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fēng)亂舞,漫天紫火如落英繽紛。光芒耀眼,熱浪滔天,四周剎那化為火海一片。蚩尤沉聲道:“快走!”一手夾住柳浪,一手抓住烈煙石的手掌,穿過轟然跳躍的火焰,朝著辛九姑等人沖去。
烈煙石纖手被他鐵鉗似的緊緊抓握,全身登時一震,那電流也似的感覺再次流襲全身,呼吸不得,思考不能,滿心歡悅,隨著他輕飄飄地朝前奔去。
蚩尤將辛九姑四人捆在一處,高高地背在背上,拉起烈煙石的手,護(hù)體真氣蓬然綻放,穿過沖天火海,朝著山下飛也似地疾行穿梭。
但這宣山上的火焰太過妖異,洶涌猛烈,竟似乎能穿透他碧木真氣的防護(hù)罩,灼燒得他腳掌、小腿生疼無匹。
紫火漫天,繽紛落下,山石隨之處處爆放火焰。
紅炎青焰,沿著山勢急速朝下蔓延。不過片刻,宣山附近的山丘都已化為滔滔火海,那黃土竟似也能燃燒一般。
蚩尤透過撲面而來的一團(tuán)又一團(tuán)火焰,看見方圓數(shù)里、數(shù)十里都化作漫漫紅海,火光跳躍,心中大駭。這火焰如此兇狂,只怕不消到得山下就要將他護(hù)體氣罩灼穿,自己倒還罷了,辛九姑四人昏迷不醒,縱然其時不被烈火燒死,也要被煙霧嗆死。
心中一動:是了!這山石表面炎熱難耐,乃是因?yàn)槭苓@紫火熱風(fēng)的炙烤,山石深處想必沒有這般炎熱。
當(dāng)下將辛九姑四人解下,轉(zhuǎn)身對烈煙石道:“八郡主,你將他們護(hù)住!”拔出苗刀,真氣貫注,奮力朝著旁邊峭壁怒斬而去。
“轟隆”一聲巨響,峭壁迸裂,無數(shù)的石塊四下飛射,穿過熊熊火焰,立時燃燒起來。蚩尤朝著那迸裂處又是接連十余刀。轟鳴巨響,接連不斷,石屑塵土迸爆開來,化為點(diǎn)點(diǎn)火花。
眼見那裂洞已有七八丈深,蚩尤凝神聚意,大喝一聲,雙手握刀反轉(zhuǎn)螺旋而起,在紅光烈焰之中折轉(zhuǎn)翻身,突如怒箭,朝著那裂洞呼嘯沖入?!芭睢钡木揄?,地動山搖,一蓬石雨從洞中暴射飛出。
烈煙石此時方知他所思,沒想到他瞧著這般狂野粗獷,卻是粗中有細(xì),剎那之間能有如此決斷。卻不知為何那日在狂風(fēng)巨石陣中會反那般傻氣,拼著雙腳與那老瘋子斗氣?想到此處,又不禁微覺莞爾。赤火真氣螺旋盤繞,將她自己與辛九姑四人護(hù)在其中。
突然聽見空中傳來狂風(fēng)呼嘯之聲,隱隱竟似是一個女子在悲聲哭泣一般。不知為何,那聲音竟如一塊楔子陡然敲入她內(nèi)心深處。
周圍火焰沖天,漫天紫光,周圍烈火噼噗作響,那哭泣似的風(fēng)聲在耳邊回蕩。烈煙石全身一震,腦中驀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覺得此情此景好生熟悉,似乎從前在哪里看過、聽過一般。但這感覺一閃即逝,再也回憶不起來。
回身抬頭望去,只見那帝女桑在烈焰狂風(fēng)中婆娑扭舞,象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子,在萬丈火焰之中跳著悲戚而狂烈的舞蹈。剎那之間,她胸口又猛地如遭重錘,那種奇怪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涌入腦海。
就在這一瞬間,她突然看見那帝女桑如花怒放,一道紫紅色的光芒沖天而起,那風(fēng)聲在耳邊呼嘯,聲聲哭泣印入心中。那紫紅色的光芒在空中爆炸幻化,變作一張冷艷悲戚的美人容顏,又倏然化為一只巨大的手掌,猛地向她抓來!
