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濟能不能夠說動樊稠反正,對劉協(xié)來說并不重要。成功也好,失敗也罷,反正受損失的都是西涼軍,所不同的恐怕也就是西涼軍受損的程度大小而已。不過歸根結(jié)底,劉協(xié)要面對的還是數(shù)量龐大的西涼鐵騎。
早在李傕郭汜發(fā)難之前,劉協(xié)就一直在暗中積極籌備,如今正式翻臉,劉協(xié)擺了一個烏龜殼正面牽制西涼軍,而事先布下的幾招暗手,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當中。不過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若是李傕郭汜可以再晚一點發(fā)難,劉協(xié)的準備就可以更充分,也不必像現(xiàn)在這樣擔心涼州的韓遂、馬騰突然插一杠子。雖然劉協(xié)已經(jīng)命鐘繇秘密出使涼州,可鐘繇是否能夠穩(wěn)住韓遂、馬騰,劉協(xié)心里也是沒底。
鐘繇與荀攸的情況相似,早在董卓當權(quán)時就在朝中為官,董卓遷都長安以后,荀攸找機會離開了長安,而鐘繇則繼續(xù)留在朝中擔任廷尉正。后來董卓被誅,王允身邊的司徒掾法衍被委任為天使,為了緩解王允的工作壓力,劉協(xié)便將鐘繇調(diào)撥給了王允,而王允則推薦鐘繇擔任了黃門侍郎一職。法衍出任天水郡守以后,劉協(xié)又將鐘繇調(diào)任京兆尹,現(xiàn)在李傕郭汜起兵造反,鐘繇又被委任為天使,出使涼州。
劉協(xié)秉持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則,給予了鐘繇便宜行事之權(quán),說白了就是只要鐘繇可以穩(wěn)住韓遂、馬騰不在這時候摻和西涼軍造反一事,鐘繇可以不擇手段,封官授爵皆可,事后朝廷都會承認。
當然鐘繇不是傻子,他也不會拿著雞毛當令箭,胡亂封官。帶著一行人自安定進入涼州以后,鐘繇沒有先去找韓遂,而是直奔武威,面見馬家軍當家馬騰。
如今的馬騰與韓遂的情況類似,都是沒有得到朝廷認可的地方豪強,而且相比起同樣沒有得到朝廷認可的袁紹、曹操等自領(lǐng)官位的地方勢力,韓遂與馬騰更慘,身上到現(xiàn)在還背負著一個反賊的名聲。涼州作亂,韓遂、馬騰都是直接參與者,董卓在世時雖然有意聯(lián)合韓遂、馬騰,可韓遂馬騰還沒去長安,董卓就先掛了,原本商議的條件也就不再作數(shù)。
雖然現(xiàn)如今的天下對是不是反賊已經(jīng)沒多少人回去在意,但名正方能言順,背著一個反賊的名頭,就意味著不管什么時候都有可能遇到拿著討賊說事的混蛋。而如果能得到朝廷的認可,那至少也可以去除一塊隱患。
馬騰跟韓遂都清楚,朝廷如今無力經(jīng)營涼州,給一個名分,自己并不需要什么代價,頂多也就是口頭的支持,而在涼州,還是他們兩家說了算。但鐘繇卻不想讓韓遂馬騰兩家坐山觀虎斗。
朝廷的實力還是太弱,對付李傕郭汜都需要傾盡全力,一點韓遂、馬騰加入進來,幫助朝廷還好,可若是幫著李傕郭汜,即便朝廷最后能獲勝,那也肯定會大傷元氣,甚至會直接影響到朝廷后續(xù)的安排。
韓遂無利不起早,相比起來還是馬騰更好說話。馬騰的勢力雖不如韓遂,可只要能說服馬騰站在朝廷這邊,那韓遂就不敢輕舉妄動。只要能在李傕郭汜被解決前穩(wěn)住韓、馬二人,等到大局已定,朝廷也就不會懼怕韓遂、馬騰再次發(fā)難。
鐘繇在出發(fā)離開長安之前就已經(jīng)想到自己此行不會太順利,等見到馬騰以后,鐘繇更是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馬騰的先祖就是漢光武時期的伏波將軍馬援,可先祖是先祖,馬騰是馬騰,祖宗忠烈,未見得后輩兒孫也一定忠烈。馬騰雖然熱情接待了鐘繇,但對鐘繇的旁敲側(cè)擊卻避而不談。
涼州牧,是鐘繇給自己定下的可以拿出的最大籌碼。劉協(xié)給了鐘繇便宜之權(quán),可鐘繇卻不愿給朝廷留下后患。涼州牧就是鐘繇手里拿著的最大一塊肉骨頭,就看韓遂跟馬騰誰會忍不住先下嘴。從目前來看,馬騰雖然對涼州牧動心,但他還很謹慎,不想輕易上鉤。
沒有馬騰的支持,韓遂也不敢輕易出兵,鐘繇此行的目的也算是達成了一半。在發(fā)現(xiàn)馬騰不肯上鉤以后,鐘繇也暗中命人前往金城散布流言,說是朝廷有意封馬騰為涼州牧,至于韓遂,則是金城太守。
州牧跟太守之間的差距,韓遂比誰都清楚。雖然他也想到了這可能是朝廷的一計,但事關(guān)自家的前途,由不得韓遂不緊張。而關(guān)鍵還是馬騰的態(tài)度,更讓韓遂感到有些揪心??喜豢夏愕故墙o句準話呀,這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你到底要鬧哪樣?
