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笙竊喜，真的只是夢一場，她慶幸自己如今的生活并不像夢里那般可怕。大家都好好活著，大姐姐也還是之前的大姐姐，還尚未出閣，而不是夢里那蛇蝎心腸的毒婦。

    她一時(shí)心血來潮，有些調(diào)皮的道：“凌媽媽，你給我講講我出生時(shí)的事吧！”

    “??？二姑娘，這都講了多少遍了，奴婦都能倒背如流了，你耳朵還沒聽起繭子嗎？”

    “對母親的記憶，也只能從你這里得知一星半點(diǎn)，若母親尚在人世，也許凌媽媽也不用跟著我住到這僻靜的寒舍，也不用跟著我受姨娘們的氣，更不用受她們屋里的丫鬟媽媽們擠兌刁難?！陛阁险f得有些愧疚，垂下眼簾，眼睛也有些濕潤，話里之意好像是說因?yàn)樗?，才讓凌媽媽跟著遭罪?br/>
    她母親生前住的院子，司馬瞿覺得晦氣，不適合司馬莞笙這個(gè)剛剛出生的嬰孩居住，再加上鐘葭蕓從中作梗，她父親則讓她和凌媽媽住到這偏僻的小院。

    院里除了凌媽媽這個(gè)一等仆人，還有一個(gè)一等丫鬟，兩個(gè)下等的粗使丫鬟和一個(gè)下等男仆。平日里，除了司馬黛媱隔三差五過來，除了祖母差人過來傳話，其它人都很少踏足她這陰暗潮濕的小院。

    她父親雖只是五品府尹，但她是府里唯一的嫡女，按理應(yīng)該不是如今這般待遇。不過這樣也好，她正好落得個(gè)清靜，所以她也就懶得去和她們爭奪攀比。

    凌媽媽見莞笙這般多愁善感，不再多言，只好又將那爛熟于心的記憶，又復(fù)述一遍。

    當(dāng)年正逢大澇，城外低洼之地皆遭災(zāi)，一時(shí)間成千上萬百姓流離失所，當(dāng)年家主還只是雍州一小縣城的七品縣令，在府尹的帶領(lǐng)下，沖在前線，奮力抗災(zāi)救民。

    大娘子當(dāng)時(shí)正懷著姑娘，差半月足月，她擔(dān)心家主安慰，硬是廢寢忘食，整夜整夜坐在門口苦等，盼著家主平安歸來。

    那晚又下起傾盆大雨，大娘子突然要生產(chǎn)，奴婦冒著大雨欲出門找接生媽媽，出門時(shí)碰到鐘娘子屋里的丫鬟媚兒，她說大娘子身旁缺不得人，讓奴婦候在旁邊照應(yīng)，她去幫奴婦找接生媽媽。

    奴婦琢磨半響，覺得她說得也對，大娘子這是在鬼門關(guān)闖關(guān)，旁邊怎么能連個(gè)真正的自己人也沒有。大娘子心善，見陪嫁過來的丫鬟早已過了及笄之年，就都放她們出去成家立戶，反正手邊也不缺伺候人手，她也沒再招她們回來，放她們自由。于是奴婦當(dāng)即就應(yīng)允了媚兒，為了以防萬一，奴婦還特意叮囑媚兒一定要找城西崔家藥鋪的崔媽媽。

    大娘子尖叫掙扎了許久，提氣山參湯一碗接一碗往肚里灌，她卻怎么也提不起勁，最后直接癱軟在榻，再也使不上力。奴婦一直守在旁邊，那是心急如焚。

    媚兒找來崔媽媽，結(jié)果大娘子最終還是沒有逃過一劫，孩子沒生出來就血崩氣絕，所有的人都以為是一尸兩命。

    奴婦直到現(xiàn)在，也忘不了大娘子那無助又不甘的眼神。

    老夫人聽到這個(gè)消息，直接氣得昏厥過去。

    唯獨(dú)那鐘小娘臨危不亂，當(dāng)即命下人準(zhǔn)備了一副上好的柏木刷漆棺木，當(dāng)晚就將大娘子入棺，在府里掛起素縞絹綾，頂著大雨在府里上上下下指揮，當(dāng)真有些像當(dāng)家娘子。

