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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介在那里過了約兩個月。其間很多大人跟他談過話,當中有醫(yī)生,也有心理學家。他們使出渾身解數(shù),試圖查出這個自稱藤川博的少年的真實身份,但誰也沒能成功。讓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日本各地警方一直沒接到符合這名少年特征的尋人申請。他的父母到底干嗎去了—最后每個人都忍不住這么問。

    繼兒童咨詢救助中心之后,浩介住進了孤兒院丸光園。那里遠離東京,但距離他以前的家只有半小時車程。他一度擔心是不是身份暴露了,但從大人們的樣子來看,純粹只是因為那所孤兒院有空額而已。

    孤兒院位于半山腰,是一棟綠蔭環(huán)繞的四層建筑,里面從幼兒到胡子拉碴的高中生都有。

    “既然你不愿吐露自己的身世,那也由得你。不過,至少要告訴我們出生日期。如果不知道你是哪一年出生的,就沒法安排你上學。”戴著眼鏡的中年輔導員說。

    浩介思索起來。實際上他是一九五七年二月二十六日出生,但如果說出真實年齡,只怕很容易暴露身份。不過他又不能多報年齡,因為初三的課本他見都沒見過。

    想到最后,他回答說,他是一九五七年六月二十九日出生。

    六月二十九日—披頭士來日本的那一天。

    第二瓶健力士也空了?!霸賮硪黄繂幔俊被堇碜訂?,“還是換瓶別的酒?”

    “嗯,好啊?!焙平榭粗茏由系哪桥啪破?,“那就用啤酒杯來杯布納哈本吧?!?br/>
    惠理子點點頭,拿出一個啤酒杯。

    店里流淌著《我覺得不錯》,浩介情不自禁地隨著旋律輕敲吧臺,但馬上又停下手。

    掃視著四周,他又想,這種鄉(xiāng)下小鎮(zhèn)竟然有這樣一個酒吧,真是出乎意料。雖然他周圍也有披頭士的歌迷,但他自信像他這樣的鐵桿粉絲,這個小鎮(zhèn)上不會有第二個了。

    媽媽桑開始用冰錐鑿冰??粗臉幼樱平橄肫鹆俗约河玫窨痰断髂绢^的往事。

    孤兒院里的生活不算糟糕。他不用為吃飯發(fā)愁,也有學上。尤其是最開始的一年,因為他隱瞞了年齡,學習上毫不費力。

    他用的是“藤川博”這個名字。別人都叫他“阿博”,起初他會反應不過來,但很快也就習慣這個稱呼了。

    可是他沒有稱得上朋友的伙伴。確切地說,是他沒有去交朋友。如果關系親密了,就會忍不住想說出本名,傾訴身世。為了避免出現(xiàn)這樣的狀況,有必要保持獨來獨往。或許因為他是這樣一種態(tài)度,也很少有人接近他。別人似乎都覺得他個性陰沉,雖然沒人欺負他,但不論在孤兒院還是學校他都很孤立。

    盡管沒有伙伴一起玩,但他并不覺得特別寂寞。因為一進孤兒院,他就找到了新的樂趣,那就是木雕。他撿起附近地上掉落的木頭,用雕刻刀隨意地削成形狀。起初只是消磨時間,但削了幾個后,就一發(fā)不可收拾地迷上了。從動物、機器人、人偶到汽車,他什么都雕。挑戰(zhàn)復雜、難度大的作品讓他很有成就感,不畫設計圖,順其自然地雕刻也饒有樂趣。

    他把完成的作品送給比他小的孩子們。這些孩子收到平常不大搭理人的藤川博的禮物,一開始有些不知所措,但接過禮物后,馬上綻開了笑容。因為他們很少有機會得到全新的玩具。很快孩子們紛紛提出要求,下次我想要姆明①,我要假面騎士②。浩介一一滿足了他們的心愿??吹剿麄冃χ痤侀_的樣子,他也很開心。

    浩介的木雕在輔導員中間也有了名氣。有一天,他被叫到輔導室,院長向他提出一個意想不到的建議—你想不想當?shù)窆ぃ吭瓉碓洪L有個以木雕為業(yè)的朋友,現(xiàn)在正在尋找繼承者。院長還說,如果住到那里當學徒,應該可以讓他上非全日制高中。

    眼看初中就要畢業(yè)了,孤兒院的工作人員顯然也在為他的出路發(fā)愁。

    就在這前后,浩介還辦完了一樣手續(xù),就是落戶。他向家庭法院申請入戶籍,終于獲得了許可。

    這通常是針對棄嬰才會采取的措施,浩介這個年齡鮮有得到批準的例子。更確切地說,是因為幾乎沒有這種本人堅決隱瞞身份,而警察也無法查明的情況,所以本身就沒必要提出申請。

