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nèi)科汗淮氣旋斬縱橫交錯(cuò),大開大合,將水妖諸將迫得節(jié)節(jié)后退。蚩尤雖然年輕氣弱,卻是勇悍絕倫,大刀揮舞,與宋奕之一道將圍將上來的水妖擊退。其它十余個(gè)蜃樓城將士將喬羽、纖纖護(hù)在中心。但寡眾懸殊,勝負(fù)其實(shí)已分。
天吳眼見勝券在握,微笑道:“龍牙侯,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倘若你現(xiàn)在倒戈認(rèn)輸,重回本族請罪,燭真神自會不計(jì)前嫌,加以重用。你依舊是龍牙侯、右軍使……”
科汗淮氣刀揮斬,瞬間砍斷四根槍戈,淡然道:“龍牙侯、右軍使那就免了。倘若水族今日起革弊除陳,刀兵不興,不用你邀請,科某自然會回去?!?br/>
天吳嘆道:“既是如此,我只能將龍牙侯的尸骨帶回北單山了。”心中盤算如何一舉擊殺拓拔野,全力猛攻科汗淮。
突聽拓拔野大喝一聲,腳底真氣直如巖漿噴薄,將他瞬間推出海嘯流真氣的包圍,提著十四郎,沖天而去。
眾人大驚,水伯天吳心底更是一沉,駭怒交集,沒想到自己用了三成力,稍一分神,居然讓他乘隙溜走。這小子真氣強(qiáng)猛,機(jī)狡萬變,假以時(shí)日,必成水族大敵!
拓拔野躍到院中梧桐樹梢,橫劍抵住十四郎咽喉,笑道:“天吳我兒,我也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神帝圣諭,你竟敢公然違抗,難不成想造反么?倘若你再不退兵,嘿嘿。”手上稍一用勁,劍鋒登時(shí)沒入十四郎咽喉三分,鮮血長流。
眾水妖失聲驚呼,十四郎疼得醒將過來,臉上變色,叫道:“爹爹!”眾人紛紛罷手,轉(zhuǎn)頭朝水伯望去。
經(jīng)此變化,天吳再也不敢小覷這少年。雖然有九成把握可以瞬間將這小子擊斃,但投鼠忌器,冒險(xiǎn)不得。然而兩軍對戰(zhàn),如果真受這黃毛小兒的要挾,豈不叫天下人笑話?當(dāng)下淡然道:“閣下假冒神帝使者,捏造圣諭,欺騙五帝,這大罪比之造反又如何呢?”
不等拓拔野回答,轉(zhuǎn)過身對喬羽說道:“喬城主,一個(gè)月前,神帝早已在南際山頂物化。有人瞧見此人盜走神帝神木令,偽造血書。這幕后指使之人,應(yīng)當(dāng)不是你吧?”
蚩尤大怒,罵道:“老匹夫!你含血噴人!”
纖纖叫道:“瞧你賊眉鼠眼,不敢真面目示人,我看你才是躲在幕后的奸賊!神帝血書筆跡是真是假,一辨就知。你有膽子,就把五族的帝、女、神全都叫來,當(dāng)著天下人的面鑒別真?zhèn)??!?br/>
天吳毫不理會,徑直搖頭道:“木族長老唐石城在南際山上親眼所見,那還有假么?蜃樓城為保全自身,竟出此奸計(jì),人神共憤。朝陽谷奉天承運(yùn),討伐奸逆,別說犧牲犬子,即使全城戰(zhàn)死,又有何憾?”他說得大義凜然,倒真如是義軍一般。
蚩尤氣得面色煞白,直欲上前拼命,被科汗淮拉住。
混亂中,科沙度突然喝道:“宋奕之,還不動手!”
那宋奕之全身一顫,猛然白光一閃,將刀橫在喬羽脖頸上。眾人大驚,木立當(dāng)場。過了半晌,蚩尤才如夢初醒,厲聲喝道:“你…你這個(gè)奸賊!原來出賣蜃樓城、引來水妖的就是你!”
喬羽臉上驚詫困惑,搖頭道:“宋六弟,這是為何?”宋奕之面如死灰,低聲道:“喬大哥,我實(shí)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有對不起你了?!?br/>
喬羽濃眉一挑,怒道:“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蜃樓城五萬兄弟姐妹!倘若想要喬某性命,你說上一聲,喬某將頭顱割了給你又有何妨?但為何連累城中百姓?為何要連累從五湖四海趕來助戰(zhàn)的游俠朋友?”
宋奕之頹然不語,面有愧色。
天吳微笑道:“蜃樓城已被我水族大軍攻下,喬城主也已就擒,你們困獸之斗,又有何用?難道是要逼我們屠城三日?”
