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諾她們的馬車沿山路行了幾個時辰后,天色逐漸暗下來,天邊一輪新月初掛,馬車行到叢林深處,微弱的月光被濃密的枝葉覆蓋,這片樹林靜得有些怪異。
不多時,馬車走出叢林,來到一個荒廢的小鎮(zhèn)上,零星有幾點燈光亮著,附近飄來潮濕的霧氣,隱隱帶著絲奇怪的味道。
剛進(jìn)入鎮(zhèn)內(nèi),馬兒便開始刨地嘶鳴,雪傲和靈雪自喉嚨齊齊發(fā)出嘶鳴,整個身子呈現(xiàn)出戰(zhàn)備狀態(tài),耳朵高高豎起,眼神變得兇狠異常。
外面黑夜慢慢,車內(nèi)卻亮如白晝,數(shù)枚夜明珠將本就華麗典雅的車廂襯得美輪美奐。
麒諾瞇著眼睛看了雪狼一眼,伸手輕拍了下兩只雪狼的頭,后者似是受到安撫般,耷拉下頭睡了回去,麒諾又收回手,重新閉上眼。
車外,鳴爍停住馬車說道。
“主子,這鎮(zhèn)上有古怪。”
鳴爍話落,蕭天允便放下正在看的兵書回頭看躺著的麒諾。
說是兵書,其實是麒諾閑暇時根據(jù)自己絕頂?shù)挠洃浟Ψ瓕懙娜嫞鞠肓糁詡淙蘸蟛粫r之需,原沒打算帶出來,誰知道出門前被蕭天允看見,連騙帶搶還撒嬌的弄了去,跟寶貝似的帶在身上,誰也不讓碰,一有時間就拿出來研究,看到精彩之處還不時跟麒諾討論一番。
蕭天允對于其中計謀的見解和領(lǐng)悟讓擁有現(xiàn)代人靈魂,切身感受過《三十六計》在無論是道上還是商戰(zhàn)都呈現(xiàn)出來的絕妙而深刻的體驗的麒諾也嘆為觀止,于是,她偶爾也會很好心的跟他交流探討,兩人的話題也逐漸多了起來,那日的尷尬氣氛漸漸消退不見。
“警醒些,進(jìn)去看看”。麒諾單手托頭,閉著眼側(cè)躺在軟榻上,懶懶的回應(yīng)道。
青戈寰首四周,總覺得有些奇怪,“主子,此地透著古怪,還是繞道而行吧?!?br/>
“繞過了這里,還會有下一個,遲早的事?!币馑疾谎远?,人家等著請君入甕,若是她們就此離開,一則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必會再次布局等她們上鉤;二則,她倒要看看,這些人到底有多大本事,敢挑戰(zhàn)她林麒諾,就要付出代價。
蕭天允看了麒諾的反映,轉(zhuǎn)頭看向車門外,仿佛要透過厚重的簾幕看清什么。他將書收回袖中,輕挑窗簾向外看了一眼不由眉頭一瞥,收回手,不再說話,似是在思考什么。
這地方,何止是古怪……
鳴爍和靑戈會意,便也不再多話,趕著有些浮躁的馬兒繼續(xù)往鎮(zhèn)子深處行去。
馬車走到一家客棧前,那客棧窄小的木門和昏黃的燈光,讓人自心底打寒。
麒諾和蕭天允下車,淡淡看了一眼眼前破舊的小店,便一同走了進(jìn)去。兩只雪狼緊跟在他們身旁。
屋內(nèi)不大的地方放了幾張桌子,兩三個人背對著門口坐著,喝酒吃東西,小二靠在一旁的房梁上打盹,掌柜的也滴著哈喇子杵著腦袋在柜臺上打盹。
雪狼剛一進(jìn)門便呈戒備的姿勢護在麒諾左右兩側(cè)的側(cè)前方,眼神兇狠的瞪著背對她們坐著的三人,喉嚨里發(fā)出蓄勢待發(fā)準(zhǔn)備攻擊的低啞咆哮聲。
麒諾蹲下身輕輕拍了拍兩只雪狼的頭,雪狼立刻平靜了下來,慢慢退回麒諾身旁,但依然緊盯著那幾個人。
靑戈上前敲了敲柜臺,放上一錠銀子。
“老板,來兩間上房,再弄些酒菜送到房間來?!膘i戈清冷的聲音瞬間驚醒掌柜的。
“四間。”麒諾幽幽開口。她不需要人守夜,更不會虧待自己的人。
“是是是,姑娘樓上請,小兒,帶幾位客官到樓上休息,趕緊吩咐廚房弄飯菜?!闭乒竦氖樟隋X,把銀子放到嘴邊咬了半天,似是從來沒見過如此多的銀兩,滿心歡喜的立馬張羅去了。
打盹的小二應(yīng)了一聲,躬身走在前面帶路,麒諾和蕭天允對視一眼,抬步向樓上走去,走到一半時麒諾頓了一下,微微偏頭看了一眼剛才背對她們坐著吃飯的幾個人,便再未停留。店小二給幾人打開房間,布置好飯菜便退了出去。待小兒下樓后,麒諾衣袖輕輕一帶,便將桌上的飯菜掃到房門背后的木桶里,用盛菜的盤子蓋住。
“主子,這家客棧有問題,讓我和鳴爍守夜吧”。靑戈低聲道。
“無妨,鳴爍,你將雪傲和靈雪帶回馬車上去,在周圍撒上三尸粉,布上地隱幻陣,再將車上帶著的天蠶絲帛取來,要快,靑戈去取針線”,麒諾淡淡吩咐完,蹲下身對面前不舍離開,嗚鳴著撒嬌的兩只雪狼道,
“你們倆乖乖在車上等我,我不回來不許出來,知道嗎,聽話。”聲音是難得的輕柔,比對青戈她們幾個說話還要輕柔。鳴爍和蕭天允一陣無奈。
