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歸吃驚道：“你為什么這么說？”
　　
　　周焱臉拉得跟老黃瓜一般：“我跟小蕓結婚半年多了,可小蕓肚子一直沒消息，我丈母娘這兩天帶她去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說她身子很好,沒有任何問題?！?br/>　　
　　溫如歸一臉迷茫：“這不是很好嗎？”
　　
　　周焱咬著唇：“她好,我卻不好了,醫(yī)生說……夫妻倆一直沒懷上孩子，如果女人沒問題,那有問題的可能就是男人了。”
　　
　　“……”
　　
　　溫如歸終于懂了,看著周焱的目光帶上一絲同情。
　　
　　周焱迎上他同情的目光，差點沒哭成狗：“如歸,你說要是真的是我有問題該怎么辦？”
　　
　　女人生不出孩子,男人會休了她們，男人生不了孩子,他媳婦會不會跟他離婚？
　　
　　他不想離婚啊。
　　
　　溫如歸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覺得你先不要自己嚇自己,不如我們去問問啟民，他懂的比我多。”
　　
　　誰知周焱搖搖頭：“這事情不能讓黃狗蛋知道?！?br/>　　
　　溫如歸：“？”
　　
　　周焱：“黃狗蛋的兒子過年就要出生了，他肯定不能理解我這種生不出孩子的男人的痛?！?br/>　　
　　溫如歸：“……”他其實也理解不了。
　　
　　周焱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如歸,有個事情我想拜托你?！?br/>　　
　　“什么事？”
　　
　　周焱支吾道：“我想請你陪我一起去醫(yī)院做個檢查。”
　　
　　溫如歸：“…………”
　　
　　周焱雙手合十哀求道：“如歸求求你了,我一個人實在沒臉去檢查,你就當是給自己做個婚前檢查，回頭我給我你打掃一個月的衛(wèi)生?！?br/>　　
　　溫如歸想了想道：“你姐在百貨大樓上班對吧？”
　　
　　周焱連忙點頭：“你想要買什么盡管說。”
　　
　　溫如歸：“被子、枕頭、搪瓷缸子、熱水瓶、水盆水桶和蚊帳全部都要,回頭我列個單子給你,你幫我買了。”
　　
　　周焱：“……你這可真不客氣，你是買給你對象的吧？”
　　
　　溫如歸眼底閃過一抹柔情：“嗯?！?br/>　　
　　佟雪綠過了年就要去大學上課，他想提前把這些準備好。
　　
　　周焱“嘖”了一聲：“行，你把單子給我，我回頭讓我姐給你準備好,不過等過了年你得陪我去檢查。”
　　
　　溫如歸：“為什么不趁著過年期間去？”
　　
　　周焱臉微紅道：“我想趁著過年再拼一拼，要是我媳婦能懷上的話，我就不用去檢查了?！?br/>　　
　　他跟媳婦聚少離多，懷不上很有可能是在一起的時間少，這個過年他打算不出門了，就呆在家里……
　　
　　如果過年期間能懷上最好，這樣就不用去醫(yī)院檢查了。
　　
　　溫如歸表示明白，下午收拾好東西就各自回家過年了。
　　
　　*
　　
　　1978年的春節(jié)，對很多人來說是個特殊的春節(jié)。
　　
　　這一年恢復了高考，有二十幾萬的人被大學錄取，從此走上不一樣的人生。
　　
　　這一年對佟雪綠一家子來說，也是十分特別的。
　　
　　此時，佟雪綠正在給全家人開表彰大會。
　　
　　“首先，我們要給爺爺掌聲和鼓勵，他給我們家買了四合院，春節(jié)之后，我們就再不用跟人租房子了！”
　　
　　話音一落，掌聲響起來。
　　
　　蕭綿綿奶聲奶氣道：“爺爺真棒，以后我們就有家了?！?br/>　　
　　蕭嘉鳴和佟嘉信：“謝謝爺爺?！?br/>　　
　　佟雪綠拿出一件衣服遞過去：“爺爺，這是給你買的外套，這里還有兩張美食卡，以及四張按摩卡和兩張點歌卡?！?br/>　　
