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司徒仲華，他竟知道，知道我心中所思所想。
????看他加快腳步離去的身影，我在心底輕吟一句：謝謝你，仲華。
????早上睜開眼，就見眾侍女靜靜候在簾外，手中捧著一干洗漱用具，不曾弄出半點聲響。也不知，是在外頭站了多久，這般想著，我心頭不禁生出些許不忍。
????我茫然轉(zhuǎn)首望著芙蓉帳頂，輕掀被褥，指尖微顫地撫著身上青紫交加的瘀痕，那是昨夜慕容瑜留下的痕跡。剎那間，深埋心底的屈辱與疼痛漸漫上心頭，纏得我?guī)缀跬覆贿^起來。即便萬分隱忍，猶能聽見銀牙暗咬的“格格”聲響。略動一動身子，就已被簾外之人覺察我的清醒。
????只聽一陌生的女聲問：“娘娘醒了么，可要奴婢等進去服侍？”
????眉黛輕擰，帶著一絲詫異，我問：“你是何人？本宮的近身侍婢心蓮與心夢哪里去了？”
????我的衣食起居素來是心蓮心夢負責，怎的今日突然間就換了人？心夢昨夜挨了板子，下不得床來服侍興許還情有可原，可心蓮又是因何一大早便不見人影？當下，我就起了疑心。
????那侍女極恭敬地回答：“回娘娘的話，奴婢名喚念奴，是今兒個大早才被調(diào)撥過來服侍娘娘的。至于娘娘詢問的兩位姐姐，奴婢……奴婢不知?！?br/>
????我僅著一襲素衣，沉著臉猛然掀簾而出。眾女聽聞聲響先是一驚，卻在見著我的臉的那一刻，迅速低頭跪地喊：“娘娘吉祥?！?br/>
????我面目表情地掃了眾人一眼，暗暗驚心，一夜之間，我?guī)?nèi)服侍的宮人竟煥然一新了。而那些舊日的侍女，不消問，我已隱隱猜到了她們的結(jié)局。
????慕容瑜，好狠的心！
????糟了，若她們已慘遭不幸，那心蓮和心夢是否也……
????我只覺得心頭一陣發(fā)寒，手一指身前離得最近的那個侍女，冷聲道：“你，速去通報一聲，就說本宮要見皇上。若有一刻延緩，小心人頭落地。”
????那被我點中的侍女點頭如搗蒜，雙腿打著顫兒，還未說話，卻聞有一人的聲音從外漸漸傳來，薄涼如水，“愛妃，大清早的，怎的火氣這般大？仔細傷了身子。”
????果然，下一刻，那人一身玄黑錦袍閃身入內(nèi)，腳蹬青靴，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笑意，俊顏，承受著帳內(nèi)眾人的膜拜，“奴婢等參見皇上?！?br/>
????我仰首倨傲望他，偏生就是不肯行禮。
????慕容瑜定定看我，忽然怒斥眾女：“一群沒用的東西，服侍不好娘娘，朕留爾等何用？”
????輕言淡語間，殺意立現(xiàn)。
????那些侍女嚇得渾身發(fā)抖，直求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我到底比不得他心狠，忙不耐開口：“大清早的吵得人頭疼，都給本宮滾出去?！?br/>
????那些侍女喜形于色，忙領(lǐng)命而出，獨留我和慕容瑜對視。
????良久，我輕吐，語寒如冰，“心蓮呢？你把她怎么樣了？”
????見我不說話，慕容瑜倒也不生氣，徑自拉我在妝臺前坐下，“朕曾聽聞，尋常百姓家，如若夫妻情好，丈夫則會早起為妻子畫眉，此乃閨房之樂。此舉向來乃是天下女子所艷羨的幸福。愛妃，朕今日也圓你一愿，為你畫眉如何？”
????銅鏡內(nèi)映著我玉色無輝的臉，還有站在我身后輕執(zhí)眉筆的男子，一副含笑相望的深情狀。可我深知，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假象。
????我抬首，凄然一笑：“臣妾斗膽，懇請皇上憐惜，將心蓮還給臣妾。”
????慕容瑜眸色一沉，“不過就是一介低賤侍婢，就這般值得你放在心上？”
????我低了頭，仔細斟酌，緩緩道：“試問在皇上心中，哪個就不算是低賤？臣妾如今雖為帝妃，表面榮光無限，可始終改變不了自己亡國公主的落魄身份，伶仃孤苦，以身侍敵。如此，比之心蓮她們的賣身入宮為奴，又好得幾分？同是低賤之人，臣妾……臣妾不過是將心比心罷了。”
????我原以為，這一番言論必定會引得慕容瑜震怒?？稍S久，身后都不曾傳來半點聲響。
????我等得不安，不由復(fù)開口：“皇上……”
????“你的人，朕會放?！?br/>
????我喜極微笑，“臣妾謝皇上恩典?！?br/>
????“愛妃?！蹦饺蓁ず幂p好輕地喚我，似含了無限迷惘傷愁，“若有一日，朕亦身陷險境，你可會念在這些時日的夫妻情分，憂心于朕？”
????“……”
????遠遠見我與慕容瑜駕臨，眾人齊齊拜倒，“參見皇上，參見淚妃娘娘?！?br/>
????慕容瑜隨和地擺手，“起罷，此行原是微服出游，便不拘著那些個虛禮了?！?br/>
????獵場內(nèi)熱鬧非凡，彩旗旌飄，人聲鼎沸。
????我的目光輕掠人群，欲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不想?yún)s一無所獲，心中正惆悵，不想一人親熱地摟過我的胳膊，嬉笑打趣：“妹妹果真是個美人胚子，瞧瞧今日這身打扮，硬生生把場內(nèi)一干如花女眷都給比下去了呢?！?br/>
????略一側(cè)首，便見著了一身墨綠騎馬裝的慕容貴嬪，看她眉眼處盈盈含笑，比之平日宮裝的雍容華貴，清麗之余，今日愈見英姿颯爽之姿。我不由笑，“姐姐何須取笑我？從前只道姐姐宮裝端莊華貴，今日見姐姐這身打扮，妹妹才真真是驚為天人呢。”
????她一面與我說笑，一面將頭湊近我耳邊，低聲似是說了句什么。不想?yún)s被遠處的一聲呼喊給打斷，聽不真切，只隱約聽得“小心”二字。
????“七妹?！?br/>
????我驚喜回頭，只見云墨嫵牽馬朝我走來，一身大紅騎馬裝，襯得她膚白如玉，柔美動人，然那雙翦水秋瞳深處卻藏了一抹教人看不清的迷霧。
????我不曾多想，忙迎上去握住她的手，關(guān)切問：“四皇姐，方才怎生沒瞧見你？”
????不知怎的，云墨嫵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揚臉望向慕容瑜，唇畔那抹清淡的笑意如湖心落石濺起的漣漪般擴散開來，帶著幾分不明的沉晦陰冷。而慕容瑜，迎著她詭異的笑臉，亦勾唇一笑，那般的默契，那般的……令人膽戰(zhàn)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