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猛地退了幾步,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己的雙臂與苗刀,又望向羽卓丞。
羽卓丞道:“這苗刀原本就是通靈神器,一到你的手中,立即便靈意相通,輕而易舉地被你駕御。所以你才能不費多少力就將它解印拔出?!?br/>
蚩尤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驚喜欲爆。羽卓丞乃是木族青帝,自然不會說錯。如此說來,自己竟是千載難逢的天生木德之軀,可以隨心御使這木族的第一神器!
羽卓丞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別高興得太早。以你目前的念力和真氣,只是能夠舞動苗刀而已,要想自由御使,稱雄大荒,你還早著很呢。”
蚩尤臉上微微一紅,心中一動,羽卓丞剛正俠義,倘若能得他相助,傳授自己長生訣與青木法術,對于復城大計,必然大有裨益,當下拜倒道:“蚩尤身懷血海深仇,誓要打敗水妖,重建大荒自由之城。勢單力薄,恐怕難以完成重托,懇請陛下教誨,傳授神功?!?br/>
羽卓丞不知大荒中發(fā)生之事,當下蚩尤一一道來。羽卓丞點頭道:“原來如此。嘿嘿,你想重建蜃樓城,那便是與五族為敵。小子,寡人是木族帝尊,為何要幫助你這叛族亂臣?”
蚩尤不擅口才,微微一愣,咬牙大聲道:“蚩尤雖然愚鈍,但是相信天下只有正邪之分,沒有族群之別。眼下大荒五族分立,各族貴侯極盡腐敗,百姓顛沛流離,苦不堪言。只有蜃樓城里,所有人平等友愛,如同家人。蚩尤只想打敗奸邪之徒,重新建立一個和平自由的城邦,以為天下榜樣。素聞陛下愛民如子,嫉惡如仇,倘若你是蚩尤,不知道當怎么做?”
他自小在蜃樓城里長大,耳濡目染盡是自由平等的言論,這番話雖然簡短,卻是正氣凜然。
羽卓丞一愣,大笑道:“好小子,說得好!嘿嘿,寡人雖是木族青帝,卻偏偏要幫你這‘亂臣賊子’!”
蚩尤大喜,躬身拜倒。羽卓丞道:“可惜寡人軀體已壞,元神受困苗刀六百年,今日雖得釋放,卻如風中殘燭,不消幾日恐怕就會逃逸殆盡。”
蚩尤大急道:“難道沒有其它辦法么?”
羽卓丞笑道:“生老病死,自然之事。寡人已經(jīng)多活了六百年,難道還要再活六百年嗎?小子,眼下唯一的方法,便是讓寡人元神進入你的體內,借你的軀殼多活幾天?!?br/>
蚩尤大喜道:“如此甚好!”
羽卓丞道:“最多三個月,寡人元神也會從你的軀殼逸散出去。但是仍然會有不少念力與真氣留存在你的體內。這三個月里,寡人自會盡我所能,教你長生訣和木族中的其他修行之法。能學會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br/>
蚩尤心中更是激動難言,長拜不起。
羽卓丞道:“小子,握緊苗刀,可別撒手?!彬坑入p手緊握刀柄,突見羽卓丞那綠色光球急速旋轉,朝后飛去,猛然后折,化為一道碧光,剎那之間沖入苗刀之中。
碧光如電,穿過苗刀,徑直竄入自己右臂。經(jīng)脈宛如有一道熱流陡然涌入,洶涌澎湃,耳邊轟然作響。那道熱流如春江怒水,瞬間游走全身,在經(jīng)脈間旋繞了數(shù)十轉才在丹田處沉寂下來。
蚩尤又驚又喜,道:“前輩,你已經(jīng)進去了嗎?”
從丹田處傳來羽卓丞的聲音,笑道:“小子,你這身體也忒局促,手腳都騰挪不開。寡人幫你舒舒筋骨?!?br/>
蚩尤正疑惑,突覺丹田處有雄渾真氣陡然膨脹,將周身骨骼肌肉撐得仿佛要爆炸一般,難受已極。
他悍勇頑強,咬牙強撐。那真氣越來越強,周身綠光縱橫,肌肉波浪似的急劇起伏,仿佛有人從里到外拉扯著他的骨頭,咯咯直響,劇痛攻心。
羽卓丞贊道:“好小子,果然不愧是喬家男兒!”稱贊歸稱贊,那股真氣卻絲毫不減,猛地又漲大了幾分,接著骨骼“格啦啦”一陣脆響,肌肉渾然四處鼓起,衣裳瞬間紛紛撐裂,絲縷飄揚。
劇痛中只覺一道熱辣辣的氣流從丹田貫入腦頂,腦中又是“嗡”的一聲,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再度醒來時,神清氣爽,渾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量。低頭望去,肌肉虬結,竟似陡然長高了一尺余,最不可思議的是,周圍原本漆黑一片,此時竟變得明亮起來!
