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事?”立華奏不太明白安洛的想法,只是下意識反問,安洛也非常坦率的說道:“待會兒應該會有很多麻煩的人出現?!?br/>
“家人和朋友?”
“嗯?!?br/>
“這是麻煩事?”
由于思考方式的不同,少女只是偏著頭望著他,似乎無法理解他的話里的內容。
“我知道正常來說,這種說法十分的失禮,但這種事情可以說是好事,卻也不盡都是好事,啊、要不我干脆裝睡吧?這樣應該就沒有人和我說話了,你也吃完就回去吧,不然不僅是我,你說不定也會惹上麻煩事哦?”
安洛自顧自地提出了一個,自認為不錯的計劃,然而奏卻微微蹙眉的一口否定:“不行,不能這樣?!?br/>
“為什么?”
“這樣不好?!?br/>
“話是怎么說啦.....但是......”
“不行就是不行?!?br/>
立華奏的態(tài)度十分堅定,不允許他逃避這件事情,這樣的態(tài)度令他不自覺想到了,性格不小程度上與她極為相似的少女:“.....明明和你沒有關系,還不允許,你難道是正義的風紀委員伊井野彌子嗎?”
“不認識的人,但是.....如果有機會我也想當風紀委員?!?br/>
“那是邪道,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和我一樣,當個三好少年什么的嗎?”
“三好少年?”
“.....我瞎編的,別在意?!?br/>
雖然認識不久,可現在安洛也算是清楚了,立華奏在“正確、秩序”之類的事情上,有著和彌子一樣的追求,不過如果是彌子的話倒很容易就可以搞定,那么現在.....奏又是如何?
他忍不住思考著這個問題,并且在立華奏目不轉睛的無言凝視下,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放棄了從這病房里逃走。
而在計劃里,吃完飯就該走的少女,卻并不愿意離開這個病房。
或許是因為車禍的關系,對他多少都有些愧疚的立華奏,在聽到他想逃離自己的病房、或是準備裝睡的計劃時,就決定了要留下來監(jiān)督他,不允許他在這個時候逃走、裝睡。
即便安洛說了,自己不會離開卻也固執(zhí)的不走,成為了封鎖大門的新一代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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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洛坐在病床上,望著就在對面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的少女,忍不住沒由來嘆了一口氣。
“奏,你不回自己病房真的好嗎?”
“沒事,媽媽和爸爸這個時間不會來,爺爺和奶奶去開出租車了?!?br/>
“.....嘿唉,是這樣嗎?.....日本老齡化還真是嚴重啊?!?br/>
想到日本開出租車的,大都是上了年齡,甚至七、八十早過了退休年齡的超高齡駕駛者,安洛倒也不奇怪為什么立華奏的爺爺奶奶會去開出租車了,畢竟這基本快是個老年人的職業(yè),而比起這個他倒是更加煩惱,怎么將她從自己的病房趕走。
.....這算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嗎?明明只是想以委婉的方式借錢吃飯,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按理說房間里有個可愛的美少女,這應該是讓人高興的事情,可隨著時間流逝探訪的時間也在不斷逼近,他便越發(fā)地有種要上斷頭臺的感覺。
望著坐在面前一動不動宛如人偶的少女,他冥思苦想了一陣子,猛然就想到解決問題的方式。
“對了,奏你見到陌生人應該也會覺得麻煩吧?那么現在我們去走廊,等我認識的人來了你就可以迅速離開了,你看怎么樣?”
“......”立華奏習慣性地微微偏頭,想了想才輕輕點頭:“可以,但回來的時候你要好好吃飯?!?br/>
“對了,你喂我怎么樣?”
“不要?!?br/>
“.....玩笑的,別那么認真的拒絕,而且稍微猶豫一下,別拒絕的那么果斷也不會怎么樣吧!”
“那.....我不要?!?br/>
聽取了安洛的建議,奏試著在稍稍猶豫后才再度拒絕了。
“.....確實猶豫了呢.....但是為什么我現在比剛才還想哭......”
被想都不想的拒絕了,而第二次雖然聽了他的意見,卻依舊還是沒有回旋余地的拒絕.....就算只是隨口說說的玩笑話,安洛卻還是受到了不小的心理創(chuàng)傷,特別是第二次少女的溫柔附帶的傷害就更大了。
不過他很快還是重新振作起來,重新回歸正題道:“這個先放一邊,等他們來了我再慢慢吃飯,而現在我們就先去外面吧!”