　　“你想吃美食時，可以使用一張美食卡，你要是腰酸背痛，可以使用按摩卡，你要是覺得無聊想聽歌，可以使用點歌卡?！?br/>　　
　　美食卡是她提供的，按摩卡是蕭嘉鳴和佟嘉信兩兄弟，點歌卡是蕭綿綿的。
　　
　　蕭司令看著面前的衣服和幾張卡片，眼睛瞬間通紅：“好好，那爺爺就收下了?！?br/>　　
　　這些年他在部隊拼搏，由始至終陪伴在他的身邊的就只有孤獨，可現(xiàn)在他不孤獨了，他有四個無比孝順又可愛的孫子和孫女。
　　
　　蕭司令心里被幸福填得滿滿的。
　　
　　佟雪綠看向蕭嘉鳴：“今年嘉鳴完成了跳級，成績一如既往的優(yōu)秀，獎勵一雙白球鞋?！?br/>　　
　　蕭嘉鳴頓時眼睛亮了，但還是克制道：“姐，之前你已經(jīng)獎勵過我一雙白球鞋了?！?br/>　　
　　佟雪綠把白球鞋拿出來：“之前是之前，進步之后你一直沒有懈怠，我覺得這種精神值得表揚，收下吧，新的一年要繼續(xù)努力?！?br/>　　
　　蕭嘉鳴抱著白球鞋，鼻子也酸酸的：“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更加努力！”
　　
　　佟嘉信看他二哥擁有了人生第二雙白球鞋，羨慕得整個人都快變成酸檸檬，一雙眼睛渴望地盯著姐姐。
　　
　　佟雪綠道：“嘉信成績雖然差強人意，但跟之前相比有了很大的進步，所以也獎勵你一雙白球鞋，希望你下個學期再接再厲，千萬不能變成以前那樣懶惰?！?br/>　　
　　說著她把白球鞋拿出來。
　　
　　佟嘉信頓時心花怒放，歡呼一聲跳起來：“太好了，我也有白球鞋了，謝謝姐，我一定會再接再厲的！”
　　
　　他這次期末考試還是只有六十幾分，他還以為他肯定不會有獎勵了。
　　
　　沒想到姐姐給他也買了白球鞋，他不用再撿二哥穿剩下的臭鞋子了。
　　
　　嗚嗚嗚太感動了。
　　
　　蕭綿綿胖乎乎的手指頭指著自己：“姐姐，綿綿呢？綿綿的獎勵呢？”
　　
　　佟雪綠看她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只小貓兒一樣渴望地看著自己，那模樣真是萌死人了。
　　
　　佟雪綠拿出一個布娃娃：“這一年里，綿綿乖巧聽話，姐姐哥哥累了會唱歌給大家聽，還學會了自己穿鞋子，獎勵一個布娃娃。”
　　
　　這個布娃娃是她提供設計，讓佟嘉信畫出來，然后請隔壁的沈婉蓉幫忙做出來的。
　　
　　蕭綿綿兩只大眼睛笑成了彎月牙，踢著小短腿跑上來：“布娃娃，綿綿最喜歡布娃娃了?！?br/>　　
　　她之前的布娃娃送給了小九，她一度很不習慣，現(xiàn)在她終于有新的布娃娃了，真是太好了。
　　
　　佟雪綠看家人笑哈哈的樣子，嘴角也忍不住跟著彎起來。
　　
　　蕭司令看她手里空空的，忍不住問道：“你怎么沒給自己買？”
　　
　　這話一出，蕭嘉鳴三兄妹也看了過來。
　　
　　要說這一年，付出最多進步最大的就是佟雪綠。
　　
　　佟雪綠笑道：“我的獎勵留著，以后有想買的東西再買。”
　　
　　不是她不想好好獎勵一下自己，是這年代的東西實在太匱乏了，她有錢也花不出去。
　　
　　她身上穿的用的，都由溫如歸給她包了，對象太貼心了，什么都不用她操心。
　　
　　蕭嘉鳴跑去書房，拿了幾張卡片出來：“這是跑腿卡，姐想讓我跑腿的時候可以使用?！?br/>　　
　　其實就算沒有這卡片，姐姐讓他跑腿他肯定也是去的。
　　
　　只是這會兒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否則他會覺得難以心安。
　　
　　佟嘉信見狀依樣畫葫蘆，也弄了幾張跑腿卡。
　　
　　蕭綿綿抱著姐姐的腿，甜甜道：“綿綿給姐姐按摩，給姐姐唱歌，綿綿是姐姐的貼心小棉襖?！?br/>　　
　　佟雪綠看著爭先恐后表愛心的弟弟妹妹，心里涌過一股暖流。
　　