    老夫人醒過來，到停靈殿來哭了好一陣子，命人快馬加鞭給家主送信。夜深，她熬不住躺到隔壁房里小歇，留下奴婦和幾個(gè)丫鬟家奴守著棺木。

    半夜，隨著一道劃破夜空的閃電，一聲巨雷劈下，將院里一棵百年榕樹劈成兩半。眾人都被嚇得膽顫心驚，老夫人也被嚇醒，從偏房急急趕到停靈房。

    隨即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雷，從屋頂劈下，雷穿過琉璃瓦，將大娘子的棺木劈成兩半。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閃電太刺眼，老夫人的雙眼當(dāng)即失明。

    當(dāng)大伙兒都在手忙腳亂關(guān)心老夫人時(shí)，從大娘子那里傳來嬰孩的啼哭聲。大家都以為鬧鬼，嚇得瑟瑟發(fā)抖，驚慌尖叫。

    奴婦打小就跟在大娘子身后，即便大娘子真的是靈魂出竅，奴婦也無所畏懼。奴婦上前掀開大娘子身上的壽衣，一個(gè)嫩嘟嘟的小肉團(tuán)映入眼底，張著嘴哇哇直哭，嘴里含著一顆血紅色珠子，眉心一朱砂色鳳尾胎記，那就是姑娘你。

    奴婦激動(dòng)得眼淚一下嘩嘩往外掉，顫抖著雙手將姑娘抱起來，激動(dòng)的大呼：老夫人，大娘子棺中產(chǎn)子，是一個(gè)健康的姑娘。

    老夫人在下人們的攙扶下，跌跌撞撞撲到棺材旁，激動(dòng)的用雙手撫摸著姑娘，嘴里不停嘀咕道：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孫?。≈豢上ё婺覆荒芸纯茨汩L什么樣。

    奴婦淚眼婆娑向老婦人講解道：老夫人，姑娘出生口含血珠，眉心一朱砂色鳳尾胎記，五官精致俊美，是一美人坯子，長大定能大富大貴，光耀門楣。

    大娘子歿了，在這個(gè)司馬府上上下下，也只有老夫人能做姑娘的靠山，奴婦盡撿好的說，盼著老夫人能多疼惜姑娘。

    只可惜，得信趕來的鐘小娘，卻把姑娘說成不祥之人，克死生母，刺瞎老夫人的雙目，馭雷電劈壞院里的榕樹，連生母的安息之所也不放過。

    她這樣一說，全府上下的人，都向姑娘投來異樣的眼光，你不過剛剛呱呱落地，卻要擔(dān)受這般污蔑，奴婦當(dāng)時(shí)真的是氣得兩眼冒火。幸得老夫人明鑒，一直視你如珠如寶，一如既往待你好，不然這么多年，姑娘的日子恐怕更是水深火熱。

    凌媽媽講完，臉上又多了一抹憂傷。

    “凌媽媽莫難過，莞笙現(xiàn)在不是很好嗎？能跑能跳，能吃能睡，日子逍遙自在著呢！”莞笙見凌媽媽滿臉愁容，立馬笑著安慰。

    凌媽媽掃視了一眼太過簡陋的屋子，“是我們姑娘性子好，換作旁人，誰愿意屈身在這小院子里，你是司馬府嫡女，要住也得住琉鶯閣。以前小還不妨事，如今姑娘已亭亭玉立，應(yīng)該搬離這里才是，不然等姑娘出嫁后，這又得成為婿家談笑的話柄。老夫人不知怎么的，在這件事上也一直不作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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