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迷的夢里是一片暗沉的紅。
再次睜開眼,迷蒙間看到穆子敬熟睡的側(cè)臉,約摸是我起身的動作大了些,他被吵醒,對我笑了笑,露出一道笑渦,一瞬間讓我以為我沒有經(jīng)歷那些慘烈的事情,以為那只是一個夢,醒來后,他還是穆子敬,我還是無憂無慮的云家三小姐。
我想伸手去摸摸他,手腕處那道厚厚的白紗布讓我猛然驚醒。
我想起來爹爹死在戰(zhàn)場上……
我想起來穆子敬失蹤……
我想起來莫清塵的死……
我想起來南梁覆滅云家殉國的消息……
然后我的一滴滴從眼角滾落,木然。
我醒過來,可我的一切,全都覆滅過去。
他伸過來的手被我拍開,他沉默了一瞬,轉(zhuǎn)身離開。
那不過只是與穆子敬有相同面孔的人,他叫蕭霆。
月兒再不敢離開我身側(cè),唯恐我又想不開。我自然是想不開的,沒有一個人在親人一個個離去后面對仇敵時還想的開。
我不是圣人,我恨著他,這個讓我國破家亡的罪魁禍首。
我被限制在這個院子里,看著天空中那一排排鴻雁南飛。
娘親曾說,大雁為追求溫暖而南飛,她希望有朝一日她的雁兒也能找到她的溫暖。
我叫云雁,十五年前在溫暖中長大,十五年后沉入一片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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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蕭霆對我這張容貌起了興趣,我多次尋死,都被他攔下。他凱旋回朝,我作為戰(zhàn)利品,被他帶回北梁??尚煲?,雁兒們拼命向南飛行,只有我,被當(dāng)作戰(zhàn)利品,帶向北方。
北梁皇年歲已高,退位。蕭霆踐祚,這位新歸朝的四殿下,新任的皇,七歲起作為暗樁潛伏在南梁。正因為如此,北梁才能這么快消滅南梁,那暗樁的身份是,南梁勛貴穆家第九子,穆子敬。
我笑了。不知是笑自己天真,還是笑云穆兩家的眼光。整個南梁,被七歲稚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本以為我不久前,我的穆子敬才失去蹤跡,但其實我五歲時,就已經(jīng)失去了那名叫穆子敬的哥哥,迎來的,是令云穆兩家覆滅的穆子敬 。
七歲時他戴著穆子敬的人皮面具,十年后,他卸去面具,以他本來的面容游走于南梁。他與穆家人長得不像,卻沒人發(fā)現(xiàn)他是北梁皇室中人,也許是因為他的臉,不像北梁皇,更像他早逝無幾人見過的母后。
那我其實就從未見過穆子敬長大后的臉,因為十年后我見到的這張臉,是蕭霆的。
南梁明皇二十年冬,國殤。
大梁歷一年,新皇登基,年號興元。
蕭霆忙于國事,對我的防守松懈了些。
我始終不愿意呆在這里,執(zhí)拗的相信死去可以與家人團聚。于是我繼割腕后又撞墻,上吊,絕食,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也許蕭霆是真的煩了,令月兒下了軟筋散給我,我便一日日躺在床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我不敢閉眼,一閉眼面前盡是血。
興元二年暮春,新皇選秀充實后宮。為的是美人,抑或是平衡朝中勢力,不得而知。
我便是在新芳吐蕊,綠柳抽芽時,被抬進北梁皇宮。
蕭霆早早廢了我的武功,我困守在流云宮。也許是我自盡的次數(shù)太多留給他陰影,他撤去了宮殿里一切鋒銳的東西,地面墻壁上覆著厚厚的毛皮,怎么摔都不會疼。
他也不擺桌椅,我說我渴了,他讓月兒端茶進來,等我喝過又立刻端走,他將我防的死死的。
我成了困守在牢籠中的金絲雀,掙不脫他布下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