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登時被提到了嗓子眼，忙問：“除非什么？”
　　
　　????“除非，這原本就是他的好主子授意他這么做的。否則，怎生就她和上官璃雪一起出了事？”這一句話，一字一字，從女子的嘴里吐出俱是寒冰般的冷冽，眉梢眼角如結(jié)霜般滲人。
　　
　　????這個答案，著實(shí)教我吃了一驚，脫口而出：“可麗妃為何要這么做？沈……南宮澈，他又為何肯這般做？”
　　
　　????慕容貴嬪看我一眼，冷冷一笑：“麗妃傾慕皇上，這在皇親貴族間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若能借此將上官璃雪擠下太子妃之位，自己取而代之，可不是正好稱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意？而澈哥哥，他為的還能是什么？一來，許是將借此報答一二麗妃當(dāng)年的相救收留之恩；二來，也就是為了婉婉罷?！?br/>　　
　　????我的頭腦轟隆作響，聽得入迷，竟忘了還有南宮婉這一樁，不由怔怔道：“為了婉婉？此事，與婉婉何干？”
　　
　　????這段過往一路聽來，如抽絲剝繭般教人盤根揪心，遠(yuǎn)遠(yuǎn)超乎我的預(yù)想，真不知當(dāng)年這對可憐的兄妹身上還發(fā)生了些什么災(zāi)劫苦痛。
　　
　　????提起南宮婉來，慕容貴嬪眉宇間的恨意淡去了些，嘆著氣道：“婉婉，那也是個苦命的女子呢。一個不該被某人所愛上，另一個卻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我說的這句話，妹妹還記得吧？不該被某人所愛上，這個自然指的是澈哥哥。那一次的相救，不知怎的，竟教艷冠帝都的離國第一美人上官璃雪，明知不該不能，卻還是對澈哥哥芳心暗許。
　　
　　????而下半句，說的正是婉婉。那一年的大雪，澈哥哥帶著婉婉不知是走了多遠(yuǎn)的路，饒是他小心照料，可后來獲救時，終究還是凍傷了婉婉的心肺，也造就了她多年來的舊疾。大夫說，這病，怕是治不好的了。
　　
　　????就連能活幾時，也無法預(yù)料。因此，澈哥哥無處不小心照料著這個妹妹，只要是她喜歡的、想要的，拼了命，他也會設(shè)法為她辦到。而在他眼看著婉婉愛上一個不可企及的人，且愛得那般隱忍而卑微時，便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br/>　　
　　????我張張嘴，想說些什么，卻終究還是默默合上了雙唇，靜待慕容貴嬪的下文。
　　
　　????“那一夜，澈哥哥被先皇下令押入大牢。我買通了侍衛(wèi)，偷偷潛進(jìn)去探他，順便給他送藥。隔著牢門，還不待我問他為什么，澈哥哥徑直跪下，含淚求我日后多加照拂婉婉。他說，這世上他僅有婉婉一個親人，而唯一能讓他放心托付至親的人，只有我。我一直了解，澈哥哥心中，看得最重的就是這個妹妹?？赡且豢?，眼淚終究沒有忍住。我搖頭不肯答應(yīng)，非要他對我說出那日之事的真相。他猶豫許久，只小聲說了一句‘小姐說，若我肯幫她，便認(rèn)婉婉為義妹，央求老爺讓她進(jìn)南宮家的宗籍，如此……’后來的話，他沒有說完，可我已經(jīng)明了一切了。他做這一切，是為了能讓妹妹能有個高貴的家世去匹配她心愛的男子，一世幸福?！?br/>　　
　　????我聽得亦覺內(nèi)心無比感動，淚盈于睫，哽聲不止。婉婉終究是好福氣，能得如此疼愛她的兄長。為了她的幸福，竟肯豁出性命不顧。
　　
　　????默默垂淚半響，我忽而覺出不對，不由道：“既然他與麗妃達(dá)成了協(xié)議，何以婉婉今日卻成了離國的雪蓮圣女，這其中，想必是又生出了什么變故吧？”
　　
　　????慕容貴嬪的眼角滑下一行淚，哽咽道：“澈哥哥疼惜婉婉，肯為她如此犧牲自己，可婉婉亦只余這一個兄長，如何肯依？是以，她甘心自斷了自己的念想，去求了那個人。對了，本宮忘了告訴你，婉婉心中的那一個人……是當(dāng)年的九皇子，現(xiàn)今的汝夏王?！?br/>　　
　　????汝夏王？恍若二月里有驚雷在頭頂轟隆炸響，我只聽得這一句，人已立時從座椅上站起，驚得瞠目結(jié)舌，半天哆嗦著嘴唇問出一句：“怎么婉婉喜歡的男子，竟是汝夏王……”
　　
　　????腦海里立時浮現(xiàn)出兩道并肩而立的身影，男的長身如玉，女的淡潔如蓮，一樣的風(fēng)華無雙，龍章鳳姿，確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璧人。這兩人，皆是我在離國難得能引為知己的好友。不曾想，在過去某段遙遠(yuǎn)的歲月里，他和她之間竟有這樣一段姻緣神交。
　　
　　????“怎么妹妹看來似乎很驚訝？”慕容貴嬪似笑非笑問。
　　
　　????我迷惘著眸子，也不知心思飛去了何處，只點(diǎn)頭：“確實(shí)是有些意想不到。那后來，可是汝夏王為了婉婉去向當(dāng)時還是太子的皇上求了情？”
　　
　　????慕容貴嬪卻搖頭，亦是朦朧不清的樣子，“這之后的事，本宮亦不甚明了。只知汝夏王當(dāng)夜確實(shí)去找了皇上，且是帶著婉婉一同去的，三人在營地里密談許久。本宮當(dāng)時就守在帳篷外不遠(yuǎn)處，等到的，是婉婉和汝夏王兩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以及她含淚而笑對著汝夏王念的那一首詩?！?br/>　　
　　????被慕容貴嬪眸底濃烈得化不開的悲傷觸動，我不禁問：“是……什么樣的一首詩？”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念罷，慕容貴嬪已是淚流滿面，哽咽難言，“汝夏王聽完，定定看婉婉半響，用力擁她入懷，而后就仰首飲盡了忘情水，踉蹌轉(zhuǎn)身走了。而婉婉，獨(dú)自站在那兒，直到汝夏王的身影消失不見，眼角才緩緩淌落一滴淚，彎下身去，抱頭膝間，我隱約聽見她哽聲說一句‘對不起，為了哥哥，我別無選擇’?！?br/>　　
　　????我的眼眶迅速紅透，熱氣灼得我酸痛無比，淚水撲簌滑落，瞬間明白一切。慕容瑜，他竟這般狠心，為了自己的私欲，用沈沐昕的性命，硬生生逼得婉婉割斷與汝夏王刻骨銘心的一段情!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慕容貴嬪笑笑，端的是凄然，“還能為的是什么？一切，只因澈哥哥救了不該救的人，更錯教那人心許于他。而那個人，卻是皇上勢在必得的女人。他要的，從來不是澈哥哥一死，而是……生不如死?！?br/>　　
　　????生不如死……我忽而憶起初見時慕容瑜邪魅如惡魔的笑，以及他別有深意的話，不由遍體生寒。他留我性命，莫不是也要我活著比死了更加煎熬？
　　
　　????可我如今，已不正是如此么？沒有盡頭的折磨，永無救贖的心。
　　
　　????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無眠，坐在妝臺前，望著自己蒼白憔悴的容顏，我唯有苦笑。
　　
　　????心蓮在一旁小心服侍著我，輕聲道：“主子，您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