    浩介和家庭法院的人也打過幾次交道,他們同樣努力想讓他說出來歷,但他依然堅持原先的態(tài)度,就是死不開口。

    最后大人們編出了這樣一個解釋:他可能由于受到某種精神上的打擊,喪失了關于身世的記憶。換句話說,就算他想說也無從說起。大概他們覺得這樣才便于處理這起棘手的案件吧。

    初中即將畢業(yè)時,浩介拿到了“藤川博”的戶籍。跟隨埼玉的木雕師父當學徒,則是緊隨其后的事。

    學習木雕并不是容易的事。浩介的師父是典型的手藝人個性,頑固又死腦筋。最初的一年,他只讓浩介做些修理工具、管理材料和打掃工作間之類的事情,到了浩介上非全日制高中的第二年,才允許他削木頭。每天浩介要削幾十個指定形狀的木雕,直到出來的成品全都一模一樣為止。這種活計實在毫無樂趣可言。

    但師父本質上是個善良的人,真心替浩介的將來著想,把培養(yǎng)浩介成為獨當一面的木工視為自己的使命,讓人覺得他并不只是因為需要一個繼承人。師母為人也很親切。

    高中畢業(yè)后,浩介開始正式給師父幫忙。首先從簡單的操作開始,逐漸熟悉得到信任后,工作的難度慢慢加大,但內容也變得很有意義。

    浩介每天都過得很充實。雖然還沒忘記全家連夜出逃的記憶,但已經(jīng)很少再想起。于是他覺得,自己當時的決定沒有錯。

    幸虧沒跟父母一起走。那天夜里和他們訣別是正確的。要是聽了浪矢雜貨店老爺爺?shù)脑?,如今還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讓浩介深感震驚的,是一九八○年十二月發(fā)生的事。電視上播出新聞,前披頭士成員約翰·列儂遭到殺害。

    過去迷戀披頭士的時光鮮明地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心頭涌起難過又微帶苦澀的滋味。當然,其中也摻雜著懷念。

    約翰·列儂有沒有后悔解散披頭士呢?浩介忽然想到這個問題。他會不會覺得太輕率了?

    但浩介隨即搖了搖頭。怎么可能。披頭士解散后,成員們各有各的精彩,因為他們終于從披頭士這個咒語的束縛下解放出來。他自己也一樣,逃離了親情的束縛,才終于抓住了幸福。

    心一旦離開了,就再不會回來—他又想。

    又過了八年,臘月的某一天,浩介在報紙上看到一則令人吃驚的消息:丸光園發(fā)生火災,似乎還有人死亡。

    師父讓他過去看看情況,第二天,他開著店里的小型廂式貨車出發(fā)了。自從高中畢業(yè)時去了一趟表示謝意,他已經(jīng)十多年沒去過了。

    丸光園的建筑大半都被燒毀,兒童和職員借住在附近小學的體育館里。雖然搬了幾個火爐進來,但每個人看上去都很冷。

    院長已經(jīng)老了。浩介的來訪讓他很欣喜,同時也流露出幾分驚異。當年那個連本名都不肯透露的自閉少年,竟然已成長為會對失火的孤兒院表示關心的成年人了。

    浩介跟院長說,如果有自己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開口。院長回答說,他有這份心就足夠了。

    就在浩介準備離去時,一個聲音傳來:“藤川先生?”循聲望去,一個年輕女子正朝他走來。她二十六七歲,身穿昂貴的皮大衣。

    “果然是你。你是藤川先生吧?”她的眼里閃著光芒,“我是晴美,武藤晴美。你還記得我嗎?”

    遺憾的是,浩介想不起這個名字。于是女子打開手上的提包,拿出一樣東西。

    “這個呢?這個你還記得嗎?”

    “啊!”浩介禁不住叫出聲來。

    那是一個木雕的小狗。浩介的確有印象,是他在丸光園時雕的。

    他重又端詳著那名女子,開始覺得仿佛在哪兒見過。

    “你在丸光園待過?”

    “沒錯?!彼c點頭,“這是你送給我的,在我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br/>
    “我想起來了,不過印象不深……”

    “咦,這樣嗎?我可是一直都記得你,把這個小狗當成寶貝呢?!?br/>
    “是嗎?不好意思啊。”

    她微微一笑,將木雕小狗收進提包,順手取出一張名片。名片上印著“小狗事務所社長武藤晴美”。

    浩介也遞了張名片。晴美一看,臉色愈發(fā)明朗。

    “木雕……你果然干上這一行啦?!?br/>
    “用師父的話說,我還是個半吊子?!焙平樽プヮ^。

    體育館外設有長椅,兩人遂并肩坐下。據(jù)晴美說,她也是得知火災的消息而趕過來,似乎還向院長提議援助。

    “畢竟在這里受過照顧,想趁這個機會有所回報?!?br/>
    “這樣啊,你真了不起?!?br/>
    “藤川先生也是來看望的吧?”