拓拔野喝道:“天吳我兒,快將喬城主放了,否則老子可真沒耐性了!”他再一用勁,劍鋒登時(shí)又進(jìn)了三分,十四郎痛得大叫。
眾水妖喝罵不止,一個(gè)水族將領(lǐng)將刀架在了喬羽頸上,喝道:“臭小子,再敢動上一動,老子就先殺了姓喬的,再拿你開刀!”
拓拔野哈哈笑道:“好啊,我倒要瞧瞧是朝陽谷少谷主的命金貴,還是我這條小命值錢。我數(shù)一二三,咱們一起動手,如何?”表面裝得毫不在乎,心里卻緊張得嘭嘭劇跳。
天吳目光閃動,盯著科汗淮道:“我有一個(gè)建議,不知龍牙侯愿不愿意?”科汗淮道:“如果依舊是勸降的話,那便不用說了?!?br/>
天吳道:“你們將犬子放了,我便讓令愛和喬公子、拓拔小子走出這扇大門,喬城主也可以暫時(shí)離開刀鋒。以一換四,你們毫不吃虧?!?br/>
他膝下只有這么一個(gè)兒子,自不敢拿他的命來做賭注。況且此刻島上盡是水族圍兵,只要能先救下十四郎,即使放拓拔野等人出了這院門,他們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蚩尤厲聲道:“天吳老賊,你當(dāng)我喬家男兒是貪生怕死之輩么?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大不了今日咱們同歸于盡!”
科汗淮沉吟片刻,嘴唇翕動,似乎與喬羽商議什么,見他頷首同意,又轉(zhuǎn)而在纖纖耳邊低聲細(xì)語。纖纖不住地?fù)u頭,淚珠晶瑩,奪眶而出。
科汗淮微笑著摸摸她的臉頰,拭去她的眼淚,又傳音入密,對拓拔野和蚩尤同時(shí)說道:“眼下蜃樓城雖被攻破,卻仍有許多人在外狩獵。要想奪回蜃樓城,首先要想法設(shè)法活下來,保存實(shí)力,然后召集所有失散的弟兄,徐圖大計(jì)。咱們同困此處,彼此牽絆,兇多吉少,倒不如你們先行離開,暫且到東海古浪嶼避上一避。我和喬城主全力突圍后,定會到那里與你們會合。”
拓拔野心里一凜,知他此言非虛。眼下身陷重圍,喬羽又落在他們手中,群龍無首,雖有十四郎作為人質(zhì),但那水伯天吳的修為深不可測,若全力猛擊,自己只怕來不及動一動手指,就已死無葬身之地了。況且纖纖是科汗淮的掌上明珠,蚩尤是少城主,自己又是神帝使者,一旦交起手來,必成水妖眾矢之的,無論哪一個(gè)失手被擒,都會對己方的士氣造成重大打擊。如果他們?nèi)齻€(gè)先行離開,科汗淮等人心無旁騖,說不定反倒可以奮力殺出重圍,再與他們重新會合。
他對科汗淮極為信任,腦海里飛速地比較了種種利弊,當(dāng)下點(diǎn)頭同意。蚩尤卻是死也不肯,無論科汗淮如何苦口婆心地傳音勸說,只是搖頭。
喬羽突然大喝道:“蚩尤!喬家兒郎都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怎能如此婆婆媽媽,不成大事!”
蚩尤全身一震,轉(zhuǎn)頭望向父親。父子二人對視半晌,蚩尤這才遲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方一點(diǎn)頭,雙眼登時(shí)便紅了。一個(gè)多月來,拓拔野首次瞧見蚩尤如此脆弱動情,將心比心,不由替他難過。
科汗淮舉起左手,淡淡道:“一言既出,如江河?xùn)|流,永不還改。既然水伯愿以一換四,咱們便一言為定?!?br/>
天吳嘿然道:“一言為定。”隔空擊掌為誓。
宋奕之黯然道:“喬大哥,對不住。”收刀入鞘,徐徐退到水妖陣營之中。蚩尤等人立時(shí)搶身上前,將喬羽護(hù)回陣中。
拓拔野在十四郎耳邊低聲道:“孫子,今日暫且饒你一命。下次看見爺爺,趕緊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罷?!陛p輕一送,將他推下樹去。早有水妖涌上前將他接住。
拓拔野哈哈一笑,躍下梧桐,與蚩尤并肩而立。
科汗淮傳音入密道:“此去古浪嶼三千里,途中險(xiǎn)惡,你們一定要多加小心。纖纖,你回到島上,先和兩位哥哥安頓下來,不必?fù)?dān)心。我和喬城主快則十天,慢則半月,必會趕到島上與你們會合?!鳖D了頓,又道:“拓拔兄弟,我這支珊瑚笛子你先拿去,當(dāng)日那首‘金石裂浪曲’你還記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