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川濃墨似的眼沒有一點溫度,他就像是一塊低氣壓的云,隨著他的靠近,就感覺到他帶來的寒意跟噼啪的火光。
他低頭,看著那個木著一張臉的女人,拳頭捏的咯吱咯吱的響。
蘇家他來過,但那時候她不在,沒想到,她居然回來了,躲在這里。
他居然沒想到再過來找一遍。
在他找的人仰馬翻的時候,她就躲在這里?
在看到蘇湘的第一眼時,傅寒川就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太沖動,不要上去一把把她給掐死了,或者打開窗,把她從樓上直接丟出去。
目光,在她的臉上掠過每一寸。
她的臉,瘦的凹了下去,那脖子細(xì)的一只手就能掐斷,衣服松垮垮的掛在身上,好像大了兩個號。
頭發(fā)油乎乎的,一看就是幾天沒洗了。
臉上一道道的淚痕,大概也沒有洗臉。
她的手,瘦的跟雞爪子似的,指甲折斷,滿手臟污,指甲縫里還夾著棉絮。
最后,他的目光盯上那一雙毫無波動的眼睛。
空的,好像沒有了精魂。
她像是個木頭似的坐在那里,見到他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只是一個宴會,她有必要消沉成這個樣子?
以前那么多的宴會,她都沒有出現(xiàn),不是一樣過去了?
傅寒川呼吸一沉,深深的吸了口氣,那只準(zhǔn)備掐死她的手到了半空的時候,改而握住了她的手臂。
她本就纖瘦,這一掌握下去,更沒有一點肉感,傅寒川眉頭一皺,低沉道:“跟我回去?!?br/>
蘇湘終于有了反應(yīng),卻是掙了掙手臂,這些天她幾乎沒怎么吃飯,當(dāng)然沒有力氣能夠掙開他。
但是她這一掙,也擺明了她的態(tài)度,她不想跟他回去。
傅寒川的眉心皺成了幾個疙瘩盯著那個別開了臉的女人。
蘇氏夫婦躲在門口看著里面的情況,魏蘭茜看著就生氣。
傅寒川都親自過來接了,還擺什么架子,要是他一個生氣轉(zhuǎn)身就走,那還不徹底的晾在這里了?
魏蘭茜擠著笑,上前勸著道:“湘湘啊,妹夫都親自來接你了,你就跟他回去吧。妹夫平時很忙的,不要打擾他的工作?!?br/>
傅寒川本就窩著一肚子的火沒地方撒,對于主動上來找存在感的人,就直接成了炮灰。
他怒喝一聲道:“滾!”
魏蘭茜嚇了一大跳,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灰溜溜的退了出去,心里嘀咕,這到底是誰的家?。?br/>
不過她也明白,蘇家現(xiàn)在靠著傅家吃飯,人家說滾,她一個屁都不敢放。
傅寒川盯著蘇湘,松開了握著她的手,冷聲道:“你要繼續(xù)留在這里,是嗎?”
他轉(zhuǎn)頭,看了眼一地狼藉的屋子。
蘇湘的房間她從來沒有進(jìn)來過,當(dāng)年結(jié)婚,他甚至都沒有踏入過蘇家一步,是蘇潤開著車把人送到傅家大宅的。
但隨便一看,就看得出來,這房間經(jīng)過了新的改造,完全沒有起居室的樣子。
這毀的一地的狼藉,應(yīng)該就是這個女人撒氣弄成的。
傅寒川冷笑了一聲道:“你的哥嫂,看起來可沒把你當(dāng)成這里的人了?!?br/>
地上碎裂的相框里,是一個小女孩的照片,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應(yīng)該是蘇潤的女兒。
蘇湘一動不動的,像是跟本沒把他的諷刺聽進(jìn)耳朵里。
安靜的兩分鐘過去后,男人的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傅贏病了,你還管不管?”