　　蕭司令趕緊從口袋里掏出四個用紅紙包著的壓歲錢：“來來，這是給你們的壓歲錢?！?br/>　　
　　其中佟雪綠拿到了兩個，按照蕭司令的話來說，因為佟雪綠沒有給自己獎勵，所以他這個作為爺爺?shù)囊o她獎勵。
　　
　　蕭嘉鳴三兄妹一點也不嫉妒，拿著厚厚的壓歲錢，一個個笑瞇了眼睛。
　　
　　“謝謝爺爺，祝爺爺馬年吉祥順利好，長命百歲身體健康吃嘛嘛香！”
　　
　　“哈哈哈，好好，爺爺也祝你們一馬當先步步高升學業(yè)有成?！?br/>　　
　　屋子里回蕩著歡聲笑語，外面飄起了雪花。
　　
　　雪花簌簌而下，燈光下一家五口溫馨又幸福。
　　
　　到了年初一，溫如歸一早提著點心和豬肉上門了。
　　
　　去年蕭司令看到溫如歸，一想到他拱了自家的大白菜，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經(jīng)過了一年，他也逐漸認可了溫如歸這只“豬”。
　　
　　訂婚都訂了，不認可又能怎么辦？
　　
　　蕭司令對溫如歸看鼻子不是鼻子，看眼睛不是眼睛，佟嘉信和蕭綿綿兩兄妹卻很喜歡溫如歸這個未來姐夫。
　　
　　佟嘉信眼珠子溜溜地轉，突然對著溫如歸拱手鞠躬道：“姐夫，祝你春節(jié)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如意?！?br/>　　
　　姐夫?。。?br/>　　
　　溫如歸聽到這個稱呼，心跳差點漏跳了一下。
　　
　　一旁的蕭司令眉頭卻皺了起來：“你亂叫什么，你姐姐還沒結婚呢？”
　　
　　佟嘉信撓了撓鼻子道：“可姐姐跟姐夫已經(jīng)訂婚了，他們遲早都要結婚的。”
　　
　　反正這聲姐夫遲早是要叫的，晚叫不如早叫，說不定姐夫會給他一個厚厚的壓歲錢。
　　
　　溫如歸聽著他一聲又一聲的姐夫，心花怒放，從口袋里拿出三個紅紙包的壓歲錢：“這是給你們三人的，新的一年要好好學習?！?br/>　　
　　“謝謝姐夫！”
　　
　　佟嘉信把壓歲錢一把拿過來，叫得更加真情實意了。
　　
　　蕭綿綿看三哥都叫了，也仰著小腦袋奶聲奶氣道：“謝謝姐夫?！?br/>　　
　　溫如歸：(*^▽^*)
　　
　　蕭司令：“……”
　　
　　拿了壓歲錢后，佟嘉信覺得就這么跑開有點不厚道，于是留下來陪未來姐夫一起面對爺爺。
　　
　　“姐夫，你知道月餅有多賊嗎？它只有兩個月大的時候就會裝受傷讓姐姐抱它?！?br/>　　
　　蕭綿綿在一旁重重點著頭附和：“月餅可壞了，它腳被我踩了一下，然后就裝瘸了，姐姐看它可憐，就給它做了好多小餅干呢。”
　　
　　溫如歸黑壓壓的眼睫輕顫了一下：“那是有點賊?！?br/>　　
　　佟嘉信：“可不是，姐夫……”
　　
　　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蕭司令給打斷了：“你們兩個，跟我去魏家拜年吧?！?br/>　　
　　他實在聽不下去了，這一口一聲姐夫，聽得他心口堵得慌。
　　
　　佟嘉信眼睛一亮：“好，我要去拜年?！?br/>　　
　　拜年意味著有壓歲錢，讓他磕頭他也愿意。
　　
　　蕭綿綿也知道壓歲錢是什么，趕緊牽著爺爺?shù)氖忠黄鹑ノ杭伊恕?br/>　　
　　爺孫三人一走，客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溫如歸心里松了一口氣，趕緊站起來朝廚房去。
　　
　　佟雪綠這會兒正在做五香醬牛肉。
　　
　　她把已經(jīng)腌制了兩天的牛肉從缸里拿出來，用清水清洗干凈后放進沸水里燙幾分鐘，等血污出來后撈起來放進冷水鍋里面。
　　
　　然后把調料包加入鍋里，大火煮開，等到湯汁變成醬紅色時再改成小火慢燉。
　　
　　小火煮兩個多小時，等到牛肉被煮得酥爛后把牛肉從鍋里撈出來晾涼。
　　