    “是師父叫我過來的?!焙平榈囊暰€落在她的名片上,“你是在經(jīng)營公司嗎?什么樣的公司?”

    “一家小公司,給面向年輕人的活動做企劃,也負責廣告企劃。”

    唔,浩介含糊地應了一聲。他對此完全沒有概念?!斑@么年輕就開公司,真是厲害?!?br/>
    “哪里,運氣好罷了?!?br/>
    “我看不光是運氣,會想到開公司就很不簡單了。對一般人來說,還是給人干活拿薪水的生活比較輕松?!?br/>
    晴美歪著頭。

    “天性使然吧。在別人手下干活我做不來,就算打零工也干不長久。所以離開丸光園后,也為不知道做什么行當而苦惱。就在那時,有人給了我寶貴的建議,我由此決定了人生的方向。”

    “咦,那個人是……”

    “這個嘛,”她頓了一下,然后說,“是雜貨店店主?!?br/>
    “雜貨店?”浩介皺起眉。

    “朋友家附近有家雜貨店,以接受煩惱咨詢出名,好像還上過周刊。于是我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yī)的心態(tài)去咨詢了一下,結果得到了非常好的建議。我能有今天,全是托了他的福?!?br/>
    浩介啞然。她說的絕對是浪矢雜貨店,那樣的雜貨店不會有第二家。

    “你覺得難以置信?”晴美問。

    “沒有,沒那回事。是嘛,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雜貨店。”浩介極力佯裝平靜。

    “很有趣吧?不過如今還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不管怎樣,只要事業(yè)順利就好。”

    “謝啦。老實說,我現(xiàn)在副業(yè)上賺錢更多?!?br/>
    “副業(yè)?”

    “就是投資。股票、房地產(chǎn),還有高爾夫會員證之類的?!?br/>
    哦。浩介點點頭。這些他最近也常有耳聞。聽說房地產(chǎn)價格扶搖直上,經(jīng)濟隨之一片大好,連木雕生意也因此而順風順水。

    “藤川先生對股票有興趣嗎?”

    浩介苦笑著搖了搖頭?!耙欢↑c也沒有。”

    “是嗎?那就好?!?br/>
    “為什么?”

    晴美露出一抹躊躇的神色,之后才開口道:“要是你投資買了股票和房地產(chǎn),最好在一九九○年前全部脫手。之后日本經(jīng)濟就會直線下跌?!?br/>
    浩介困惑地盯著她看,因為她的口氣實在太自信了。

    晴美說了聲“對不起”,不自然地笑了。

    “說了奇怪的話,請你忘了吧?!闭f完她看了看手表,欠身站起,“難得見上一面,我很開心。以后咱們有機會再見?!?br/>
    “嗯?!焙平橐舱玖似饋?,“你也多保重?!?br/>
    和晴美道別后,浩介回到車上。剛剛發(fā)動引擎,準備離開,他又一腳踩下剎車。

    浪矢雜貨店啊……

    他突然在意起那家店來。從結果來看,浩介并沒有聽從那位老爺爺?shù)慕ㄗh,而且他覺得自己做對了。但也有像晴美這樣至今滿懷感激的人。

    那家店如今怎樣了呢?

    浩介再次發(fā)動汽車,雖然有些猶豫,還是開向了與歸途不同的方向。他想去看看浪矢雜貨店。那里多半已經(jīng)破敗不堪了吧。總覺得倘若確認了這一點,就多少能解決什么問題似的。

    十八年沒回過從小長大的小鎮(zhèn)了,浩介完全憑記憶轉動方向盤。雖然應該不會有人一見面就認出他來,他還是很小心地盡量避人耳目,老家所在的地方更是絕不靠近。

    小鎮(zhèn)的樣子整個都變了。住宅增加,路也在整修,想必是經(jīng)濟繁榮帶來的影響吧。

    然而浪矢雜貨店依然以同樣的姿態(tài)佇立在原地。盡管房子老舊了許多,招牌上的字樣也變得難以辨識,外觀卻保持完好,仿佛一拉開生銹的卷簾門,店里照舊擺放著商品。

    浩介下了車,來到店鋪前。懷念和悲傷在心頭縈繞,他又想起了因為要不要和父母一同連夜?jié)撎佣鵁?,將咨詢信投進投遞口的那個夜晚。

    回過神時,他已穿過店鋪旁邊的通道,繞到后門。那個牛奶箱一如往昔地安在門旁,打開蓋子一看,里面什么也沒有。

    浩介嘆了口氣。就這樣吧,這件事到這兒就算結束了。

    就在這時,后門忽然開了,出現(xiàn)一個年紀在五十歲上下的男人。

    “啊,對不起?!焙平檫B忙蓋上牛奶箱,“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只不過……那個……有點……”他想不出合適的借口。

    男人訝然地看看浩介,又看看牛奶箱?!澳悄亲稍兊娜耍俊彼麊?。

    “什么?”浩介望著對方。

    “不是嗎?您不是以前向家父寫信咨詢的人?”