一看她那意志消沉的樣子,就知道她沒打開過手機(jī)。
不知為何,當(dāng)腦子有這個念頭的時候,心里竟然有種莫名松了口氣的感覺。
至少,她不是在知道兒子病了以后還堅持著不肯回去。
蘇湘一怔,騰的抬頭看向傅寒川,烏黑的眼睛里閃現(xiàn)出了一點亮光。
傅寒川只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往門口走了。
蘇湘腦子還沒有什么反應(yīng),但是身體已經(jīng)本能的站了起來,只是她保持著這個動作太長的時間,腳剛一著地就軟了下去。
“咚”的一聲,傅寒川聽到身后的動靜轉(zhuǎn)頭一看,就看到蘇湘摔趴在了地上,掙扎著爬起來。
傅寒川眉心擰了擰,大步走了回去,彎腰單手一拎,就把人拎了起來。
蘇湘沒有力氣,本能的抓著她唯一的依靠,一雙墨黑的眼急切的望著男人,喉嚨里發(fā)出急切的模糊不清的“一一”的聲音。
傅寒川也不攙扶她,任由她靠在他的身上。他冷聲道:“現(xiàn)在想回去了?”
蘇湘急忙點了點頭。
“可不是我逼著你回去的?!?br/>
蘇湘又點了點頭,揪著他的衣服扯了扯。
傅寒川側(cè)頭看了眼她抓在他衣服上的手指,眉頭一皺,手臂一橫就將人打橫的抱了起來。
蘇潤夫婦自從被傅寒川呵斥了以后,就不敢再造次了,兩人都躲到了樓下,看到傅寒川一臉陰沉的抱著人下來。
魏蘭茜心虛私自把蘇湘的房間改造了,生怕蘇湘回去跟傅寒川吹枕頭風(fēng),又不敢再當(dāng)著他的面說什么,輕輕的推了一把自己的男人,蘇潤被她推得往前走了一步,回頭看了看女人。
魏蘭茜對著他使眼色,蘇潤也怕傅寒川事后翻舊賬,上前絮絮叨叨的說道:“妹、妹夫,不是我們瞞著你,是湘湘前幾天的狀態(tài)很不好,我們怕她那樣回去,會傷害到你們夫妻的感情,這才留了她在這里住幾天。”
“你大嫂她每天都親自煮飯給她送吃送喝,照顧的非常周到……”
這時,傅寒川已經(jīng)抱著人走下了樓,腳步在他們的跟前站定。
“你們,就是這么照顧的?”
傅寒川冷冷的一句打斷了蘇潤,堵得他面紅耳赤。
“這、這……”
傅寒川冷眸一掃,跟刀子刮過似的,蘇潤臉色發(fā)白,囁嚅著閉上了嘴。
他的老婆他最清楚,從小就沒有走進(jìn)過廚房一步,除了會做個沙拉,哪里會做什么飯,都是秦媽做好了送到樓上的。
而且她現(xiàn)在哪里敢去她的房間,只要他們夫妻冒個頭,馬上就有東西沖著他們砸過來。
而眼前蘇湘的狀況,就比死人多了一口氣,哪里是好,簡直糟糕透頂了!
魏蘭茜看了眼窩在傅寒川懷里的蘇湘,邋邋遢遢的,近在跟前就聞到她身上一股好像餿了的味道。
窩在房間幾天,不洗澡也不洗臉,臟的都沒眼看,也不知道傅寒川是怎么忍的下來的。
魏蘭茜忍著那股餿臭味,試圖在傅寒川面前博取最后的好感,說道:“那個妹夫,湘湘她現(xiàn)在這么臟,不如在這里洗洗再回去吧。我有幾套新衣服,都還沒有穿過的?!?br/>
傅寒川冰冷的眼,在她臉上劃過,抬頭看向二樓的方向再看向了蘇潤。
“她的房間,原來是什么樣,十天后,就恢復(fù)成什么樣?!?br/>
說完,他就抱著人走了。
魏蘭茜就像是被人又打了個耳光,一張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
傅寒川根本把她當(dāng)成空氣,熱臉貼冷屁股的事情,從蘇家攀上傅家以后就一直在上演,但被打臉這么難看的,還是第一回。
待傅寒川離開以后,魏蘭茜終于忍不住發(fā)飆了,她抓扯了一把頭發(fā):“他憑什么這么無視我,我是他大嫂!”