“快去快回”。麒諾起身回到桌前調(diào)試燈盞中的燈芯。鳴爍迅速帶著兩只雪狼回馬車布陣,不多時便帶著一個黑色的包袱回到房間。
麒諾立刻動手開始做準(zhǔn)備。分明是死城,焉會有活物。你見過有活人吃飯時不看桌上的飯菜,而是兩眼無神的注視前方,機械化的重復(fù)一個動作的嗎。更何況,雪狼的嗅覺是不會騙人的,從進(jìn)鎮(zhèn)開始,雪狼就一直焦躁不安,麒諾大概也能猜出這里邊養(yǎng)了什么東西,不過她倒要看看,是何人在此阻她去路,到底有何目的。
房內(nèi)燈油燃盡前,麒諾終于停下手中的工作,將最后一件天蠶斗篷縫制好。這斗篷不同于一般,更像一個袋子,可將人整個套入,其中只將手腳和眼睛露在外,除此外整個人可以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
“我給你們的銀絲手套和覆縷靴呢?”天蠶斗篷準(zhǔn)備好了,就差這兩樣了。
“主子,我們都隨身帶著的”。說著,鳴爍和靑戈從懷中掏出兩樣銀白色的物事。
蕭天允不等麒諾提醒,便已經(jīng)穿戴妥當(dāng)。滿眼贊賞的看著麒諾,短短時間,這四件袍子竟能做出這般細(xì)致合身,裁剪、針法、樣式,無一可挑剔。
這就是他的小諾兒,任何時候,都如此完美。
銀絲手套和覆縷靴是主子親自養(yǎng)的金蠶吐出的金蠶絲所制,不僅刀槍不入,還能防毒防火。
金蠶絲之所以世間難求,是因為金蠶極難存活,旁人想求幾縷金蠶絲都難,可自家主子竟通曉飼養(yǎng)金蠶的方法,于是才有了這般寶物。
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麒諾掃了一眼眾人身上的裝備,見無不妥,便低聲吩咐道,“回房睡吧,記得點上油燈,燈滅立刻來我房中?!?br/>
靑戈、鳴爍眼底一絲疑惑,如此行頭出去,萬一被人看到,讓人知道他們早有防范,豈不是對他們不利。二人回頭看主子,見她儀態(tài)閑閑,慢條斯理的坐在桌前撥燈芯,便將心頭疑惑壓下,一同出了房間各自回房去了。
主子的想法,不是他們能妄自揣測的,既然主子不發(fā)話,他們便相信,因為主子從來沒有錯過。
麒諾淡淡喝著茶,見蕭天允坐在自己身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抬頭斜睨著他。主要是這裝束坐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些詭異,讓麒諾覺得好像是在現(xiàn)代的毒品實驗室里。
“為兄覺得,還是這樣比較安全,你去睡吧,我守著?!笔捥煸什惶ь^,嘴角一絲柔軟的笑意,讓麒諾有一刻的愣神,隨即起身不再理他,和衣躺到床上閉眼休息。
這個妖孽。
知道他是故意的,卻也沒反對,免費的保鏢不要白不要。這一盞油燈不知能熬到何時,已近子時,油燈一滅,危險便也來臨,她倒要看看,究竟來的是何物。
麒諾慢慢睡去,聽到床上均勻的呼吸聲,蕭天允假寐的雙眼睜開,眼神柔和的注視著那抹白色的身影,隨后又閉上眼睛。
這丫頭,天塌下來她怕是也睡得著的。
房中燈影投印在灰黃的墻面上,火苗輕輕跳動,慢慢的,影子中火苗跳動的頻率開始變快,發(fā)出刺啦刺啦的輕響,火光搖曳了幾下,慢慢暗了下去,房間的光線也隨之泯滅,光影的范圍慢慢收縮,變小,直到熄滅,整個房間瞬間陷入昏暗。
就在油燈熄滅時,麒諾和蕭天允幾乎同時睜開了眼睛,與此同時,兩道白色身影迅速閃了進(jìn)來,正是靑戈和鳴爍。
按理說,各房間的油燈內(nèi)添盞的燈油應(yīng)該是差不多的,但是麒諾的已經(jīng)燒了半天了,而靑戈她們房里的油燈卻是和麒諾的一同,這說明了什么呢?
四人站到房屋中間面向外、背向里,緊緊挨在一起成防衛(wèi)狀態(tài)。周圍的空氣異常潮濕難聞,她們能感覺出空氣中有一些物質(zhì)在波動,眼睛開始變得不舒服,看來空氣里有毒。
麒諾負(fù)手掏出幾片嫩綠中透著鵝黃的葉子,吩咐道“將葉子弄碎,汁液涂抹到眼睛上?!?br/>
眾人自她手中取過葉子擰碎,將汁液擦在眼睛周圍,頓時一股清涼舒爽的感覺蔓延開,隨著這股清涼的擴散,眼睛剛才的腫脹感和模糊感漸漸消退,眼前恢復(fù)一片清明,房中一切變得清晰起來。
突然,門外走廊響起了沉悶的類似拖動貨物摩擦地板發(fā)出的唰唰聲,慢慢的,只見隱隱有黑氣從門外滲進(jìn)來,不斷在地面浮動、翻涌,越來越高,慢慢往上膨脹,似是有東西在努力掙脫束縛,不甘寂寞的掙扎,無聲的吶喊,一股異樣的壓抑感襲來,周圍突然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