姍姍似乎還沒回過神來,倒是那嬌嬌機(jī)靈,忙上前稟道:“將軍,是這樣的,少爺剛剛大概是夢到了什么,醒來之后淚流不已,奴婢們看著很是不忍……”
聽著嬌嬌這一說,我好不容易才稍稍平息的情緒,瞬間又再起波瀾,淚水驀然上涌,開始在眼眶蓄積。
爹爹慌忙說道:“青煙乖,不哭不哭,告訴爹,是不是這幾個賤婢惹惱你了?”
我連連搖頭,淚花亂灑。
“那,是埋怨爹沒帶你去參加宴會嗎?”
我頓了頓,放下雙手,露出淚水盈盈的眼睛,委屈地點(diǎn)點(diǎn)頭。
“你這傻孩子……爹是為你好,”爹爹憐惜地摸摸我的頭發(fā),“哎!也是爹不好,放心好了,明早爹爹定會陪你去梅林看梅花,好不好?”
“是啊,煙弟,二姐明天也會陪你的,好不好?”二姐上前哄勸道:“梅林里如今成片的梅花怒放,更兼白雪皚皚,看上去真正是淡若丹青,美如圖畫,煙弟你定會喜歡的?!?br/> 我歡喜地點(diǎn)點(diǎn)頭,二姐現(xiàn)在換了件蔥綠的袍子,頭上多插了一支珠花,顯得特別清幽脫俗。
“呀,露妹現(xiàn)在是說得好聽,明日怕是又要和誰踏雪尋梅去了,哪里還記得我們煙弟?”大姐上前一步,身上艷裝逼人,頭上金步搖直晃,笑得儀態(tài)萬千。
“你……”二姐面色一冷,隨即恢復(fù)常態(tài),笑道:“大姐提醒得對,明日我定會早早來陪煙弟,你就放心好了?!?br/> “我自然也會來的,再怎么說,煙弟可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可不像某人,有那么狠的心腸,只顧著自己要賣弄才藝好吸引別人的眼光,舍得讓煙弟哭?!贝蠼阍捴杏性挕?br/> “放肆!萼兒你胡說什么呢?”爹驀地喝住了大姐,“你是在存心譏諷你爹嗎?”
大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她咬咬嘴角淚水含在眼眶望著爹爹,似乎有著莫大的委屈,然后她猛地將手中的一只紙鶴一扔,捂著臉跑出門外,她旁邊的那個我曾經(jīng)見過的白袍男子一愣,連忙跟著追了上去。
我有些愕然,大姐二姐兩個,好端端的這是干什么?
“姨夫,這就是您的不對了,有話好好說,同樣是您的女兒,怎么能這樣厚此薄彼呢?”披著黑色狐裘的青年男子突然冷冷說道,他飄逸的長發(fā)用一只紫金冠束起,冠上一顆碩大的煙珠在暗夜中閃閃發(fā)亮,英挺堅毅的面容上透著無比的威嚴(yán),顯得身份非同一般。
“齊王……”爹馬上轉(zhuǎn)身對那青年男子躬身施了一禮,面色有些難堪。
“好啦好啦!我也不過是隨意說說,姨夫萬不用放在心上,再說這是姨夫的家事,本也不是我該管的,”那男子突然哈哈大笑,立時換了一付面孔。
齊王?
“其實(shí)大家都沒什么不對,”那個身穿火色裘皮的男子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真正好聽,我的心禁不住咚咚咚地狂跳起來,眼睛不住大膽地朝他臉上身上掃射,他卻全然不知似的,只拿眼神一個勁地瞧著二姐,“姨夫申斥女兒沒什么不對,二皇兄為此心痛更沒有不對,梅露小姐,你說是不是?哈哈哈!”
二姐臉上一紅,沒接話,她上前輕輕說道:“爹,今天晚上大家都玩得挺開心的,爹剛剛實(shí)在不該那么說大姐的,現(xiàn)在大姐不開心,難道女兒還能開心得起來?”
齊王的嘴角似乎輕輕抽動了一下,望著二姐的眼神似笑非笑。
“還不是為你?”爹爹似乎心有悔意,顯得心情異常焦躁,嘴上卻不肯承認(rèn):“萼兒這丫頭,嘴巴從不知道饒人,現(xiàn)在再不壓壓她的脾氣,以后會有大苦頭吃的!”
“這個姨夫盡管放心,二皇兄?jǐn)鄶嗖粫o梅萼小姐苦頭吃的!是不是,二皇兄?”那火色裘皮的男子繼續(xù)說道,有些嬉皮笑臉的,透著一股女子般的妖嬈,那位是皇兄,那這位――該是洛陽四公子之一的秦王了?
“油嘴滑舌!”齊王面色一紅,不再理睬那男子,突然徑自走到我的床邊,溫和笑道:“小兄弟,等你病好了,我?guī)愕缴狭衷丰鳙C去,好不好?”
上林苑?皇家園林哎!我驚喜地望了爹爹一眼,他笑著對我緩緩點(diǎn)頭,然后上前抱拳說道:“多謝齊王,老臣替犬子謝謝了!”