蘇潤心里也窩著一把火,可只能無奈的苦笑。他抬頭看著二樓的方向,搖了搖頭,慢吞吞的走向客廳沙發(fā)一屁股坐了下來。
“你就消停點吧,傅寒川沒有計較我們這幾天藏著蘇湘就不錯了。”
看傅寒川那樣兒,眼皮底下一片烏青,一看就是沒有睡好。他們藏著蘇湘這幾天,讓傅家的人找的人仰馬翻,傅寒川這會兒是沒心情跟他們計較罷了。
等他回過神來,還指不定怎么收拾回來呢。
魏蘭茜癟著嘴道:“那不是你說,讓她住幾天的……”
“那也是現(xiàn)在比之前的狀況好吧?”
只是糟糕與更加糟糕之間做出一個相對比較好的選擇罷了。
蘇潤揮了揮手指:“行了,你也別廢話了,趁著今天還有時間,趕緊的聯(lián)系裝修公司?!?br/>
“干嘛?”魏蘭茜瞪著眼睛,“還真的要把房間收拾出來啊?”
“十天,你沒聽到他說嗎?”
魏蘭茜一下子沒了氣,癟了癟嘴找電話簿去了。
……
車上,傅寒川看了眼旁側(cè)那個不聲不響的女人,她斜倚著車窗,與他像是要隔開一條河似的。
傅寒川抿著薄唇,眉眼間的戾氣更重了幾分。
車子快速的行駛,“吱”的一聲在一家酒店前停了下來。
傅寒川下車,打開車門,解開安全帶,把女人抱下了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片刻的停頓。
蘇湘這個時候回過神來,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酒店大門。
——不是回家嗎,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傅寒川低眸睨了她一眼說道:“就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能回去嗎?”
蘇湘看到他的胸口的白襯衣上,被她的手擦到的一抹黑色,默默的收回了手。
酒店的大堂經(jīng)理看到傅寒川走進(jìn)來,如臨大敵,立即上來招呼:“傅總,您怎么不提前通知一聲就來了,您是來做業(yè)務(wù)檢查還是有外賓招待?”
傅家旗下自有酒店業(yè)務(wù),還是酒店行業(yè)的龍頭,這家酒店便是其中之一。
但當(dāng)經(jīng)理看到傅寒川懷里抱著的女人時,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這臟兮兮的瘦猴哪里撿來的?
她皺了皺眉,努力忍住嫌惡的表情,目光掃著蘇湘問道:“傅先生,她是?”
傅寒川抱著人,徑直的往電梯的方向走去,一邊沉聲吩咐:“房卡給我,另外去附近的專賣店買幾套女裝送過來?!?br/>
那經(jīng)理當(dāng)然不敢怠慢,親自幫著打開了套房的門,看到傅寒川抱著人往浴室走,便上前說道:“傅總,要不要找個服務(wù)員進(jìn)來?”
這女人又臟又臭,怎么好勞煩傅總親自動手。
傅寒川回頭冷眼一掃,沉聲道:“你怎么還在這里?”
經(jīng)理一愣,當(dāng)然不敢再說什么,立即轉(zhuǎn)身出去了。
傅寒川打開了水龍頭放水,然后站起來去解開蘇湘的衣服。
蘇湘往后退了一步,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虛虛的靠在墻上。
傅寒川這幾天本就上火,一腔火還沒地兒發(fā)呢,她這有意避開他的樣子,直接把他惹怒了。
“你在這兒跟我裝什么純情?當(dāng)初是誰衣服都沒穿一件躺我床上?”
傅寒川沒什么耐性,大手一撥就挑開了蘇湘的手,拉扯了幾下她的衣服,也不管是不是弄疼了她,幾下就把她給剝光了。
裊裊的水霧中,只見那一具白皙身子像是寒風(fēng)中掛著的一片樹葉瑟瑟發(fā)抖。
傅寒川重重的吐了口氣,把人抱起放入了水中。
如果不是怕她淹死在浴缸里,他才懶得動手。
也不知道她這幾天到底吃沒吃飯,手指所到之處全是骨頭,傅寒川的眉頭皺得打結(jié)。
不覺手指下的力道都減輕了許多,真怕一個用力,把她的骨頭給折斷了。
過了會兒,把人洗干凈了,傅寒川給她裹了件浴袍走出浴室。
房間里已經(jīng)擺上了幾套女裝,傅寒川掃了一眼,沒說什么,走到床頭摁下內(nèi)線電話,讓人送早餐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