“可是.....你要怎么上輪椅?”
也就在這個時候,奏才發(fā)現了以安洛的傷勢想上輪椅,正常來看應該并不太容易。
“沒事,我對疼痛的耐受力可是很強的,上輪椅這種程度的事情根本不可能難倒我?!?br/>
安洛大手一揮就當場表演了一把,殘疾人上輪椅的方式.....過程雖看上去不太容易,不過實際上有念動力在后面推倒也算不上太困難。
雖然想說些什么,可組織了一下言語,卻沒能想好說詞的立華奏,最終什么也沒有說便推著他走到了走道上,不讓他啟動輪椅的電源以此來防止他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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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說了,不會逃的......你不也說了會相信我嗎?”后方被抓的安洛,大幅度的仰頭以痛徹心扉的眼神,望著身后的少女:“難道昨晚你說的,全部都是騙我的嗎?”
“我想相信安洛前輩,但是.....”
“但是?”
“不知道怎么說.....就是感覺,安洛前輩離開視線就會馬上消失不見,所以.....不能離開?!鄙倥行赖模瑢⒆约旱南敕ǜ吨T言語。
也就是感情上愿意相信他,可直覺卻讓立華奏做出了不信任的行為,沒有辦法就這樣放縱他的行為。
“嘖.....這就是所謂少女的直覺嗎?真是麻煩。”
眼見裝真誠還有博同情都沒有辦法騙過,安洛不由得重新低下頭,咂舌的小聲嘀咕抱怨。
沒有聽到他自語的立華奏,倒只是不解的望著他,但依舊沒有詢問就帶著他來到了陽臺的位置。
兩名病號就這么曬著剛剛東升不久,還不是很強烈的太陽望著不遠處的街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當然,都是安洛先發(fā)言。
而在這期間,在陽臺上與奏聊天的安洛,卻注意到遠處建筑屋面上,有個拿著望遠鏡在盯著自己的金發(fā)雙馬尾少女時,忍不住擦了一把額頭冷汗。
“.....那家伙,拿個望遠鏡干什么?”
他確實是完全不清楚游佐為何會出現,又為何在遠程觀察自己。
也不知道究竟從哪里得來了,他失蹤了一天后進入了這家醫(yī)院情報的游佐,昨夜還打電話過來詢問擔心他的狀況,為了避免病房人太多,他自然是讓游佐暫時先別來,游佐一開始也是答應的好好的,但現在這......
難道只是單純想確認一下他死了沒有?還是因為沒有允許所以沒有接近,只是遠程確認受傷的情況嗎?
“望遠鏡?”這一回倒是聽到他自語的立華奏下意識問了一句,安洛則指向了游佐的方向:“你能看到嗎?就那棟樓上面?!?br/>
“嗯~看不到?!?br/>
“.....因為她躲起來了?!?br/>
“為什么要躲?”
“就算你這么問我啊.....我怎么可能知道那家伙在做什么啊?!?br/>
“你的朋友?”
“算吧。”
“那為什么不知道?”
“就算是朋友也不可能知道,對方在想什么吧?”
“是這樣嗎?”
奏像是聽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事情一般,微微睜大了眼睛。
“呃?你這反應.....難道沒有朋友嗎?”
“嗯?!弊鄾]有隱瞞,輕輕地頷首:“我一般都在家里和醫(yī)院休息,除了考試的時候一般不會去學校,外面也是.....因為身體的關系,能避免的外出都盡量避免?!?br/>
“這樣啊.....難怪你的性格這么奇怪了。”安洛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隨后靈機一動地笑道:“既然如此的話,我特別當你朋友好了?!?br/>
“可以嗎?”
“當然了,現在的話你可以抓緊時間好好感謝一下我哦?”
