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眼神,似乎無法讓人看出情緒,喜歡,或憎惡。墨遲竟莫名打了個冷戰(zhàn),轉(zhuǎn)過身穩(wěn)住心神,想起剛才在花園中顧大和青翠的親昵,心中不是滋味,算了吧,自己算什么呢。
頭也不回走向自己的玉梨院,又像在和自己賭氣一般,可是為何賭氣,墨遲也不清楚,心里悶悶的。
“墨遲,墨遲?!吧砗髠鱽砼说穆曇簦瑤е鴰追旨鼻?。
墨遲好奇地轉(zhuǎn)過頭,這么晚了難道還有人要傳喚她么?一看卻是青月,今天打扮的倒也比平日亮麗了許多,可惜沒有機會到顧二面前露臉。
“青月,有事么?“對青月,墨遲雖然救過她,但是并不熟悉,只是覺得她有點可憐,其實,說到底,誰比誰可憐呢,在眾人眼里,墨遲不是更可憐么。
“墨遲,你今日跳的真好?!扒嘣卵劬﹂W動著亮亮的光芒,露出羨慕和贊賞。
就算失去了記憶,墨遲至少還知道被人夸是值得高興地,她略帶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青月,你過譽了?!坝腥丝淇偸呛玫?,總算是沒有白跳一場,而顧二的那個賞賜,哼,還是沒有的好。
“墨遲,我覺得你其實是個很好的人,不但心地善良,而且還多才多藝,原來真是沒有注意,想必二爺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你的好處,你不用太過擔憂?!扒嘣聺M臉真誠。
墨遲只是笑笑,對于青月她們來說,整日擔心的不過就是侯爺?shù)膶檺?,可是對她來說,最好就是和那顧二兩不見面,過她的米蟲日子。
“你今天打扮的很好看?!澳t禮尚往來,這府里,除了顧大,很少有人和她說話,青月的親近她倒也不排斥,想必青月是因為那日自己幫她說過話。
青月兩眼亮了起來:“真的么?你覺得好看?“
看來,人都是喜歡被夸獎的。墨遲點點頭,表示自己是真的覺得她好看。
兩人一路聊著,轉(zhuǎn)眼就到了玉梨院的門口,其實墨遲已經(jīng)有點困了,只是看到青月似乎談性很濃,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個說話的伴兒,不要輕易打消了她的熱切。其實,兩人可以秉燭夜談,若是困了大不了同睡好了,反正都是女人。
“青月,你若是不急著回去歇息,便進來和我說會兒話可好?“墨遲問道。
“墨遲,你太高看我了,她們都是二弟的侍妾,我又如何能驅(qū)使得動?“顧廷遠淡淡看了眼墨遲,似有點嗔怪,她頓然醒悟,自己這般問他倒似乎他和這些個內(nèi)眷真有什么,墨遲也覺得自己說的唐突了,只是,他和青翠,也不算什么都沒有吧,想到這又有點發(fā)堵。
還有,如果青月和青翠不是他叫來的,那么,他在宴會時是聽見顧二說要到自己這來的,而且既然他剛才站在玉梨院外邊,眼睜睜的看著顧二進來卻不聞不問么?他并不擔心顧二會對自己作什么?墨遲這么想,便更加心灰意冷。
她的這些小表情似乎都被顧大看在眼里,莞爾一笑:“雖然我支使不了她們,不過我卻第一時間知道了老夫人喝了酒,而且我知道她是不能多喝的,因此讓人趕緊告訴了青月和青翠,我也知道她們是不敢作主的,定然會來找二弟,不過,還是不很放心,所以才在門口看著?!?br/> “墨遲,我這么說,你可滿意了?“顧大半傾著身子,噙著笑俯身看著微微別扭的墨遲,語氣滿帶著哄小孩的口氣。
原來,說到底還是他幫了自己,將顧二弄走了。墨遲的心情頓時大好,轉(zhuǎn)念一想,顧大為何要對自己這么說,難道?
她的心怦怦直跳,小聲問道:“你是擔心我么?“
墨遲低頭等待著他的回答,顧大卻久未言語,半晌才嘆了口氣,摸摸她的頭道:“墨遲,我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我才將二弟弄走?!?br/> 那么,你愿意么,你愿意我和顧二之間有夫妻之實么?墨遲很想問一問,卻終究沒有開口。
“你的腿既然沒有事,那么――“想起剛才顧大假裝生病騙她出來的樣子,墨遲仍覺得有氣,干脆,既然沒事,兩人各回各處吧。
顧大卻截斷了她的后半句話:“既然我的腿沒事,又睡不著,便在這院中走走吧,其實,天色還不算太晚呢,墨遲,你也不困吧?“
墨遲看看天色,月亮已是掛在正空,除了宮燈,四處惟有寂靜與漆黑,這,還不算天色已晚?