“齊王,在我感覺里,狩獵該是春秋時候的事,冬天也能狩獵嗎?”二姐有些驚異地問道。
“梅露小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二皇兄可是我們大東國的第一神射手,百步穿楊那是易如反掌。按咱們大東國律令:春天為百獸jiao配懷孕之期,禁獵;夏秋為幼獸出生哺乳之期,禁獵;到了冬天,幼獸已可脫離生母自立,才準(zhǔn)行獵。二皇兄,我說得該不錯吧?”那俊美的男子有些得意地說道。
我呆呆地望著他,不覺有些遺憾,他美則美已,甚至笑起來還有一股孩子氣的純真,但這種近乎女子嫵媚的氣質(zhì)和齊王比起來,總顯得輕浮。
而且,我還覺得,他似乎對二姐頗有好感,二姐說一句,明明不是說與他的,他總是有本事接過來,但似乎二姐對此并無感覺,反倒跟那齊王有問有答的,有意思,這個世界的人還挺會玩曖昧的,我不覺有些失笑。
這秦王似乎沒心沒肺不太懂女人的心思,剛剛他說到二姐不懂狩獵之事時,我見到二姐俏麗的面上頓時變了色隨即又恢復(fù)正常,旁人也許沒有覺察到,但是,我注意到了。
“齊王,秦王,夜深了,外邊風(fēng)雪又大,馬車行起來比較艱難,所以,老臣自作主張吩咐下人們準(zhǔn)備了凈室兩間,專供兩位王爺晚上在此歇息,不知王爺們意下如何?”爹爹眼望著齊王說道。
“這個主意不錯!正好明早可以陪著小兄弟一起賞梅,哈哈!”齊王爽朗地一笑,然后轉(zhuǎn)身詢問秦王:“子岳,你覺得怎么樣?”
“好啊,我凡事都聽二皇兄的,”秦王孩子似的笑嘻嘻的,下意識地朝二姐一瞧,然后突然眉頭微皺道:“只是,母后還不知道這事呢……”
秦王聽了似乎一怔,然后不經(jīng)意地笑道:“哦,我都差點(diǎn)忘記了,真是該死!子岳真是孝順,怨不得母后老對我夸你的好呢!你放心,母后那邊不要緊,我馬上派李晨先回去稟告母后,好叫她老人家放心。”
“二位王爺不必?fù)?dān)心,這個老臣早有準(zhǔn)備,就不勞李將軍大駕了,李將軍此刻怕正在桃花廳和歌姬們玩得正歡呢,哈哈!”爹爹大笑起來,邁步走到外室,大叫道:“梅英,進(jìn)來吧!”
隨著一陣有力的腳步聲,一個人應(yīng)聲而入,秦王和齊王兩人也走到外室。
一個男子沉著穩(wěn)健的聲音:“奴才梅英見過二位王爺!”
只聽得爹爹威嚴(yán)地吩咐道:“梅英,駕你的快馬馬上去宮里走一趟,稟告皇后說二位王爺今天宿在大將軍府上,快去快回!”
“是!奴才這就去!”男人回答得干凈利落,隨著一陣腳步聲,出去了。
“姨夫,看此人身手,似乎不是凡人,”齊王邊走進(jìn)里間邊說,“大將軍府上能人輩出,真令本王驚嘆?。 ?br/> 爹爹跟著走進(jìn)來,笑得有些不自然:“哪里哪里,王爺說笑了,此人是我的馬夫,在戰(zhàn)場上曾多次救過我的命,除了騎術(shù)高超別無他長?!?br/> “梅英哥在我家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了,我爹一向高看他,還吩咐我和大姐平日要對他尊敬些呢,”很久不吭聲的二姐突然說道:“這人平日里傲氣得很,只聽我爹的?!?br/> 秦王那張俊美的臉上馬上露出一絲不屑來,“一個下人,何必太給他臉?他忠心救主不是應(yīng)該的嗎?再說了,姨夫不是已經(jīng)有青煙了嗎?”
我的心里連連感慨,這人怎么這副德性?話越多身上的光彩越來越消失殆盡,所謂人不可貌相,果真如此。
“子岳,不許胡說!”齊王眼里露出不悅,對著自己的兄弟呵斥道:“什么叫下人?什么又叫上人?我看剛才那漢子算個人才,不錯!”
秦王露出委屈的模樣,嘟起嘴唇不再說話。
“二位王爺,二位王爺,為個下人,不值得!”爹爹見形勢不對,忙抬起雙手打圓場,然后走到我身邊,摸了摸我的頭發(fā),眼望著我柔聲說道:“等你的身體好些了,我就讓梅英教你馬術(shù),好不好?”
聞弦歌而知雅意,我乖乖地點(diǎn)點(diǎn)頭,將小小的身子鉆進(jìn)暖和和的被子里,對爹眨眨眼笑了笑。
“青煙真是絕頂聰明,”爹低語一聲,悄悄對我伸出大拇指,替我掖了掖被子,然后轉(zhuǎn)身做了個手勢,笑道:“二位王爺,請!”
眾人走后,我從被角邊瞥見嬌嬌在一邊指著我焦急地做了個喝藥的手勢,姍姍則噓了一聲對她連連擺手,我合上眼睛假意什么也沒看見,兩個丫鬟悄悄吹滅了房間的大燈,只余下一根紅燭,然后退了出去。
屋里立時沉寂下來,外邊落雪的沙沙聲都聽得見。
我自然是睡不著了,睜開眼睛凝望著手指上的梅花玉戒,再掏出懷里的玉佩,一切恍然身在夢中,但是,顯然,一個夢不可能做得這么真切這么長時間的。
梅花玉戒?梅花玉佩?梅林?梅府?
都有一個梅字。
我知道這其中必有奧妙,但奧妙到底是什么我不清楚,要命的是還無法問。
爹爹剛才在竹林干什么?他不該在牡丹廳招呼客人的嗎?那個男子又是誰?