　　溫如歸走進來道：“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
　　
　　佟雪綠抬頭看了他一眼：“爺爺不是要跟你說話嗎，你怎么過來了？”
　　
　　溫如歸如墨的黑眸看著她：“爺爺帶著嘉信他們去了隔壁魏家，我就過來了。”
　　
　　佟雪綠笑道：“爺爺有沒有說什么難聽的話？”
　　
　　溫如歸搖頭：“沒有?！?br/>　　
　　蕭司令是長輩，無論對方說什么，他都會認真聆聽。
　　
　　佟雪綠并不擔心他們會吵起來，溫如歸的性格太好了，跟誰都爭吵不起來，要是換成溫老爺子還有可能。
　　
　　佟雪綠看他一心要幫忙，便把刀遞給他道：“那你來切片裝盤吧?！?br/>　　
　　溫如歸“嗯”了一聲，接過菜刀動作熟練地切了起來。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了聲音，佟雪綠趕緊跑出去。
　　
　　原來是孟青青和吳麗珠兩人過來給她送禮。
　　
　　孟青青：“佟經(jīng)理，恭喜你考上大學，真羨慕你成績考得那么好。”
　　
　　吳麗珠嘆氣：“可惜我們兩個都沒有考上?！?br/>　　
　　佟雪綠給她們兩人各自倒了一杯熱茶，再把點心拿出來：“你們叫我雪綠就好，我都不是飯店的經(jīng)理了，你們考不上，有沒有打算繼續(xù)考下去？”
　　
　　孟青青點頭：“我家人都支持我考下去，所以我打算把飯店服務員的工作賣出去，然后專心備考。”
　　
　　有家人的支持是最好，孟青青算是個挺幸福的姑娘。
　　
　　聽到孟青青的話，吳麗珠神色有些沮喪。
　　
　　佟雪綠扭頭：“麗珠你呢？你怎么打算的？”
　　
　　吳麗珠苦笑一聲：“我肯定是不能不干活，我家人還想讓我趕緊嫁人了，但我不甘心就這么嫁人生孩子，我還想再試一次?！?br/>　　
　　要是再考不上，那就是她太蠢笨了，到時候她就聽從家人的安排結婚生孩子。
　　
　　佟雪綠站起來，去屋里把自己的筆記本拿出來給她們：“這是我之前復習用過的，上面有一些我的解題思路，你們拿回去抄錄下來，回頭再還給我。”
　　
　　吳麗珠和孟青青兩人如獲珍寶：“謝謝你，佟經(jīng)理?！?br/>　　
　　佟雪綠挑眉：“怎么還叫我佟經(jīng)理？”
　　
　　孟青青吐舌頭：“叫習慣了，一時很難改口。”
　　
　　接著佟雪綠又問了一下飯店的情況。
　　
　　根據(jù)她們兩人說的，她走了后，東風飯店的客人少了不少，但跟其他飯店比起來還是不錯的，畢竟好幾個招牌菜都沒有變。
　　
　　新來的飯店經(jīng)理雖然不言茍笑，但還算公私分明，沒有像之前的劉東昌那樣公私不分。
　　
　　三人聊了一會，孟青青和吳麗珠就拿著資料走了。
　　
　　佟雪綠把東西收拾一下重新回到廚房，然而一進去就看到溫如歸的手指用紗布包扎著，紗布上面露出一點點血色。
　　
　　佟雪綠嚇了一跳：“你的手怎么了？被刀切到了嗎？”
　　
　　溫如歸眼睫輕顫：“嗯?！?br/>　　
　　佟雪綠抱住他的手檢查：“怎么感覺還在出血，要不要我重新幫你包扎一下？”
　　
　　溫如歸趕緊道：“不用了，其實已經(jīng)不流血了?！?br/>　　
　　佟雪綠見狀也沒再堅持：“我們回去客廳吧，我們坐著聊聊天?！?br/>　　
　　說著她把做好的蓮子糯米糕和麻醬火燒端到客廳去，溫如歸因為受傷了，佟雪綠沒讓他動。
　　
　　來到客廳，佟雪綠給兩人沏了一壺菊花枸杞紅棗茶。
　　
　　給自己和溫如歸倒了一杯后，她拿起一塊蓮子糯米糕正要吃，就看到溫如歸兩眼巴巴地看著她。
　　
　　佟雪綠：“看著我干嗎？你不吃嗎？”
　　
　　“我的手受傷了?！?br/>　　
　　說著他舉起自己受傷的右手，耳尖同時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