男人好奇,也不過是湊近旁聽兩句,是一句話也不敢多問的。
蘇逸在郭府門口站定,眼神上下掃視著門前的奠儀。
嘖,這奠字也未免太大了,又扎眼又難看。
“按我說啊,這郭老爺既然死得順心,便應(yīng)算是喜喪。怎么倒被這些人弄得這么沉重?”
阮鈴芳還是半句回復(fù)都欠奉,只是在門口呆呆地站著。
“不進去?”
“兩天前這里就已經(jīng)空了,堂中只有郭老爺一副棺槨,再沒有其他人了,進去也找不到人?!?br/>
蘇逸聞言,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誰說我是來找人的?這里陰氣森森,我自然是來找鬼??!”
說著,她把大門一推,倒是背著雙手大搖大擺地朝里邊走去了。
阮鈴芳腳下有些猶疑,再一抬頭看著前面的蘇逸,她咬了咬牙,這才踏著碎步跟了進去。
冷!不是一般的冷。
此時正值鱖魚鮮美的陽春三月,可自打進了院子,阮玲芳就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像是毒蛇從腳下直挺挺的攀上人的后背,在耳邊嘶嘶地吐著信子一般。
中院兩側(cè)的花園里,不少枝椏掛了白紙燈籠。
地上雜草不深,不過細細看來,也是有幾日未曾修理。
若是夜晚點燈,其實這里倒也沒有顯得那么凄慘,可這些陣仗偏偏白日看來又顯得足夠荒僻。
到了正廳,一副黑沉沉的棺木正在廳堂中心躺得平穩(wěn)。
蠟燭早就燃盡了,室內(nèi)沒有絲毫的煙火氣息。
蘇逸一聲長嘆,“你說你這么多天都沒下葬,天氣雖然不算太熱,但總歸是悶在棺材里頭,你的尸身會不會臭得見不得人了?”
蘇逸沒看身后,只一個人念叨著。
這時,阮鈴芳才剛跟著走了進來。到了堂前,她先是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剛要跪下磕頭,卻忽然聽見“嘭”的一聲。
她驀然抬頭,發(fā)現(xiàn)那本來被合上的棺材蓋子已經(jīng)被蘇逸給粗暴地推開了,甚至還因為用力過大,整個都掉了下來砸在地上。
“阿婆,你……”
“哎呀你看,我就說嘛!那幫殺千刀的兒子再沒良心,能讓自己老爹在這兒一個人晾著?這棺材里人毛都沒有一根,設(shè)什么靈堂啊!”
阮鈴芳聽著,也是連忙走近。她看著空蕩蕩的棺材,不由得疑惑地看著蘇逸。
“阿婆,這……這是怎么回事?”
“你來找我,不就是想讓我知道這事兒?一大家子人跟遷徙了似的,是逃命?還是故意布下的局?”
蘇逸掃視了一圈,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的事物,棺材正對著正廳的牌位,她走近看了一眼,卻都還蠻干凈的。
她挑了挑眉,“阮小姐,你我走了一路,就為了瞧這一副空棺材?什么東西也沒得吃,我現(xiàn)在感覺有些餓了?!?br/>
咳,這話說得,好像那棺材里有個什么,她還能嘗上兩口似的。
“那我們先去吃點東西?”
蘇逸一拍巴掌,嘿,小姑娘很懂人情嘛!
當(dāng)她們剛邁出郭家大門,靈堂的白布忽然飄揚起來,但很快又垂下了,像是有什么東西匆匆掠過一樣。
兩人在小面攤上點了一碗面,蘇逸卻非要端著面碗到川城酒樓去吃,此時正在酒樓門口和小二你來我往的掰扯著。
這時三斤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一巴掌拍在蘇逸肩上,讓她臉上的粉灰都抖落的差不多了。
“要死啦!干什么啊!”
“阿婆,他們不見了?!?br/>
“誰不見了?”
“我爸媽,他們不在鋪子里,而且鋪子周邊一個人也沒有,這街上看著氣氛熱鬧,可是我總覺得冷得慌?!?br/>
三斤跑了一路,正喘著粗氣,可這個冷字說得倒是真切。
蘇逸瞄了一眼碗里的面,早就坨的連老板都不認識了。
她氣沖沖的把面碗扔回面攤,付錢走人。
阮鈴芳連忙上前,“阿婆,我們要去干什么???”
“等我算一卦。”
蘇逸伸手去背后摸了三只銅馬吊出來,不過那架勢,倒像是她隨手摸的。
又看著馬吊上,六條如急流瀑布,八筒也沉黑一團。
“晦氣?!?br/>
至于最后一張牌上的五筒,更顯得如今形勢逼仄。
四菜一湯,還是前有豺狼后有虎?
她竟然一時間說不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