烈煙石大吃一驚,只覺一道強(qiáng)烈無比的真氣猶如龍卷風(fēng)般急速倒旋,那紫紅色的大手猛地將自己硬生生平地拔起,朝著那帝女桑急速飛去。心中大駭,想要調(diào)集真氣,卻周身癱軟,動彈不得。
眼前突然一片紫紅色,意識混沌一片,就在昏迷前的一剎那,她費(fèi)盡周身力氣,大聲喊道:“蚩尤——”
蚩尤在那峭壁石洞之內(nèi),聽見烈煙石撕心裂肺的長呼聲,心中大駭,猛地縱身躍出,翻上石壁,恰好看見烈煙石隨著一道強(qiáng)烈的紫光直飛向帝女桑,帝女桑樹干上的紅色紋理突然張裂,猶如一張巨口將她瞬間吞沒!
蚩尤大驚,當(dāng)機(jī)立斷,將烈火中的辛九姑等人重新背上,閃電似的翻身鉆入震裂出的幽深石洞。將他們一一擺放好之后,又在壁上以真氣刺穿十幾個氣孔,這才沖出石洞,朝著那帝女桑飛掠而去。
帝女桑在風(fēng)中招搖擺舞,樹枝綻放如手,仿佛妖魔。風(fēng)聲如泣,熊熊烈火隨著它的節(jié)奏跳躍奔騰,一浪高過一浪地朝蚩尤拍打而來。
蚩尤凝神聚意,碧木真氣渾身爆漲,綠光從苗刀刀鋒穿越關(guān)沖穴、陽池穴……一路沿著手少陽參交經(jīng),直貫體內(nèi),在全身經(jīng)絡(luò)之間熊熊奔走。
驀然仰頭狂吼,一道青光從口中沖天飛起,苗刀綠光爆漲,碧木真氣被這烈火一激更加兇猛恢弘。
蚩尤足尖一點(diǎn),踏火追風(fēng),指著那帝女桑喝道:“妖樹!將八郡主還我!否則蚩尤將你砍成廢柴燒火!”
那帝女桑在風(fēng)中擺舞,紫光環(huán)繞,風(fēng)聲呼嘯,發(fā)出銀鈴似的哈哈狂笑聲:“來砍我么?再妙不過!最好將我砍得煙消云散,勝于再受四百年苦痛折磨?!?br/>
蚩尤凌空踏步,閃電飛到,大喝:“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罷!”苗刀閃動,風(fēng)雷滾滾,宛如青色狂飆怒斬而下,朝著吞沒烈煙石的樹干位置直破而入。
“轟”的一聲,那樹干紋理再次自動迸裂,一道眩目紫光蓬然怒放,將苗刀青光瞬間交纏,猛地朝里拖拽。蚩尤正自全力劈斬,被她這般虛空扯拽,立時連人帶刀沖跌而入。
眼前一黑,烈火撲面。蚩尤綻放青光眼凝神查看,自己竟是在一個極大的樹洞之中。那樹洞之內(nèi)到處是跳躍的紫火,熱浪灼人遠(yuǎn)比樹外更盛。這已是他第二次進(jìn)入巨大的樹洞。
四年前在湯谷上,被十日鳥催促掉入扶桑木中,與青帝羽卓丞結(jié)下不解之緣。四年之后,在這烈火宣山之上,進(jìn)入帝女桑中,不知又會遇見怎樣的人、怎樣的事?