    猝不及防的浩介半張著嘴,就這么點了點頭。

    “是的。不過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男人露出笑容。

    “果然是這樣。我就說如果不是以前咨詢過,應該不會碰這個牛奶箱?!?br/>
    “對不起。好久沒來這邊了,總覺得很懷念……”浩介低頭道歉。

    男人搖了搖手。

    “您不用道歉。我是浪矢的兒子,家父八年前已經(jīng)過世了?!?br/>
    “這樣啊。那這家店……”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人住了,也就我偶爾過來看看?!?br/>
    “有沒有拆掉的打算呢?”

    唔……男人小聲沉吟?!耙驗槟撤N緣故,不能那樣做。所以就這么放著吧。”

    “這樣啊?!?br/>
    浩介很想知道原因,但追根究底似乎有失禮貌。

    “您是認真的咨詢吧?”男人說,“您看的是牛奶箱,那您咨詢的是比較嚴肅的問題吧?不是跟家父開玩笑?!?br/>
    浩介明白他的意思。

    “是的,我是很有誠意地來咨詢的?!?br/>
    男人點點頭,看著牛奶箱。

    “家父也真喜歡做奇怪的事。我常想,有這空閑給別人咨詢,拿來想想生意上的事多好。不過這是他的人生價值所在,受到很多人的感謝,他很滿足?!?br/>
    “有人來致謝嗎?”

    “嗯……可以這么說吧。收到過好幾封來信。家父本來特別擔心自己的回答沒有派上用場,讀了那些信后,總算安心了?!?br/>
    “信上寫的自然是感謝的內容啰。”

    是啊,男人眼神鄭重地點頭。

    “有人寫信來說,當上學校老師后,靈活運用小時候家父給的建議,工作因此變得很順利。也有的感謝信不是咨詢者本人,而是她女兒寫來的。好像母親當年為了要不要生下有婦之夫的孩子而苦惱,為此來向家父咨詢?!?br/>
    “原來如此,真是各式各樣的煩惱都有?!?br/>
    “可不是嘛。讀著這些感謝信,我深深覺得,真難為家父能堅持這么久。這當中既有‘該不該跟父母一起趁夜?jié)撎印@種嚴重的煩惱,也有‘喜歡上學校的老師,怎么辦才好’這種包含微妙問題的煩惱—”

    “等等!”浩介伸出右手,“有人問過該不該跟父母一起趁夜?jié)撎拥膯栴}?”

    “是啊。”男人眨了眨眼睛,表情仿佛在問“怎么了”。

    “那個人也寫來了感謝信?”

    “沒錯?!蹦腥它c點頭,“家父建議他跟父母走。據(jù)他信上說,他也確實這樣做了,結果很圓滿,和父母一起過著幸福的生活?!?br/>
    浩介皺起眉頭?!澳鞘鞘裁磿r候的事?我是說收到感謝信的時候?!?br/>
    男人流露出猶豫的神色?!笆窃诩腋高^世前不久?!彼卮穑安贿^由于種種原因,寫感謝信并不是那個時候?!?br/>
    “什么意思?”

    “實際上—”男人剛一開口就閉上了嘴,然后咕噥了一句“該怎么說呢”?!伴e話還是不多說了。您不必放在心上,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意思?!蹦腥说臉幼佑悬c古怪。他匆匆忙忙鎖上后門?!澳敲次揖褪懔?。您盡管慢慢看,看個盡興。不過,其實也沒什么特別值得看的地方?!?br/>
    男人很冷似的哈著腰,朝狹窄的通道走去。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后,浩介又望向牛奶箱。

    那一瞬間,牛奶箱仿佛扭曲了形狀。

    回過神時,店里正在播放《昨天》。浩介將威士忌一口飲盡,招呼媽媽桑再來一杯。

    他的目光落在手頭的信紙上。這封信是他絞盡腦汁才寫出來的,內容如下:

    浪矢雜貨店:

    我是大約四十年前給您寫過咨詢信的人。當時我用的名字是保羅·列儂,您還記得嗎?

    我咨詢的問題是,父母計劃連夜?jié)撎?,并且叫我跟他們一起走,我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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