不過,她確實也不困呢,更何況,與君同行,其樂融融。顧大是顧府的大爺,名義上的大伯,縱然她多么的不受寵,多么的微藐,兩人在一起閑情逸致,悠然散步的機會也幾乎沒有,何不遵從新意,放縱了自己的心。
“好。“墨遲柔聲應了他。
明月當空,皎潔如銀,如此夜色靜謐安然,總是讓人想起故人。
“墨遲,你心目中,誰最親近?誰是你最思念的人?“顧大拉著墨遲熟悉地在顧府中穿梭,直到一張石凳前,才坐下,望著明月,不自禁發(fā)出感慨。
“我?“說到這,墨遲不自禁有點自卑,訥訥道:“我以前的記憶都沒了,只有師父在身旁,最親近的人,最思念的人,就是師父吧?!?br/> 顧廷遠深深的看著墨遲,眼里幾分惺惺相惜,柔聲安慰:“墨遲,沒有關系,以后,你不會孤單,我也是你的親人了?!?br/> 墨遲心中一震,這句話如日光一般照亮心底,以后很長時間,這句話都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里。
他說,我也是你的親人。
從此,世間并不會只有墨遲孤零零的,她便有了存于世間的理由。
“我很高興你這么說,廷遠。“墨遲垂下眼眸,好容易才克制住眼淚。自有記憶,她從未有這種要哭泣的沖動,即使是師父告訴她她的不幸遭遇,也仿佛如同別人的故事一般,并沒有在心中激起太多的漣漪。便是來了顧府,受到眾人的冷眼,顧二的冷落,也沒有讓她灰心喪氣甚至哭泣。
顧廷遠的一句話,卻讓自以為心如磐石的墨遲心中有了不一樣的沖動感覺,這種沖動更是化為眼淚,潤濕了眼眶。
顧大并沒有注意到墨遲的異常,只是聽到她的話,很是感觸:“墨遲,其實,我也很高興呢,自從娘親過世以后,我在這府里身份尷尬,雖然吃穿不愁,卻如同外人,親人的感覺,很久沒有了?!?br/> “老侯爺對你,也沒有親情么?“墨遲很是驚訝,她自己,據(jù)師父說,父母雙亡,自然沒有什么親情可言,只是顧廷遠卻是老侯爺?shù)拈L子,再不受寵,也是貴胄子弟,怎么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顧大黯然低頭:“爹對我很好,只是,似乎我并不該來到這世上,惹得眾人不和,心生芥蒂。爹和大娘的感情本來很好,卻因為我和娘的出現(xiàn),出現(xiàn)了裂痕,大娘更是終生未原諒爹,他死時都倍感遺憾?!?br/> 原來如此,那么,老侯爺在世時尚且如此,他過世后,顧廷遠的待遇可想而知了,偏偏后來腿腳不好,也是受盡了冷眼吧。好在,如今老天眷念,他又能如同常人一般。
同是天涯淪落人。
墨遲再也不想其他,上前抓住顧大的手:“廷遠,你不要難過,以后,還有我呢?!?br/> 我們是親人不是么。這是墨遲的意思。
顧廷遠欣慰的笑了,卻又揉揉她的腦袋:“傻丫頭,怎么又說回我的話了,我怎么會難過呢,我只是希望你能快樂一點,墨遲,你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好么?“
“好。“墨遲俏皮的一笑,隨即哀嘆:“可是,廷遠,保護自己也需要有能力,譬如說我?guī)煾?,我覺得他武功高強深不可測,可是,唉,這老頭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也不教我,我如何保護自己?“
“老頭?你說你師父是老頭?“顧大似乎有點驚訝:“我看過你做的布偶,你師父不過正當壯年,不算老頭吧?“
“哼,那是我記憶不精,他額頭的那幾道皺紋,還有臉上的褶皺,我可是手下留情,沒有做出太多,所以看得年輕一點?!澳t完全忘記了自己醒來初見師父時,覺得他除了臉上的皺紋,也不失為美男的想法,只覺得此刻有了親近的人,非要將對老頭的埋怨宣泄出來,反正,他遠在千里之外。
“呵呵,墨遲,背地里可不要說你師父的壞話啊,小心被他知道了教訓你?!邦櫞鬅o奈的笑了笑,知道墨遲嘴上埋怨,心里卻是對師父敬重有加。
“墨遲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我看你今晚的舞跳得就很好,柔美卻不做作,宛如天上仙女,很好看?!邦櫞筮€帶著幾分酒氣,贊嘆著墨遲,卻讓她很是不好意思,這不過是師父教的落霞九式中的一式而已,不過,那老頭總算做了件實事,教了她一點東西,才能得來今日的夸獎。
“我覺得你很有靈性,你不是說你師父什么都沒有教你么,那么,我便來教你,你想學琴么?“顧大今夜的話格外多,墨遲正要說以后再說吧,來日方長呢。
卻不料顧大借著酒勁,拉著墨遲便走,直到走到平日墨遲練舞的竹林外,不知道何時,竹林外的小亭中,竟然擺放著一張琴。
“每日,你練舞的時候,我便在這竹林外為你伴奏,墨遲,你可曾聽見?“顧大說道,手掌撫過琴弦,便是一聲悅耳的聲音。
墨遲這才想起,果然每日練琴時,似乎都能聽見琴聲,出來時,卻不見有人,只是以為雪落院傳來的琴聲,還道這琴聲傳得可真是遠,卻沒有料到是顧大在為自己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