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你可是我兒子!”
怒不可遏的中年男子身著絳紫底金云刺繡收邊的檀色蟒紋長衫,頭頂亦是東珠鑲嵌的蟒紋錦冠。一掌拍向八足紅木桌。
他的身材倒是保養(yǎng)的很好,只是一張臉怒目圓睜,顯得有些猙獰。
“我沒有你這樣的爹。”百里足足不怒反笑,眼里的金色淬了冰似的寒光射射。
“混賬!有你這么說話的嗎?!”百里楚懷一巴掌甩在百里足足的臉上,用了十分的力氣,眼看著在兒子的半張臉上留下了通紅的五指印。
“你若還記得有我這個兒子,就不會讓我娘含恨而終,”
百里足足咽下嘴里滲出的血腥味,臉上火辣辣的,卻不及心里半分的難受,自嘲般落下一語道,“在你眼里,我不過就是個幫你經(jīng)理商務(wù)的工具罷了?!?br/> “逆子!這幾年在外面養(yǎng)得野了,敢這么和我說話!”
紅木桌眼看就要受不住捶打,面上裂開了條細(xì)縫,百里楚懷卻不肯放過它,繼續(xù)以拳相擊道,“你姨娘上書告你偷家產(chǎn)私逃,若不是我?guī)湍阄嬷氵€能逍遙到現(xiàn)在?!”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家的銀錢我分文未動,我只不過將娘留給我的,她自己的嫁妝取走罷了?!碧崞鹉?,百里足足的眼眶微紅,胸膛起伏不定。
這么多年了,他永遠(yuǎn)也忘不了,當(dāng)時他心心念念只是想得到父親的贊賞,于是孤身遠(yuǎn)赴雍州北境,替父親收拾那里的爛攤子,忙得三個月腳不沾地,終于將賬目全部清算理清。
等商運恢復(fù)后,他日夜兼程地趕回家中,卻被告知早在一月前母親病重離世的消息。
“你如果有半分當(dāng)自己為人夫君,就不會寵妾滅妻,使得全府上下趨炎附勢,登高踩低,讓她病得下不了床卻無人用心伺候,最后為了一口水喝打翻了你們給她的下等黑炭,中毒身亡。”
時隔五年,他本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再提此事,但終究,不說出來如芒刺在背,魚鯁在喉,怨意難平。
百里足足目光如炬,似乎要將面前振振有詞的父親點燃,“而你,那一夜還在姨娘房里,吩咐所有人不許打擾,可憐我娘死前凄涼,一直到第二天晌午才有人發(fā)現(xiàn)?!?br/> 他頓了頓,眼中紅絲遍布,猶如困獸,“你如果有半分當(dāng)自己是人父,就不會連他娘生病了都隱瞞不報,就為了讓兒子不分心家事好幫你處理好商務(wù)讓你財源不斷,讓他不僅連自己母親最后一面都沒見到,喪葬都趕不上。”
他的聲音漸低漸沉,漸冷漸寒:“我回來的時候,她的墳前,都已經(jīng)有了荒草。而姨娘,卻歡天喜地地宣告有了身孕。你說,是不是很可笑啊。”
百里楚懷虧于理,愧于心,面對兒子的詰問無言以對,氣焰也漸漸滅了,只剩下一位華發(fā)早生的頹唐男子,讓人望之憫然。
“為人父,為人夫,你都不配?!卑倮镒阕阈挠胁蝗?,扔下最后一句話,轉(zhuǎn)身便走出了隔間。
易安本有要事稟報,在門口等他,見大人出來后面色陰沉,好像還有一側(cè)臉微微腫起,便知不好。
他心思活絡(luò),立刻吩咐下去準(zhǔn)備冰塊,再掂量掂量自己所欲稟報之事,應(yīng)當(dāng)還是自己能力所及,也不必叨擾大人了。
百里足足今天心情很差,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不知怎的就走到了東璜嵐的院子門口。
那里燈火通明,歡聲笑語。
他站在門口許久,最終轉(zhuǎn)身離開,今天的他不開心,不想污染了那里的人。
“百里足足?!鄙砗笄妍惖穆曇艚凶∷?,轉(zhuǎn)過身,一張半嗔半笑的俏臉出現(xiàn)在眼前,沒好氣地將一個金絲楠木的匣子塞道他的手中道,“這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要?!?br/> 百里足足剛剛?cè)计鸬钠虤g愉又被一盆水澆熄,他接過盒子,順手扔入到草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