只聽體內傳來羽卓丞的笑聲:“小子,寡人替你打通了青光眼,舒展了骨骼,是不是舒服很多哪?哈哈。”
蚩尤一凜,青光眼?視野雖然明亮,卻隱隱蒙著一層淡淡的綠色。難道這便是父親曾經(jīng)提起的木族“青光眼”么?青光眼不僅可以在黑暗中看得歷歷清楚,還可以借此行使諸多神功法術,例如“青光攝神大法”。
他又驚又喜,道:“多謝前輩!”羽卓丞嘿然笑道:“謝我什么?你天生木德,原本就有青光眼,寡人只是幫你打通了而已?!?br/>
這時樹干的裂縫外有光影一閃而過,蚩尤瞬間便看得分明,竟是拓拔野與一個美貌的白發(fā)女子騎在一只雪白的仙鶴上盤繞飛過。
蚩尤大喜道:“前輩,是我的朋友來找我了。”羽卓丞嘿然道:“那咱們就出去吧。六百年了,也不知外面的世界變得怎樣了?!?br/>
蚩尤在羽卓丞的指引下,左縱右躍地朝下方樹洞沖去。他有了青光眼,這漆黑的樹洞中極為明亮清晰,過了不久,便到了樹底。
這扶桑樹既是巨鱗龍所化,他們所在之處,自然便是巨鱗龍的消化道的排泄處了。當下他將背負苗刀,真氣流轉,奮起神力將那一片巨木拍得粉碎。湖水急旋,剎那間涌入。
蚩尤趁勢游龍般竄了出去,從湖底掀卷起沖天巨浪,高高地躍上了扶桑樹的樹梢。
那十只太陽烏環(huán)繞蚩尤盤旋飛舞,嗷嗷亂叫。眾人目瞪口呆,既驚且奇。這少年昨日與那十日鳥苦斗之時,真氣遠不及此刻鼎盛,也不知他因禍得福,究竟有了什么際遇。
蚩尤縱聲長嘯,從背后緩緩地拔出了那柄奇形怪狀的青銅長刀。刀長六尺,通體綠銹,在陽光下一道綠芒幽幽閃過,劃入他的手臂之中,如成一體。
湯谷群雄中,不少都是木族中輩分頗高的顯貴,見到那苗刀無不面色大變,失聲驚呼。
成猴子顫聲叫道:“長生刀!”他這一聲高呼,其它族的群雄也都紛紛變色。成猴子極為識貨,大荒諸多寶物他無不了然于胸,辨別真?zhèn)慰胺Q舉世無雙。聽他如此驚叫,定然錯不了。
但木族遺落了六百年的至尊神器,又怎會到了這個少年使者的手中?
那十日鳥見了長生刀,歡鳴盤旋。蚩尤依照羽卓丞所授,低聲念封印訣,大喝一聲,長生刀呼呼旋轉,那十只太陽烏突然化為十道紅光,全都被吸入了苗刀之中。
這是蚩尤第一次封印神獸,又是驚喜又是喜悅,忍不住仰天大笑。有人叫道:“青帝!是了,他一定是羽青帝轉世!”
羽卓丞剛正豪俠天下聞名,大荒各族聽了這名字無不肅然起敬,這些流囚亦不例外。眼見蚩尤神威凜凜,手持苗刀,瞬間就收服了困擾他們多年的十日鳥,眾人又驚又佩,都不由相信這少年確是羽卓丞轉世。木族群雄更是情不自禁地拜倒在地。
拓拔野不知所以,瞧得好笑,回頭望去,空桑仙子也是滿臉驚愕。
她貴為圣女,自然知道這苗刀,但這并非她至為驚訝之處。這少年雖然還不過七尺之軀,臨風傲立,竟有說不出的霸氣,體內綠光隱隱,似有極強的木屬元神,意念之強,竟讓她的念力也為之波動。蚩尤高舉苗刀時,綠氣由刀入體,渾然一氣,竟是罕見的天生木德。難道果真是羽卓丞轉世么?
眾人震驚揣測中,只聽纖纖脆生生地叫道:“蚩尤大哥,你還不下來?我仰得脖子都酸死啦。”
十日鳥已被封印,扶桑樹周側的奇異念力也突然消除,困阻群雄的最大屏障蕩然無存。雖然島外滄海茫茫,但終究有法子離開此處。想到這里,群雄無不歡欣鼓舞。
當日下午,成猴子等人又齊心協(xié)力釣了幾只巨鯊慶賀。奇事好事接踵而來,不知為何,湯谷附近海域的各種魚類突然多了起來,到傍晚時,群雄竟捕釣了數(shù)以千計的各類海魚,直令眾人心花怒放。
數(shù)十年來眾人從未這般順心如意,想來這三個少年果真是貴不可言的福星。當夜,群雄在島上歡宴,除了空桑仙子未來外,所有人都在湯水湖邊縱情歡慶。
蚩尤悄悄地將拓拔野拉到一邊,將昨日奇遇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聽得拓拔野又驚又喜,彎下腰來敲敲蚩尤的丹田,低聲道:“晚輩拓拔野叩見前輩?!惫犇抢镞呌腥撕鹊溃骸靶∽?,別打擾寡人睡覺!”
拓拔野愕然,兩人對望半晌,哈哈大笑。
蚩尤連月來的郁悶心情今日始得消解,暢快無比。突然想起一事,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這些人都是極為兇殘桀驁的亡命之徒,怎地對你這般畢恭畢敬?當真奇了?!?br/>
拓拔野忍俊不禁,將自己借題發(fā)揮、“蠱惑”群雄之事也說與他聽,蚩尤聽了后又是佩服又是好笑,嘆道:“好烏賊,真有你的?!?br/>
卻聽蚩尤肚內傳來冷笑聲:“你們這兩個小子,當真是膽大包天。難道你們就憑這丁點本事,便想駕御這群兇妄狂徒,和水族對抗么?”正是羽卓丞。
兩人正興高采烈,被潑了一頭冷水,頗有些尷尬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