李傕郭汜自決定出兵時就派人來聯(lián)絡(luò)過韓遂,希望韓遂可以聯(lián)合馬騰與他們一同出兵,只是韓遂那時不想趟這趟渾水,便沒有馬上答應(yīng),而是借口此事需要找馬騰商議,暫時拖延了下來。
韓遂想要待價而沽,看看是李傕郭汜出價高還是朝廷出價高,卻不想朝廷壓根沒找他韓遂,而是直接去找了馬騰。在韓遂看來,自己在涼州無論是聲望還是實力,那都要高過馬騰,朝廷此時找馬騰,那完全就是舍近求遠??呻S著馬騰即將出任涼州牧的消息傳開,韓遂明顯感覺到歸附于自己的那些小諸侯人心浮動,背地里偷偷派人前往武威。
馬騰還沒動手,自家的墻角就主動靠了過去,這是韓遂所不能容忍的。有了那些小諸侯的依附,韓遂才能說涼州他最大,可一旦沒了這些小諸侯的依附,韓遂與馬騰的實力就會產(chǎn)生對調(diào)。雖然韓遂可以借助羌人的支持,可馬騰同樣也有羌人支持,在這點上韓遂占不到什么便宜。
韓遂清楚意識到了危機的臨近,馬騰一日不在州牧之事上表明立場,韓遂就一日不能安心。自北宮伯玉造反那時算起,韓遂已經(jīng)在造反的這條道路上走了快十個年頭,別的習慣沒養(yǎng)成,但多疑已經(jīng)成為了韓遂生命中的一部分。越是聰明的人,越是活得累,他總害怕別人要害他。馬騰遲遲不表明態(tài)度,韓遂就一日比一日擔心。
眼看著韓遂就要失去了耐心,而在這時,馬騰長子馬超的異動,更是成了壓垮韓遂那根名為理智的神經(jīng)。
鐘繇在武威與馬騰相談多次,可馬騰卻遲遲不給一個明確的態(tài)度。鐘繇無奈,只得向馬騰提出借兵,當然借馬騰的兵不是去打李傕郭汜,鐘繇給出的理由是朝廷主力去對付李傕郭汜,以至于對北邊的匈奴防衛(wèi)不足,希望馬騰可以看在同是漢人的份上,出兵為保護漢人出一份力。
馬騰本來是不想出兵的,可沒想到自己那個兒子馬超在知道這件事后不聲不響的帶著本部一千人馬離開了駐地。馬超這一動,頓時就挑動了韓遂那根已經(jīng)脆弱的神經(jīng)。馬騰雖然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了韓遂這件事,解釋馬超率部離開只是去防備匈奴人趁機跑來撿便宜,可問題是韓遂壓根就不信啊。
而這時鐘繇也離開了武威,說是要去替馬騰解釋,可隊伍一離開了武威,鐘繇就躲了起來,他此行所帶的隨從本來就少,隨便找個旮旯一蹲,短時間內(nèi)想要找到壓根就不可能。可鐘繇這一忽然玩了失蹤,馬騰急了,韓遂更是認為這是馬騰準備動手的預兆,涼州二雄就這樣陷入了對峙,雖然還保持著一絲克制,但昔日被兩家按下不表的那些舊賬在這時也被翻了出來,這樣也好,朝廷是不用擔心涼州的韓、馬在這時候摻和進來了。
用一個涼州牧的官位攪得涼州風云變幻,得到消息的劉協(xié)也忍不住當著人前連夸鐘繇有才。而且更關(guān)鍵的是,鐘繇沒有代表朝廷任命韓遂或者馬騰誰是涼州牧,那也就意味著涼州牧這個官位還在朝廷的手中攥里,誰也沒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