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功的時候,裴沂風有一種找到歸宿的感覺。
她沉浸其中,享受其中。
一練起來便是幾個時辰,如果不是旁人提醒,這女子便不知饑渴疲倦。
趙長纓來瞧過幾次,終于在最后一次打斷她,讓她品嘗些山中培育的果子。
裴沂風難卻盛情,終于停下劍來。
方作休歇,便聽得遠處“小風,小風”的呼喊聲,循聲望去只見杜若匆匆忙忙地跑來,裴沂風急忙起身。
“杜若姐姐,什么事?看你急得汗珠都冒出來了?!?br/> “是你爹,裴叔父他來信了?!倍湃粝猜暤馈?br/> 裴沂風大喜。
“我爹在哪兒?”
“跟我走,裴叔父的信寄到了明機堂,”杜若微微喘著氣,“但是沒有署名,所以明機堂的師兄把信交給了我爹。爹拆開一看,是裴叔父的來信。”
裴沂風頓時秀眉舒展,心下輕松許多,一邊感激杜若親自跑下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一邊忙跟她登上出云閣見杜宗主。
裴、杜踏進出云閣大堂,只見一四十歲上下、棕發(fā)長須、高高瘦瘦的男子巍然端坐在大堂中。兩旁站立著朱雀堂堂主和韓江等幾個年輕弟子。
那中年男子一定就是杜擁山杜宗主了,裴沂風與云門也往來了數(shù)次,卻是第一次見到杜宗主。
這一眼讓她心里諸多感受一下子涌上心頭。
這是當年在她生命垂危時抱著她進齊云山的人,這是杜若和楚放的爹爹與師父,這是當年云門血案之后活下來忍痛扛起云門大旗的人,還有,這是爹爹失蹤之前見過的或許是最后一個人,還有,這個人,應該是除爹爹之外的第二個讓她覺得背負太多包裹與負累的人了。
他那雙似乎總是看向遙遙無期的遠處的眼睛,還有那似乎最適合閉口不言的隱隱藏匿于胡髭下面的嘴巴,都讓人覺得這個人不可與凡世往,但不是那種修仙悟道之人的與世隔絕,是一種——淡看甚至厭倦人生百事、勉強度日的狀態(tài)。
仔細看去,唯一一處能看出其生活熱情的地方應該就是那最近修剪過的胡子了。
這是裴沂風的感覺,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感覺不靠譜。
雖然云門的確是隱退于山中了,但是如果杜宗主真的是那種厭世的人,那云門如今的后輩不會出現(xiàn)像韓江一樣穩(wěn)重的大師兄、杜若和楚放這樣優(yōu)秀的弟子,以及云州三郡的安寧。
“爹,小風來了。”
杜若喊一聲,那人走下了大殿,裴沂風忙走上前去見禮。
“小風不必拘禮。這么多天沒有你爹的消息,一定急壞了。這是明機堂剛送過來的信。”
杜擁山說起話來并沒有他看上去那么威寒,聲音還保留著年輕時的清朗。
裴沂風謝過之后忙接過來信箋。
果然是他爹的字,只見紙條上寫著:
沂風吾兒勿念,父身游于外,心自為兒吐絲結繭守之。
“爹也真是的,既然來了信,為何不告訴我你的去處……孩兒的生辰你也忘了?”裴沂風心里埋怨道,不過周身頓時踏實了許多。
“敢問杜伯父,可知道我爹的信是從哪里寄來的?”
“何沖,你來告訴小風,是從哪收到的信?!?br/> “這信箋是被人直接投放在明機堂急件柜的,尚未查出何人所放?!泵鳈C堂的大弟子何沖走上前來答道。
此時一青衣鶴發(fā)老翁輕移粗履踏進大殿。
“造化九轉丹,除祟金香紙。如今世上只有兩個地方使用這種黃金箋?!?br/> 這說話的正是山水堂堂主溫南玉,他這一詠,引得眾人都齊刷刷地盯著裴沂風手中的幾寸長的黃色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