耳旁突然響起那銀鈴似的聲音,笑聲響徹。
蚩尤凝神四顧,只見角落中,烈煙石軟軟臥倒,昏迷不醒。當(dāng)下沖上前去,想要將她救起,忽覺一股烈猛火浪當(dāng)胸猛擊而來,真氣之強(qiáng),竟似不在那火神祝融之下!心下大駭,倉促下猛地一掌拍出,氣浪鼓舞。
“噗”的一聲輕響,他的碧木真氣竟被瞬間破開,一道炙熱氣浪從自己的掌心沒入,重重地轟在體內(nèi),五臟六腑仿佛同時燃燒起來,登時低吼一聲,朝后猛跌出去,撞在樹壁上滑落下來。心中驚駭莫名,這帝女桑中藏匿之人究竟是誰,竟能將自己一掌擊?。?br/>
那銀鈴似的聲音“咦”了一聲,似乎極為驚訝,喃喃道:“真奇怪,居然捱得我一掌還不得死?”
蚩尤聽得大怒,猛地跳了起來喝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你當(dāng)蚩尤是螞蟻么?適才被你偷襲,不留神著了你的道,有本事再來比比?!?br/>
那聲音格格笑道:“好。這回我打得還是你的右胸?!痹捯魟偮洌堑揽窳已该偷臍饫擞峙派降购5爻坑鹊挠倚孛蛽舳鴣?。
蚩尤此次早有戒備,氣海真氣澎湃而起,左拳弧行環(huán)繞飛擊,一道碧光“蓬”地爆炸開來,從拳頭之上怒射而出,氣勢如虹。正是水族的“大河?xùn)|去”。以木族真氣輔以水族變化多端的招術(shù),威力更盛。
又是“撲”的一聲輕響,那道炙熱的氣浪仍是閃電般將碧木真氣劈開,從他拳頭經(jīng)由經(jīng)脈直破體內(nèi)。
經(jīng)脈疼痛如灼,蚩尤低吼一聲,再次朝后飛跌出去,雙手撐地,跳將起來,怒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再來!”
那聲音訝然道:“你是誰?竟然打你不死,好生厲害。難道……難道是你么?”說到后面幾個字,聲音突然顫抖起來。
蚩尤自到湯谷之后,從未吃過這樣的敗戰(zhàn),即便那日與火神祝融的紫火神兵相斗,他也苦苦支撐了許久。此刻心中驚怒交集,好斗好強(qiáng)之心大盛,說什么也要與這神秘人斗上一斗。
那聲音突然幽幽道:“赤郎,是你么?當(dāng)真是你么?”
蚩尤一愣,喝道:“要打就打,這般耍詐干么?”那聲音又顫抖道:“是了!一定是你!你終于來找我了么?”
蚩尤聽她話音凄楚,可憐之極,怒火登時消了一半,道:“我叫蚩尤,不是你說的赤郎?!?br/>
那聲音又道:“是你!定然是你!你……你已經(jīng)轉(zhuǎn)世了么?連我也認(rèn)不得啦?!甭曇舯?,如泣如訴。
蚩尤心想:“難道她也是象羽青帝一樣,是困在此處的某位前輩的元神么?”突然想起之前烈煙石所說,一百多年前,赤帝長女南陽仙子在這火桑樹上被赤帝以三昧紫火燒化成仙,難道她便是殘留在樹內(nèi)的南陽仙子的元神么?
當(dāng)下小心翼翼地道:“你……你是南陽仙子?”那女子“啊”的一聲,顫聲道:“赤郎!你記得我啦!”歡喜之下竟似要哭出聲來。
“糟糕!”蚩尤心道:“這么一來她可認(rèn)定我就是那什么龜?shù)俺嗬闪?。”連忙否認(rèn)。
果不其然,那女子道:“你不要騙我了,赤郎。倘若你不是赤郎,又怎么會知道我是南陽仙子?又怎么會在今日到這宣山來找我?又……又怎么會和他一樣的狂妄倔強(qiáng)?赤郎!你一定就是赤郎!”
“呼”的一聲,蚩尤的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紫光,搖曳之后化為一張冷艷凄美的女子臉容,凝視著他玉箸縱橫,泣聲道:“一定是你!赤郎!赤郎!你終于來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