“嗯,謝謝.....安洛。”
雖然安洛是在故意開玩笑的讓她感謝,可立華奏卻來到了他的身前蹲下,抓住了他的手并十分認真的望著他的眼睛,微微翹起了嘴角展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而這并不太明顯,恬靜而純粹的笑容,卻是她在安洛面前第一次露出笑容。
“.....不、不用客氣?!?br/>
太過純粹的微笑,還有毫不懷疑的信任,讓滿肚子壞水的安洛感到有些難以適應。
即便對方確實在按照自己說的來,可卻渾身都開始變得不太自在了。
可奏卻并不明白他這腹黑的家伙,正體驗著內心良心的煎熬,只是帶著藏不住的向往,問道:“朋友的話,一般會做什么?”
“......我想想。”安洛裝出沉思的樣子,隨后認真道:“說起來~朋友一般會通過喂對方吃飯的方式來加深友誼。”
“喂對方吃飯?”
少女有如草食動物般乖巧,比往常更大幅度的偏著小腦袋,想不清楚為什么會用這么奇怪的方式加深友誼。
“對,喂飯!”安洛一本正經的嚴肅道:“這是加深友誼的必經之路!一般人我都不會告訴他,這個絕密的友情強化儀式?!?br/>
“儀式?總感覺.....很厲害?”
“對吧~”
“那現在開始嗎?”
“沒錯,這種時期宜早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回去吧!”安洛用力點頭肯定,就讓奏推著自己回病房。
旁邊其他病人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都是一臉微妙的表情,其中一名手上纏著繃帶的青年,則像是終于忍不住一樣擋在了輪椅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安洛:“你這樣連小孩子都......!”
“——喂!”不等那青年說完安洛便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直接把他拉的俯下身靠近了自己,低聲道:“不要說多余的話。”
“哈?我才.....疼、疼疼!”
本還不想服從安洛的青年,還沒反應過來完好的那只手的手掌,就被他抓住并且用力一捏,立刻疼得齜牙咧嘴。
可安洛并沒有松手,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凝視著他,低聲道:“.....你信不信我,我會把你的另一只手也打斷?”
“信、信!不、不會說!快點放......”
“很好,這才是聰明人的選擇?!?br/>
在對方投降認慫時安洛這才放開了他,并看向那個已經從后面走到旁邊,正微微蹙眉地盯著他的少女解釋道:“其實我也會醫(yī)術,所以在幫他做復查。”
“復查?只是用手?而且還把人弄疼了?”
“這你就不懂了,這是中醫(yī)‘脈診’的技術,通俗的說就是‘把脈’,把脈你總聽說過吧?”
“聽過,但是......”有些懷疑安洛在撒謊的奏,質疑道:“那和你做的完全不一樣?!?br/>
“你要知道脈診的診法可是有相當的多,比如二十四脈《脈經》、二十七脈《瀕湖脈訣》、二十八脈《診家正眼》、三十脈《診家樞要》、三十二脈《診宗三味》等診法,現在多沿用的雖然只是二十八脈,但這樣的數量你自然不可能全部見過了?!?br/>
“真的?.....那你用的是哪種?”
“我?我剛剛用的是遍診法,也就是《內經》的三部九候診法里名為‘掌脈’的診法,用力按壓手掌感受手掌里的脈動,雖會產生疼痛可準確性也十分的高?!?br/>
安洛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還扯得像模像樣的連四周不明真相的人,要不是聽到青年的話估計都要相信他這說詞了,立華奏更是聽的云里霧里雖然完全不懂,可卻還是認可了這樣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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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
安洛沒有上病床,立華奏則坐在了他的旁邊,端起了剛剛才買來的白米粥,準備先喂他喝粥再吃魚肉、蘿卜干這些配菜。
然而......
“這種做法.....感覺,非常不好意思。”
才舀了一勺,奏卻少見的猶豫了起來,嘗試了幾次都遲遲無法將勺子遞過去。
“你或許不知道,正是戰(zhàn)勝了這羞恥感,我們的友情才能長久的留存,就如刀劍之所以能那么堅固,是因為它們經過了千錘百煉去掉了雜質,所以你也要戰(zhàn)勝這羞恥感,將羞恥感從腦海里去掉,也只有這樣你才能看到嶄新的自己!才能鑄造出屬于我們的友情!”
“是這樣嗎?那,我.....努力?!?br/>
聽了安洛的鼓舞,因為聽著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樣子,立華奏選擇了相信自己最初的朋友用力地點了點頭,小臉微微泛紅的將勺子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